6 重來
餘念是在昏迷的第三天醒過來的,她醒過來的時候,梁先瑜就坐在她的旁邊,慈愛地看着她,對着她微笑:“念念,起來吧。”餘念恍惚了一下,恍惚自己回到了幼年爸爸還在的時候,媽媽溫柔地叫她起床,爸爸在廚房忙碌着她們的早飯。她看着這麽溫柔的梁先瑜,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害怕這一切都是夢境,馬上就會消失一樣。
只是下一秒,她就注意到了媽媽身上素白的衣服和插在頭上的白色絹花,突然就想起來了一切,想起了自己極力逃避的一切。她看着梁先瑜,低叫了一聲:“媽……”就像一只受傷的小獸。梁先瑜摸了摸餘念的頭,擦幹淨她臉上的眼淚,還是笑着說道:“念念快起來,我們一起送奶奶最後一程。”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聲音裏也帶上了一絲哭腔。
梁先瑜站在餘念房間門口等待着餘念出來。今天是餘念奶奶出殡的日子,雖然時間還早,但是院子裏面已經站滿了滿滿當當的人,所有人都自覺聚集到了這裏,來送餘老師最後一程。
餘念的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幾天,但是此時此刻,她再也無法逃避這一切,她是奶奶唯一的孫女,不管怎麽說,她都要送走奶奶,好讓她安安心心地離去。
餘念換上了與梁先瑜一樣的喪服,走出了房間,沒一會兒時間就到了,餘念端着奶奶的牌位,走在了最前面。梁先瑜跟在餘念的旁邊,身旁有人在撒着冥鈔,一路紛紛揚揚,似乎将這一片大地都鋪滿。姜牧之跟在她們身後扛着棺木,另外三個,也都是被餘念奶奶教過的她的學生。
更多的人跟在他們的身後,全都不約而同地身穿黑色的衣服,不只是這個村子裏的人們,甚至鄰村聽過這位在鄉村教育奉獻了幾十年的老教師的離去,也都前來送行。
一時間,整片天地似乎都陷入了一種莫大的悲哀之中,餘念将奶奶的遺像穩穩地抱在懷裏,根據這邊的習俗,三跪九叩往埋葬着爺爺和爸爸的那片土地走去,像是連天氣也被她們感染一樣,天空灰蒙蒙的,陽光也全部收斂了起來,與她們一起送行。
林慕安随着父母站在人群之中,他遠遠地遙望着這個站在最前面的小姑娘,卻也只能遠遠地遙望。
這一路走得很慢,餘念每回都去那裏看望自己素未謀面的爺爺和爸爸,這一次,卻親手将陪伴了她十七年的奶奶送進了那裏。盡管走得再慢,也仍然有盡頭。
那裏已經被人率先挖開了一個大坑,埋葬着奶奶的棺木也被一起放了進去。餘念手捧着第一捧土輕輕撒下,就有村裏的小夥子拿着鐵鍬将這坑埋上,餘念呆呆地看着,沒過多久,奶奶就真的徹底被埋在了這裏。
梁先瑜攬住了餘念的肩膀,她們身邊已經沒有人,人們都站在離着她們幾米遠的地方,将這最後的時刻,留給了她們自己,“媽媽,你說底下黑嗎?為什麽爺爺爸爸和奶奶都不怕黑,都要去那裏。”梁先瑜收緊攬着餘念的手,看着這座被人們立起的新墳,“我也不知道,但是奶奶孤單了這麽多年,終于能夠見到爺爺和爸爸了,或許也是很開心的吧。”
餘念眼眶迅速地紅了起來,但是這幾天她已經哭得太多了,她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着媽媽,鼓起勇氣問了梁先瑜一個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媽媽,你想爸爸嗎?”梁先瑜沒有說話,就在餘念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餘念聽到她輕輕說道:“想,但是你爸爸說,讓我可以想,但是不要一直想。他會到我的夢裏來看我。但是如果我想的太多了,他就再也不會來了。所以我就更多的時候工作,很少的時候想念,我怕我想他想得太多了,他就真的狠下心來再也不來看我了。”
這些年來,梁先瑜在餘念心目中一直是那麽強大的一個人,強大到餘念甚至有時候覺得她是冷血的。要說餘念心裏有沒有恨過呢?到今天餘念自己也是不太清楚了。
只是,這是梁先瑜第一次在餘念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在奶奶去世的時候,在爸爸的墳前。餘念內心一陣翻湧,她哽咽着問媽媽:“媽媽,為什麽爸爸從來不來夢裏看我呢?爸爸不想我嗎?”
梁先瑜難得看到餘念在她面前露出的孩子氣,今天她們兩個人似乎都和平時的自己不一樣,卻又和全天下所有相依為命的母女一樣,梁先瑜看着奶奶不遠處的餘定一的墓碑,說道:“爸爸希望我們快點走出來擁有自己的新生活,是我太過執拗,一直不肯讓他安心地走。”
眼前這三座大小不一的墓碑,就這麽埋葬了餘家一家三口人。他們教育了清鎮多少代的學生,就這麽将自己的整個生命奉獻在了這裏。而餘定一在走出清鎮之後,也成為了W大的一名教師,今天在這裏為餘念奶奶送行的,不乏餘定一的學生。
餘念不知道別人家的離別是什麽樣的,爺爺去世的時候餘念還沒有出生,爸爸去世的時候餘念還只有七歲對一切都是那麽懵懂。在今天,餘念親手送走了自己的奶奶,她本來是悲痛欲絕的,只是此時此刻,卻對奶奶有一點羨慕。
羨慕她孤單了那麽多年,終于可以一家團圓。
奶奶入土為安之後,客人也就紛紛散去。她們在清鎮的親戚不多,梁先瑜本來沒有打算大張旗鼓地操辦,只是自發前來的客人太多,送行的人就這麽自己前來,餘念和梁先瑜一起站在門口,就這麽将到來的客人一一送走。
直到人潮紛紛散去,林楚才帶着許雲衣和林慕安走上前來。這個時候的老宅就只剩下了他們這些人,與剛才的喧嚣截然不同,一下子變得格外安靜。
許雲衣雖然一直嘴上與梁先瑜不對盤,但是認識這麽多年,其實也算是難得的朋友,此時擔心梁先瑜心情不太好,跟她說話也竟然收斂起了身上的刺,有點小心翼翼了起來。梁先瑜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溫順的許雲衣,竟然也沒有起打趣的心思。
林楚看着這個自己認識了快二十年的摯友,真心地問道:“如果有什麽困難一定記得告訴我,聯系不上我你就打雲衣電話,能幫忙的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去幫。”梁先瑜點了點頭,對這句話不置可否。只是林楚明白,她是不會主動找自己的。當年定一去世她們兩這麽艱難的時候,眼前這個倔強的人也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低過頭。
或許,這個別人也有一點例外,那個遠遠站着的男人便是一個例外。
林楚看了看站在遠處的姜牧之,問梁先瑜道:“你跟他,現在怎麽樣?”梁先瑜順着林楚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姜牧之。她有一點意外,他們認識這麽多年,林楚與她相處一直有禮有節,從不會過問超過朋友界限的事。但是看到旁邊對他們的交談雖然表面上裝作不在意但是一直在豎着耳朵等着她的回答的許雲衣,心裏明白了。
若是放在之前,林楚這麽問梁先瑜定是要刺他們一下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梁先瑜想了想,笑着說道:“挺好的。”林楚這一問本也是随意一說,壓根沒打算得到她的回答,此刻突然聽到她的答複還沒有回過神來,就連一直低着頭的許雲衣也被驚得突然擡起了頭一臉吃驚地看着梁先瑜。
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還一直在旁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梁先瑜看着他們兩的表情心裏只覺得好笑,林楚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他發自內心地說道:“那就好,希望你以後會過得好。”說完張開雙手作勢要擁抱梁先瑜,梁先瑜就這麽坦然地回抱了林楚。
許雲衣對于梁先瑜和林楚的關系糾結了這麽多年,介意了這麽多年,這是唯一一次梁先瑜和林楚的肢體接觸,但是許雲衣卻看着他們,露出了一臉微笑。
那邊的姜牧之,遠遠地看着這邊的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看到梁先瑜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便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這十年裏,梁先瑜從一個被餘定一一直呵護着的溫室裏的花朵一步步成長為了別人眼睛裏的女強人,姜牧之從那麽青澀的學生成長為了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餘念也邁入了自己的十七歲,要開始了嶄新的人生。
我們都不知道以後還會有什麽樣的苦難在等待着我們,人生注定不可能一帆風順,但是我們開始有勇氣面對人生的不完美,面對親人的逝去,我們悲痛但不止于這悲痛,梁先瑜的第二場人生在這一刻重新開始了。
林慕安看着站在他對面的餘念,看着他的第二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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