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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在不經意間就來了。

全校都浸泡在高考的浪潮裏，從學校大門到教學樓都貼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這一類标語。

高三教學樓前的光榮榜換了一次又一次，殷姿從未掉出過前三名，因此也成了文科學子無比仰慕的大神。

而對于宋謠謠這一群即将告別高一的學子而言，同樣似乎只是一夜之間，文理分班、期末考試的壓力一起席卷而來。在這最緊要的關頭，李臻男的成績卻一直往下滑，有幾次甚至掉到宋謠謠的後面。

自打何敏與陳明濤在一起後，宋謠謠與李臻男成了同一陣營，每天一起吃飯，上自習，回宿舍，後來宋謠謠直接和李臻男的一個室友調換宿舍，她實在難以在面對何敏的時候去維系陶曉欣她們三人之前的關系。

三人關系中，只要有兩人之間有了嫌隙，最難受的莫過于第三人，因為無論他站在哪一方，都将是對另一方的背叛。

距離端午節還有三天，不少同學就開始躁動着假期的安排，學校将端午和高考假連在一起放，總共有五天。宋謠謠心裏也明白，其實很多人都只是明面上躁動，實際上放假後還是會好好學習，甚至還會去上輔導班，最後返校時還裝出一副我回家三天都在玩的假象。

去食堂的路上，宋謠謠問李臻男，“你什麽時候回家？星期四下午還是星期五上午？你要是星期五上午走，我可以順路送你。”

“我還在想要不要回去，馬上就要考試了，這幾次都考的那麽差，再這麽下去一定分不到好的班級裏。家裏那麽忙，回去了肯定學習不了，在學校還可以好好看看書。”李臻男眼神裏透着一些怯懦，一種根深蒂固的自卑，又帶着些許不甘和倔強。

“可我覺得你現在不是學習的問題，而是心态上的問題，你的思想包袱太重了，你總把各種負擔都壓在自己身上，讓自己過得太累。我覺得你應該趁着假期回去，不要再想學習的事情，只管放松心情。”

李臻男無奈地笑笑，“我再想想看吧。”

晚自習的時候，班主任前來收取文理分科的志願表，朱老師還是一句話，“結合自己的成績和興趣綜合考慮，不要受到某些外在因素的影響，我不會幹涉大家，大家自行做出選擇。”

當其他同學得知這學期成績一直穩定在前二十名的宋謠謠選了文科的時候，大家紛紛表示驚訝和可惜，還有同學追問她為什麽。

許博文朝宋謠謠看過來，“你聽從自己的內心就好，不要被別人影響，往後的路只有你自己去走，他們不會負責。”

宋謠謠點點頭。

其實在文理選擇這個問題上，她本來就看得很平靜，她并不覺得選文科就低人一等，唯一的波動只是張煦那晚的那句話，而恰恰是那句話讓她的自尊心膨脹起來，更堅定了她要為自己而選擇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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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煦希望她選理科，那她偏偏更要選文科，她就是要讓他不能如意。那麽多次都是他在裁決她，她在屈服于他，他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這一次不一樣了，她一定要叛逆，一定要讓他知道被反叛是一種什麽滋味。

宋謠謠把志願表交到朱老師手裏，朱老師依舊先問了一句，“真的考慮清楚了嗎？過了今天就沒辦法再更改了。”

“我一直喜歡文科。”宋謠謠的一句話讓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她也幾乎被自己洪亮的聲音吓到。

朱老師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沖着宋謠謠笑了笑。

晚自習的時候，宋謠謠給李臻男發了短信，“要不你找老班聊聊吧，也許對你的心态會有幫助呢？”

很快，李臻男就朝宋謠謠看過來，臉上透着疑惑和些許不安。宋謠謠也朝着李臻男使眼色，催促她抓緊機會。

不一會，宋謠謠的手機上收到李臻男的短信，“可是老師不主動找我，我不敢開口。”

“你想跟老師談談嗎？”宋謠謠發信息給李臻男。

“想，可是我不好意思開口。”李臻男回。

宋謠謠從座位上起身，許博文小聲問，“你想幹什麽？”

“我去上廁所。”

第二節自習，李臻男被朱老師找去談話。李臻男出門的時候轉身看了宋謠謠一眼，宋謠謠對着她笑笑，示意她放輕松。

端午前一天，李臻男就開始收拾回家要帶的東西，放了兩個手提袋，一個雙肩包，她還在試圖往這三個鼓鼓的包裏再放點什麽，結果被宋謠謠制止了。

等李臻男收拾完東西，兩人約了去操場散步。

傍晚時分，六月的燥熱消減了一些。男生女生都穿着校服白襯衫，構成校園裏一抹清新亮麗的風景線。很多年後，宋謠謠總是會想起那些畫面，那些純淨美好的東西到底去哪裏了？那些單純可愛的女生怎麽找不到了？還有那些活潑帥氣的男生呢，為什麽她再也找不到那種熟悉安心的感覺了。

“今天下午沒有看書，我感覺有一點緊張，好像做了壞事一樣。”李臻男的語氣裏透着自責和壓抑。

宋謠謠體會不到李臻男所說的那種感覺，但她相信李臻男說的是真話，“我們今天放松，是為了明天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學習。我不知道朱老師那那晚跟你說了什麽，但你好好想想，應該會讓你輕松一些。”

兩人圍着跑道緩緩走，不時有跑步的同學經過，随即帶來一陣汗水的燥熱，還有那種青春年華裏透出的強韌氣息。

半晌，李臻男才開口說，“我覺得現在的你跟我最初認識你的時候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

“現在的你愛學習，守規矩，還會關心人。”

宋謠謠破口大笑，李臻男不愧是李臻男，開口閉口總把學習挂在第一位。

兩人走至操場的西南角，宋謠謠看到足球場的邊角上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停下來細細一看，果然是殷姿，旁邊還坐了一個比她矮一截的女生，兩人正在無所顧忌地笑鬧。

那時距離高考還有三天。

宋謠謠指着殷姿，“你認識那個學姐嗎？”

李臻男搖搖頭，“好像不認識。”

“她是殷姿學姐啊，在文科班超級牛的。”

李臻男恍然大悟，“噢噢噢，這名字我知道，你一說名字我就想起來了。”

“我覺得你應該向她學習學習，你看離高考只有三天了，她不也在養精蓄銳，而不是抱着書本往死裏學。”

“她是誰啊，我哪裏能跟她比。”李臻男的氣場弱了下去。

“那你覺得你能跟誰比？”

李臻男不再說話。

假期裏，何敏與陳明濤分手了，結束了他們還不到兩個月的戀情，理由是何敏選了理科，陳明濤選了文科，這個分手理由讓宋謠謠覺得極其可笑，但對于何敏而言，這個理由已經足夠。

這一次，宋謠謠徹底見識了何敏對待戀情的草率，也徹底颠覆了她以往的觀念，她以為那些學習好的人都是乖巧溫順的，她們從來不談戀愛，從來不違反校紀校規，就像李臻男那樣只知道學習，學習，學習。

分手是何敏做的決定，陳明濤在回家的班車上收到何敏的短信，只有簡短的一句，“我們分手吧。”陳明濤立即給何敏打電話，一連打了三個，何敏都沒有接，後來何敏幹脆關機了。何敏對待任何事情都很幹脆，她有太多的理所當然，有太多的自以為是對別人好，其實最終還是為了讓自己好受。

宋謠謠暗想，那是因為有太多的人把何敏捧在手心裏了，她膨脹的優越感讓她有恃無恐，讓她忍心随意糟蹋別人對她的好。

周日下午，宋謠謠收到何敏的短信，“我剛才給陶曉欣打過電話了，明天我們一起聚個餐吧。”

宋謠謠苦笑一聲，她終于還是要充當這個中間人的角色。

一反往常，何敏沒有把聚餐的地點定在高檔的地方，而是學校背後的一條小吃街，隔着老遠就能聞到濃重的油煙味。

“何敏，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你是怕我們掏不起錢嗎？終于體貼我和宋謠謠一次了。”陶曉欣沖着何敏擠眉弄眼。

何敏冰冷的面容擠出一絲笑意，“不要想太多，我就是想吃他們家的拌涼粉和炸排骨了。”

宋謠謠跟在她們後面，許久沒有言語。

店鋪空間狹小，桌子之間的空間也非常緊湊，何敏與陶曉欣坐在桌子的一側，宋謠謠坐在她們倆的對面一側。以前也是這樣的座次，可如今的感覺卻大大變了味，只不過陶曉欣還沒有意識到這種變化，依舊大大咧咧暢所欲言。

“我跟你們說啊，上個星期有個男生給我寫情書了，整整寫了三頁紙。”

何敏用茶水涮着碗碟，平靜地回了一句，“噢，是嗎？那挺好的啊。”

陶曉欣像是求賞般看向宋謠謠，宋謠謠只好努力擠出微笑來，佯裝出迫切想要知道後續的樣子。

“不過我沒有答應，你們知道的，我喜歡陳明濤啊。”

宋謠謠的心痛了一下，她擡眼看何敏，何敏的表情竟然一點變化也沒有。

“你們倆快說說，陳明濤最近怎麽樣了？有沒有女生追他？”

何敏捂着嘴咳嗽了一聲，立馬沖着廚房柔聲細語地說，“老板，我們的菜怎麽還沒有上呀？等好久了。”

宋謠謠看着何敏，她眼前的何敏還是她當初認識的那個何敏嗎？

何敏轉過身，對陶曉欣笑笑，“你就放心吧，他還是單身。”

對啊，何敏說的沒錯，陳明濤現在又是單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