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鑼聲敲響, 第二幕戲終于等到了。

昭和坐直了身體,元和帝看向她興致盎然的說:“皇姐這個禮物果然特別,第一次聽說皇姐還會編排戲的?”

昭和微笑回道:“這可不是編排的呢, 這是坊間的一個真事兒,待會陛下看了就知道了。”

她這麽一說, 周圍的人都好奇了,到底是個什麽事居然能讓長公主親自編進折子戲?

折子戲的名字叫《易主》, 乍一聽覺得晦澀難懂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到的鑼聲一響,好戲開始後,衆人們才漸漸明白究竟為何叫這個名字了。

這戲說的是坊間的故事,說一個姓陳的女子嫁進了一個姓宋的員外家,陳氏初始得寵心裏高興,但是好景不長, 宋員外娶了新妾便将這女子抛之腦後了, 陳氏懊惱。陳氏生病請了郎中來看, 那郎中醫術高超說女子這病導致她不能懷孕,彼時陳氏正打算通過懷孕拉回員外的寵愛, 聽到這話不啻為晴天霹靂。陳氏身邊有個老奴才便出了主意, 讓她假懷孕換取員外的寵愛。

陳氏果然信了老奴才的話, 假裝懷孕塞了個枕包在肚子裏,到了十月懷胎之時,老奴才替她去宮外買了個新生的男孩裝作員外的兒子,從此以後陳氏跟她的兒子成了這家中的主子, 将小妾用掃把趕出了家門。員外年紀大了有一日生病,找了郎中來看,沒想到陰差陽錯又找到了那個郎中,郎中看到宋家的小兒郎,便問是哪個的?員外說是陳氏所生,郎中便将當日他給陳氏看病的事情一五一十說與員外聽。

員外叫來兒子滴血認親,誰知血滴不能相融,他看自己兒子越看越不像,氣的吐血一命嗚呼。

之後,宋家成了陳氏和她那便宜兒子的天下,從此,宋家易主。天下無不漏風的牆,宋家的事情悄悄在坊間流傳,傳的滿城皆知,城裏頭個個人搖頭嘆氣替宋員外唏噓不值,偌大的家私就這麽入了陳氏那小賤人的手啦!

這也就是為什麽這折子戲叫做“易主”的原因。

戲演完了,看衆唏噓,而座上,林氏攥着手心,滿手都是汗,她咬着牙關,扶着肚子,身體輕輕的顫抖着,只覺得背心寒涼透骨。

藺貴妃瞧見,笑問:“林貴人,這戲可好看?”

林氏勉強擠出幾絲笑容:“好看……好看……這天底下的奇事兒還真多……”

昭和看向她:“本宮編的戲碼,貴人喜歡就好。不過貴人,你的臉色不大好啊,這般慘白慘白的,該不是懷着孩子着涼了吧?這可是大不了的事情,這是龍種呢!”她咬着牙特地強調了“龍種”二字。

她招手道:“來人,快點請禦醫過來!讓太醫院的張太醫過來,給林貴人瞧瞧!”

林氏驚得如同木雞,瞪圓了眼睛,道:“臣妾……慣常用的楊太醫呢……”

藺貴妃道:“不巧,楊太醫今日一早便讓本宮譴走了,因我父王生病,楊太醫已去了沁陽王府,張太醫為太醫院之首,醫術更是高過楊太醫,貴人盡管放心好了。”

林氏雙唇顫抖,滿處望那個人,馮立,馮立再不來,她……她死定了。

“慢着!”門口出現一高大的藏青錦衣太監,他急急走過來,禀告道:“陛下,張太醫已經去別宮診治了,如今林貴人臉色發白怕是不适,不若雜家這就帶着她進寝宮休息則個。”

元和帝正要點頭,卻聽到旁邊長公主插話了。

“哦?是嗎?”昭和輕笑,擡眼望向門口,道:“巧的很,張太醫恐怕忙完了,現下已經來了呢。”

馮立大驚,回頭,果然看着張太醫提着醫箱已經到了近前,跪倒:“陛下,微臣這就替林貴人診治。”

林氏慌得不可遏制,雙目圓瞪緊緊盯着馮立。

馮立對她打了個眼色,林氏沒看明白,馮立急的沒奈何又對她動了口型,林氏這次恍然大悟,原來他說的是一個“暈”字。

瞧着張太醫一步步走過來,她便是不想暈,現在已經幾乎要吓暈了,她扶着額頭,驀地往後一靠,豁然暈了過去。

“貴人暈啦!”

“真的出事啦!”

一時間衆人嘩然。

馮立趁機尖聲道:“你們那些伺候的奴才怎這般不警醒,趕緊的擡着貴人回宮!”只要将她弄回了寝宮裏頭,萬事都好說,若是在這皇親國戚文武要員跟前穿幫,那就無可挽回了。

他趕緊上前,指揮宮女太監手忙腳亂的去擡着林貴人。張太醫立在旁邊,擡頭看了昭和一眼。

昭和冷笑一聲,從座上下來到了林貴人跟前,她看向馮立,嘲諷道:“大總管,把個脈又如何?你急成這樣?”

馮立凜然,驀地擡頭冷森森的看着她咬着牙道:“殿下是何意思?林貴人便是再低賤,好歹是皇家的後妃,大庭廣衆之下讓衆人瞧着看病,難道殿下是誠心想讓貴人出醜嗎?豈不是丢了皇家的臉面?”

昭和笑笑:“大總管何須這般激動?你若說擡回寝宮,當然可以。本宮也只是想過來幫個手罷了。”說罷向着林氏走來。

馮立睜目欲裂,他已經知道昭和想做什麽了,立即想攔住她。

藺貴妃道:“瞧大總管的臉色,怕是太辛勞了。不如本宮和皇上敬大總管一杯美酒,以慰大總管勞苦功高,皇上您說行不行?”

元和帝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藺貴妃拉着元和帝下來給馮立敬酒,生生的隔在了馮立跟昭和之間。

馮立心急如焚,但是中間堵着一個元和帝,他總不能一扒拉把皇帝掃開吧?

藺辰在下面瞧着,嘴角悄然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裕王司徒召坐在他的斜對面,一身銀色錦袍英姿飒爽,兩人對看一眼,眸間自有深意。

“讓開!”昭和一手揮開了擋在跟前的奴才,徑直到了林氏的跟前,她柔柔道:“貴人,本宮親自來扶你啦。”

林氏在裝暈,以為可以逃過此劫,誰想長公主過來了,她害怕之極身子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瞧這病的,”昭和好笑的說,“都暈了,還抖得跟篩子似的。”

她扶着林氏的脅下,手心悄悄藏着一把小匕首,看準時機,驀然出手迅疾的伸到她裙下一割又立即收回了手,一個東西“咚”的一下從林氏的肚子裏滾了出來。

“啊——”

昭和尖叫出聲,不可置信的捂着嘴,手指指着林氏不住的顫抖:“貴人……貴人的孩子掉出來了!”

一時之間,滿場皆靜,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一般,竟連一根針落下都能聽得見。不知誰倒吸了一口涼氣,又不知誰牙關戰戰出聲。

林氏再也裝不下去,頹然的從椅子上滑落,跪倒在地上。

元和帝回頭瞧了一眼,驀地呆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玩意從林貴人的肚子裏出來以後,她的肚子迅速扁了下去。

元和帝的身體晃了晃,臉色青白。

“陛下……”藺貴妃擔心的扶着他,他用力甩開了她的手,緊緊攥着雙手,手背青筋暴起。

他腳步踉跄的到了林貴人跟前,低頭細細看那個滾出來的玩意,竟然……竟然是個棉花包?

仿似心口被刀子攪動一般的疼痛,這就是他期待這麽久的龍子?這就是他的兒子嗎?!這可是皇宮裏唯一的孩子,他期盼那麽久做夢都夢見孩子出生,等來的就是這麽個玩意?!

“你到底在幹什麽!”他狂暴的怒吼起來,一腳踹在了林貴人的臉上。

林貴人被他一腳踹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陛下……陛下……”她滿眼含淚,“不是臣妾的意思,真的不是臣妾的意思……你不能怪臣妾,不能啊……”

《易主》的戲碼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放,陳氏身邊的老奴才?他回眼瞪向馮立,那奴才滿額的細密汗珠卻依然鎮定。每次他去林氏寝宮馮立都在,他當時還納悶什麽時候馮立對林氏這般上心居然事必躬親,原來……

他那麽信任他,難不成真的是這厮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兒!

元和帝弓着腰一手拎着林貴人的衣領子,陰鸷的喝道:“究竟是誰指使你的?說!”

林貴人顫抖着雙眼斜斜瞟向馮立,馮立一雙眼如同摻了□□似的死死的瞪着她。

“我……我自己……我自己想的法子啊……”林氏哭道。

昭和輕笑:“林氏,你可要想清楚,你所犯下的可是滅九族的大罪!你不要單想着你自己的性命,還有你的父族、母族。倘若你說出是誰,本宮可以保證,饒了你的父母,你覺得如何?”

“真的?饒了我父母?”林貴人眼中浮起一線希望。

昭和點頭。

林貴人驀地伸出手指指向那老太監,惡狠狠咬牙罵道:“我說不做的,你非得讓我做!到如今,我可不想一個人扛着這罪行了!馮立,總歸是個死,要死大家拽着一起死!誰也別想好過!”

元和帝驀地回頭,不可置信的瞪着馮立,他伺候他多年,他帽子上還戴着他大早賞的紅花,他那麽信任他,他竟這樣待他?

皇帝已是氣極,紅了眼嘶聲罵道:“狗奴才!你就是這樣待朕的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膽大妄為的想謀奪朕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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