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丫,想賴賬?

天可憐見,胡綠這輩子連一片玫瑰葉子都沒有被別人送過,竟然有人主動送上門來給她送了這麽一大捧的玫瑰花,而且還是從保加利亞空運過來的大馬士革玫瑰,一朵一朵的粉紅,綢緞般瑩潤的光澤,這麽名貴的品種,光一枝就一百多塊錢呢,胡綠掰掰手指頭發現自己最近也沒勾搭上什麽土豪啊,她想了想覺得一定是送花的小姑娘搞錯了,剛想喊住那個才下樓梯的小姑娘的時候,朱莉忽然翻到了花間裏插着一張心形的卡片,只有一行落款,淡藍色的鋼筆字跡,飛揚流利的,朱莉‘哇哇’叫了起來,順勢搗了搗胡綠的肩膀極其八卦地嬌嗔道,“沈子珩……喲,胡小綠同學,深藏不露啊,這貨誰呀,這麽有錢?改明兒也介紹我認識認識啊……”

胡綠也是一頭霧水,腦海裏隐約記得有人喊過這個名字,可轉瞬間似乎又想不起來了,軟趴趴地回了一句,“靠,你丫還嫌給你家的那位‘親耐滴’帶的綠帽子不夠啊!”

朱莉的‘親耐滴’就是對她窮追不舍的那個小學弟,胡綠也記不清這塊小鮮肉叫什麽名字,只知道朱莉一口一個‘親耐滴’,長得那叫一個水嫩嫩的,也不知這孩子是不是從小特別缺母愛,還是壓根就沒斷奶,總是喜歡粘着朱莉,哪怕只是壓馬路逛超市都要拉着朱莉陪着去,朱莉每次都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直呼這哪裏是找男朋友,分明就是找了個分分鐘離了女人生活就不能自理的大少爺。

幾次想分手可看他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又有點舍不得,最後實在沒轍就找了趙小芽那貨充當了一下朱莉的男朋友,趙小芽那貨樂得屁颠屁颠的,美女邀約,而且還是兼職男友,反正跟着後面蹭一頓大餐不也是賺了,反正他角色演得倒是挺到位的,可是一看到那個‘親耐滴’默默傷心的樣子,朱莉倒先敗下陣來,感情,一旦動了起來,又該如何收的回來,其實不光朱莉,哪怕你曾只喜歡過那個人一秒鐘,你的心裏永遠都會有個疙瘩在那裏,忘不掉,也擦不掉……

朱莉一向知道胡綠這丫頭就是嘴上不饒人,卻還是心虛地大言不慚道,“正所謂債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唉,你不知道我現在是有多苦,人家談個戀愛分分鐘就可以變成了嬌滴滴的小女人,你看我,都快變成拎着兩把菜刀就能去罵街的老媽子了,嗚嗚……“

朱莉裝腔作勢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胡綠故意借個女漢子的肩膀給她靠,笑着打趣道,”哭吧,哭吧,反正我這一身的鼻涕印子啊,就讓你家‘親耐滴’給我洗哈……“

朱莉立馬做小女人狀輕戳了一下胡綠的太陽穴,嬌嗔道,”壞銀,哼……“

其實對于玫瑰花胡綠倒不敏感,因為再名貴的品種胡綠這鄉巴佬都是不識貨的,要不是朱莉一臉花癡狀地尖叫着,她哪裏知道什麽大馬士革大牛士革的……

朱莉盤問了半天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卻仍不死心地做最後掙紮,”你丫确定不認識這個叫‘沈子珩’的?“

胡綠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生怕自己的心虛讓朱莉這只火眼金睛看出個蛛絲馬跡出來,”我認識的那些人就趙小芽那貨還不是分分鐘都倒給你聽了,反正估摸着不是什麽好人……“

朱莉又開始恨鐵不成鋼,想當初胡綠才上大學的時候就經常被朱莉拉着去參加什麽校園聯誼會啊歌舞朗誦會啊,那時候的胡綠雖然還是個土裏土氣的村姑娘,卻也是個眉清目秀的美人坯子,幾次三番地被朱莉那麽一捯饬打扮氣質陡然提升了不是一星半點兒,這姑娘一美起來自然就有人來追了,其中不乏一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但是胡綠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許是煙熏火燎的日子過久了,偶爾天上飄來一朵錦雲向她招手,胡綠卻又不敢了。為這,朱莉好幾次都恨得牙癢癢,是啊,好不容易逮着的機會,要是別的姑娘恐怕早已踮着腳尖倒貼過去了,也許在旁人眼裏覺得胡綠不過是有點清高的樣子,可是朱莉卻是懂她的,想了想,心裏還是有點替胡綠不值,嘟囔道,“再不好,也比那趙小芽好多了吧!”

是啊,雖然趙小芽和胡綠打從穿開裆褲起就開始一起爬樹搞破壞,但是越長大胡綠總覺得趙小芽看她的眼神就是色眯眯的,反正趙小芽那貨恐怕見到個母的就會精蟲上腦,但好歹也是個講情講義的家夥,所以這麽多年來,曾經的很多小玩伴都漸漸失去了聯系,唯有趙小芽還一直陰魂不散地圍繞在胡綠的身邊,就像蕭然這次回國的消息,還是趙小芽第一個準确及時地通知她的,否則恐怕這一輩子她也不會知道關于那個人一星半點的消息,曾經那樣的傷,她誰都不肯說,所有人都以為她放下了,其實感情哪裏會像水龍頭開關,想開就開,想關就關,她努力地不去想,唯有假裝快樂……

其實好幾個禮拜都沒有見到趙小芽那貨來胡綠她們學校獵豔了,胡綠還以為那家夥終于可以收收心改邪歸正了,那天接近傍晚的時候,胡綠剛好下完大課就接到快遞師傅要她去學校門衛處取快遞的電話,她想半天也想不起來最近有買什麽東西,正滿腹狐疑間忽然接到朱莉火急火燎打來的電話,原來今天是她的那個‘親耐滴’的小鮮肉的生日,前幾天在網上訂了個生日禮物,想來今天剛好能送到,她忙着布置生日晚宴,沒工夫拿快遞,就直接填了胡綠的手機號碼。

胡綠剛想說今天大課的胡老師點名了,如果再一次點名不來的話,期末考試就按挂科處理了,可胡綠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朱莉就忙着去招呼她那個‘親耐滴’去了,握胡綠只好苦笑着搖搖頭,嗳,這戀愛中的女人,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曾經的她,一幕幕,也曾那樣敢愛敢恨過吧,可如今,連她自己都開始可憐自己,像只久病不愈的可憐蟲……

胡綠握着手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其實她自己也知道胡老師的大課是有多無聊,可是她終究還是中規中矩地每堂課都會去報道,順帶幫朱莉報個道,算起來這個學期朱莉都沒來上過幾次課,如果期末考試考得是哪一科的代課老師是誰,估計朱莉保證會徹底蔫了。不過既然是朱莉叫她幫忙拿一下快遞,胡綠當然是義不容辭了。

可是沒想到這會子正是趕上下課學生潮的高峰期,到學校門口拿快遞都要排個大長隊,快遞師傅正在辛苦地一個一個報班級和名字,胡綠沒事幹拿着手機玩連連看游戲,也不知排了多久,剛好拿完快遞準備去學校超市買點東西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胡綠猛地一回頭,一個不注意,就被趙小芽那貨搶了手裏的快遞,他看完快遞上寫了個什麽标志忽然壞笑着吹着口哨,“喲,這蕭然剛回國你們就舊情複燃啦,而且,這架勢夠猛的啊,都到這一步啦,小別勝新婚啊,啧啧……”

切,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趙小芽一向說話不着腔不着調的,胡綠懶得搭理他,剛想要拽住趙小芽的衣服搶回快遞的時候,誰知這貨身手還挺靈活,一個縱身就從胡綠的魔掌裏溜了出來,可是胡綠那從小爬樹捉魚的本領也不是蓋的,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趙小芽的衣服領子,趙小芽‘嗷’地一聲慘叫,那可憐的薄薄的快遞袋子就在你撕我搶中被□□成皺巴巴一團,其實趙小芽空有一副男人的架子,每次跟胡綠幹架都被胡綠摳的‘嗷嗷’求饒,最後快遞還是被彪悍的胡綠搶了回來,可趙小芽那貨就跟個娘們似的,對胡綠糾纏不休,胡綠剛想徹底發飙,忽然兜裏的手機‘叮鈴鈴’地響了起來,胡綠抄起手機就接了起來,其實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也許是胡綠這邊實在是太吵,胡綠剛‘喂’了一聲,那邊卻滿腹狐疑地問了一句,“胡綠胡小姐?”

胡綠也是一頭霧水,但為了甩掉趙小芽這只煩人的鼻涕蟲,胡綠不假思索地‘嗯’了一聲,那邊忽然笑了起來說,“原地磨過身來,你的十二點方向……”

聲音很好聽,像借了水聲的琴音,胡綠當時也不知是不是腦子抽筋了還是被趙小芽實在煩到快崩潰了,她猛地轉過身去,十二點鐘方向,果然有輛黑色的布加迪車緩緩搖下車窗的玻璃,瞬間一只修長的胳膊伸了出來再向她招手,她一想,豪車,帥哥,果然救駕來得及時……

管不了那麽多了,胡綠一屁股就坐了進去,徒留下趙小芽呆若木雞一般,驚愕的好幾天合不攏嘴。

他的車開得風馳電掣的,過高架橋的時候胡綠只覺得腦子裏一陣暈眩,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也許是太久沒有坐過車子了,從小到大她本來就暈車,況且還開得這麽快,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過了好半天她才發現她的指甲把他的手都掐出好幾道紅印子,只是因為害怕,他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來,“怎麽,這麽怕死?”

胡綠雖然蔫蔫的,卻在心裏直犯嘀咕,“廢話,難道你不怕死啊?切……”真想翻他一個大白眼,剛擺脫掉一只鼻涕蟲,又遇上一個犯了中二病的男神……經,今兒個真是你方唱罷我可是胡綠忽然一拍腦袋瓜子,靠,搞了半天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上了誰的車呢,誰叫他車開這麽快,胡綠一直忙着給自己拍胸口壓驚,好不容易湊個空瞥過去一眼,看到的卻是一個英俊無暇的側臉,而且還是戴了副墨鏡的臉,胡綠真是分分鐘有想跳車的沖動……

其實哪怕帥哥不給個正臉,聽聲音胡綠還是會覺得有那麽一絲絲的耳熟,仿佛是那天晚上,又仿佛是在餐廳走廊的那一夜,頭頂上粉紅色的光暈映得兩側的壁紙一枝一枝凸起的小花,她記不起那樣的花,後來過了好久才想起來是杏花……杏花微雨,那個栀子花般純潔的青澀少年,故事的開端,一切都美得叫人心醉,可是現實,現實的殘忍,她不得不去放手,那樣肝腸寸斷絞到心碎的過往,可是如今,當那個少年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那樣的眉與眼,哪怕是多看一眼都忍不住要掉下淚來……

後來,她終于還是選擇躲避,那個餐廳走廊的雕花木門後面,她的手下意識地摳着那扇镂空裝飾的門,一格一格的蘭花底子,漆色圓潤,一溜到底,又重蹈覆轍地婉轉回旋,一格一格,重蹈覆轍……她想起家裏的那個老舊的五鬥櫥,近乎暗紫的漆色,放着家裏過冬的棉被和母親嫁過來時外婆家陪嫁的三床大紅鴛鴦被,這樣的嫁妝,那樣觸目的殷紅,像黃昏後天幕裏的那種深紅,一直紅,一直紅,紅到無邊無際的穹廬四野……

然而只是一個不經意的恍惚,也許只是餐廳裏的暖氣開得太足,她只是覺得有東西輕輕軟軟的貼上了她的唇,一點點微溫的煙草香味,像羽毛一般……她一時有些發愣,過了好久才鼓足勇氣推開那個人,那個吻了她彼此給彼此做了擋箭牌的男人,是了,胡綠忽然一拍腦子,也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啊’地叫了一聲,“沈子珩……”

沈子珩倒是淡定地減了下速,磨過頭來,一副高冷墨鏡男的姿态笑得眼角的細紋都拉得老長快開花了,“怎麽,記起我來了?”

又是一個急剎車,胡綠身子不穩,她猝不及防,整個人往前一傾,手裏始終攥着的那個搶回來的快遞袋子早被趙小芽那貨撕了個大裂口,這會子裏面的東西竟疏疏落落地全撒了出來,胡桃木的儀表板上,腳下鋪着的淡黃色的車用地毯上,他的身上,還有胡綠的身上,借着車窗外朦胧的燈光,胡綠只覺得眼前零零散散的全是俗豔的粉紅,也不知朱莉到底給她那位‘親耐滴’買的是什麽生日禮物,但是直覺告訴她,這種包裝,貌似有那麽一點點,一點點……不,是很不對勁……果然不出一秒鐘,沈子珩忽然摘下墨鏡,用一種近乎驚愕詫然的眼光盯住胡綠,就是這種奇異的目光讓胡綠分分鐘想逃,他倒促狹地笑了起來,他一笑起來眼角就眯出一條縫來,像只慵懶的貓,重新翻個身,聲音裏帶着狡黠的喜悅,“嗬,想得倒挺周全的啊……“

胡綠瞬間一臉黑線,可是朱莉實在也是太坑了吧,自家男朋友過生日送什麽不好,偏偏送這麽個玩意兒,真是羞死人了,看來趙小芽那貨早已把胡綠的這檔子事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的了,胡綠一想到這檔子事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出來才好。

也許是車子裏的暖氣開得太足了,也許是腦子一直嗡嗡地沒緩過神來,她有些喘不過氣來,臉上熱得滾燙,胃裏也是一陣翻江倒海的,想起今天晚上在食堂裏還好因為胃口不好只喝了一碗八寶粥,否則胡綠真把不準自己何時會吐它個天翻地覆……

車子依舊疾馳着,但速度明顯放慢下來,她不知道沈子珩到底開車要帶她到哪裏去,心裏隐隐的擔憂,畢竟她壓根就跟他不熟,而且看樣子也不過是個風流成性的富家花花公子,可是她就這麽稀裏糊塗地上了他的車,而且還撒了一地的那個玩意兒……

胡綠越想越覺得心裏憋屈,朱莉啊朱莉,趙小芽啊趙小芽,她這下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反正沈子珩這家夥已經想歪了,胡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随手拈起一片那粉紅色的玩意兒,學着那些風塵女郎笑得很歡,“是啊,也不知道型號對不對的上?”

胡綠眼睛胡亂地瞟着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臉紅心跳,畢竟男女這方面的事,她未曾體驗過,可是也不知為何,說出來的時候竟然覺得像嗑瓜子那樣有一種一吐為快的輕松感,果然這幾年在朱莉苦口婆心的熏陶下,胡綠想清新也清新不起來了……

他雙手握着方向盤,骨節分明,原來他那樣瘦……

因為車裏開着暖氣,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V字領的羊毛開衫,裏面疏疏的一件長袖襯衫,是優雅挺括的寶石藍色,優雅……

胡綠腦子裏頓時浮現的只是衣冠禽獸這個字眼,跟優雅壓根就搭不上邊,可是這個衣冠禽獸,胡綠卻不得不承認他那玉樹臨風般的氣宇軒昂,像是一葉勁葦迎風而立,那樣俊朗清秀的輪廓,那樣的眉與眼……也許有那麽一刻的恍惚,胡綠會生出那麽一絲絲的好感,可是對于這些多金風流的公子哥胡綠又生出了些許的反感,就是這麽一糾結間的恍惚,也許他發現了胡綠的鬼鬼祟祟,忽然笑得更歡了,“好啊,俗話說打鐵要趁熱,那咱們現在試試如何,嗯?”

胡綠本來也只是跟他開玩笑的,誰知道這家夥竟然真的跟她順竿子往上爬,胡綠一時搭不上話來,她只覺得胸口悶的慌,真是該死,才過深秋季節,就開這樣足的暖氣,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梅長蘇附體,反正胡綠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熱,幾乎本能地想要推開車門的時候,他卻忽然湊過身來,他的吻再次落下來,微微一點冰涼,像清晨潤濕的草葉子,一寸一寸緩緩滑過,他并不貪婪,蜻蜓點水一般,似乎只是在有意無意地試探着,可是胡綠只覺得自己的整個腦子都像凍住了一般,嗡嗡的一陣血潮湧來,天旋地轉,不,不……

明明這樣的熱,手心裏沁出一層一層的汗,真皮椅座散發出淡淡的皮革的膻腥味,他身上凜冽的淡巴菰的煙草香味,還有她洗發水的檸檬的香氣,她只是想到了餐廳走廊的那一晚,蕭然,蕭然,蕭然,她滿腦子都是那樣的眉與眼,還有那樣的黃昏,一溜水池子旁,他端着洗臉盆,半趿着涼拖,肥皂泡沫‘汩汩’的冒出來跌下去最後堆在腳邊,仿佛又栀子花的香氣,然後就是那麽一瞬間,所有的氣味就像被統統丢進了大熔爐裏,一點一點融化開來,一點點蕩漾開來,讓人心神恍惚……

暖氣呼呼的從空調口吹出來,吹得車上挂着的一串大紅色的中國結迤逦擺動着,編織的很精致,鵝黃色的穗子流蘇,這樣嬌嫩的顏色……

可是她只覺得兩只手滑膩的卻什麽也抓不住,越是拼命越是抓不住,只覺得冷,越來越冷……

身體像僵住了一般,喉嚨更像被被什麽東西掐住了一般,只想好好大口喘氣,也不知他到底吻了她多久,最後沈子珩只是輕描淡寫地摘下墨鏡看着胡綠的眼睛,笑容依舊綻放,只是笑得那樣胡綠真恨不得一拳過去打得他滿地找牙,”又不是第一次親你,怎麽就抖得跟個篩子似的,嗯?“

胡綠反應慢半拍似的終于抓到個什麽東西,一點一點摳進去,摳進去,仿佛連指甲蓋都能摳出血來,過了很久,腦袋依舊嗡嗡的,舌頭發着木,”我,我……“

他重新戴回墨鏡,一本正經地搶先道,”尿急是吧……“

胡綠想到那晚的自己也緊張的像在黑板上做一道自己不會的數學題,沒想到當初自己一個無心的借口竟被他今日拿來借題發揮,胡綠一時窘的手足無措,可是被他這麽一提醒,胡綠貌似還真有點尿意襲來擋不住,嗳,從小到大的老毛病,每次一緊張就尿急,而且這次似乎來得更猛烈一點……正慌亂間,他卻忽然再次湊過身來替胡綠打開車門,胡綠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這個男人還蠻貼心的,可是下一秒他卻冷不丁地來了這麽一句,”下次出門前,少喝點水……“

胡綠真是恨得牙癢癢,靠,老娘尿急怎麽了,難道你個大活人就不用撒尿擦屁股的,’嘟囔囔‘地下了車,才發現車子早已下了高速,也不知道到底開了多久,道路兩旁都是明晃晃的路燈,一排排一溜亮下去去,像一串串明珠似的,蜿蜒延伸直至看不見的盡頭……

胡綠害怕這樣的空曠,雖然小時候走夜路的時候還跟着老爸的屁股後頭走過墳攤,即使總覺得身後有鬼跟着,會忍不住想回頭,可是只要有父親陪在身邊,她就會天不怕地不怕,後來父親走了,她再也沒有一個人走過夜路,她不知道那段時間奶奶,母親,她,還有年幼的弟弟是怎麽熬過來的,仿佛心裏忽然空出了一大截,無論怎麽填都填不滿,很艱難,失去最親最親的親人的那種痛,仿佛所有的力氣就在那一刻耗盡,而奶奶就在那一夜徹底白光了頭發……

後來漸漸長大,她知道很多東西即使害怕也必須要勇敢地去面對,就像蕭然,就像她和蕭然徹底分手的那一天,他緊緊地将她箍進懷裏,他箍得她是那樣的緊,生怕一松手,她就會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裏,真是可悲,很多時候這樣的愛情是有多脆弱,仿佛一個轉身,彼此就成了兩個世界的人,再不相見……

可是胡綠,胡綠的心卻也像刀子在刮一般,她拼命地想要掙脫開來,可是越用力他卻箍得越緊,胡綠沒有辦法,只好一根一根手指去掰,她聽到骨骼’咔擦咔擦’的脆響,仿佛在低泣,手指彎曲成那樣的姿勢,多麽艱難,此生太多艱難的時光仿佛就在那一刻徹底過完……

最後他終于徹底放開,卻還是疑惑難過地想要問個究竟,”為什麽?阿綠,為什麽?“

為什麽……

胡綠仰面深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忽然掉下來的那一刻,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蕭然的母親會那樣殘忍地對她,她要的不過是一份幹淨無暇的愛情,可是世俗,世俗裏太多殘忍的東西,她沒有那個女人那樣顯赫的家世,她甚至和蕭然一樣,不過是個貧窮的單親家庭的孩子,她給不了他什麽,甚至連一份微薄的愛都來得那樣顫顫巍巍,他有着他母親所希望的平步青雲的康莊大道,而她,卻只能在煙熏火燎的日子裏,繼續活下去……

在蕭然和薛小婉在衆人羨慕的目光裏紛紛飛向美國的那段日子裏,胡綠在昏暗的女生宿舍裏幾乎哭瞎了眼睛,此生太多的眼淚和心裏僅存的最後一絲執念,其實只有自己心裏明白,她是有多舍不得……睡在下鋪的同窗好友馨子總是在半夜裏被她哭醒,她也是一路看着胡綠和蕭然怎樣情意綿綿的走過來,如今面對這樣的背叛和難過,她不大會安慰人,卻會點起床頭的那根蠟燭,因為女生宿舍到晚上十點就準時熄燈……也許是那點溫馨的燭光暖暖地照着,胡綠漸漸地哭睡過去,太久太久,除了馨子,沒有人知道她的傷口到底有多深……

她以前覺得電視劇裏的那些棒打鴛鴦的戲碼真是很低劣,可是終有一天,她自己親身嘗過才知道,那麽低劣的戲碼原來就這麽輕易地将她擊垮。真是可笑,長久以來習慣了一個人,似乎對男人早已多了一層防備,可是莫名其妙,她竟然被眼前的這個男人吻了三次,而且毫無防備地每次都是他占了上風,要是讓朱莉知道,肯定又要被狠狠數落一番,胡綠剛‘啪’的一下關上車門的時候,真恨不得狠狠踹他那所謂的豪車幾腳,可惜今兒不用赴什麽宴會,沒穿那尖尖的高跟鞋,胡綠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可是那家夥戴個墨鏡,壓根就看不到絲毫的情緒變化,這個男人真是……

胡綠發現自己糾結了半天,憋尿都快憋成內傷了,算了,江湖救急,她懶得跟這個家夥再僵持下去,反正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兒,胡綠也開始變得精明起來,所謂敵不動我不動,靜觀其變方為上上之策。

她自己給自己深深地順了一口氣,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找個荒草深一點的地兒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可是該死的,偏偏今晚月光壓根太黯淡索性就看不見,她摸索着扒拉開一撥齊人高的荒草藤蔓,手被刺果子劃拉出一條條的血痕,可是她管不着了,實在憋的架不住了,剛解開皮帶脫下褲子蹲下來還沒三秒鐘就感覺一陣冷風嗖嗖的往上灌,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她的屁股底下鑽過去,而且還滑不溜秋的……

胡綠平時就是越緊張越尿不下來,越尿不下來就會越緊張,這下好了,她吓得整個身子都跟篩子似的直哆嗦,仿佛失憶般,過了好久她才回過神來似的發現自己竟然吊在了一個……

一個大活人,而且貌似還是一個男人的脖子上,雙手緊緊的箍着,別看胡綠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掐起人來從來是不見血不撒手,沈子珩被掐的‘嗷嗷’叫,差點就把她當垃圾似的給扔了……

胡綠只覺得自己的屁股還是一陣涼飕飕的,過了好久這才讪讪地想起來,自己的褲子貌似還沒提起來,只在危急關頭把內褲拉上來了,天啊,什麽狀況,他竟然,竟然碰了她精貴的屁股,如果此時有個地洞的話,胡綠真希望自己可以立刻馬上鑽進去,永生永世都不要出來……

可是此時此刻的畫面是這樣的,背景是黑絲絨般的星空,寥寥幾顆星子,像天公不經意間撒的一把銀釘,可是漸漸的星子就淡了下去,一點一點被烏雲遮蓋,遼闊穹廬裏,是高速公路旁荒煙蔓草裏的一對奇葩男女,一個戴着墨鏡臉部極度扭曲的嗷嗷慘叫,一個驚慌失措的一邊提褲子一邊往草叢裏鑽還不忘回過頭來,兵荒馬亂的,這畫面實在是太美,連扯紅線織秋褲的月老估計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忽然一聲炸雷,天邊“嗤”的炸出一道亮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緊接着就是雷聲滾滾,大雨瞬間傾盆而下,整個砸的人腦殼子都疼,胡綠打了一個激靈,不對啊,天氣預報也沒說今天有雨啊,此時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了,畢竟這荒山野嶺的,還下着大雨,而且還是高架橋邊上,什麽雨夜屠夫變态殺人狂什麽的,胡綠想不害怕都難,可是擡頭一望沈子珩那家夥竟然早就溜得無影無蹤了……

靠,什麽臭男人,胡綠瞬間又想起了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丫的,他不會真把我丢在這鳥不拉屎鬼不生蛋的破地方吧?

天啊,天啊,胡綠幾乎是發了瘋似的才爬上高架橋,身旁的無數輛小轎車面包車大卡車從身邊‘唰’的一下呼嘯而過,雨太大,她完全找不到方向,像小時候父親去世的那一晚心裏瞬間的落空,那種失去了就再也要不回來的感覺,那種陰陽相隔的骨肉親情……

胡綠心裏忽然感到一陣害怕,也許一時沒站穩,幾欲要昏厥倒下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有一個東西在撐扶着她,可是她卻仿佛什麽也聽不見,只覺得耳朵裏嗡嗡的不斷有血潮洶湧的聲音,她模模糊糊看到一把傘頂在她的頭頂上,雨珠噼裏啪啦的愈發煩躁,仿佛天地間只有這一刻的溫暖才能讓她稍微有點心安,可是她看不清漸漸靠近他的那張臉,視線越來越模糊,呼吸也仿佛斷了一般,漸漸的身子一軟,卻終于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正常碼字啦,希望大家多多捧場撒花~(≧▽≦)/~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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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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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