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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轉角的自動販賣機前,呂靖原買了兩杯熱咖啡,把一杯拿給坐在候診椅上的貝詠橙,她低垂着頭,靜默不語。

看到她一直在發抖,他先把自己的咖啡擱在椅子上,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這裏冷氣強,先披着,不然你會感冒。”

她錯愕的眨了眨眼,看到落在自己肩上的名貴外套,心裏莫名的有些感動。

他沒那麽笨,應該已經察覺到她不是典芝了,卻耐心的陪她與對方家屬溝通完,還連絡他認識的醫生關照阿誠,沒有開口問她任何一個問題,種種貼心的舉動,讓她都不曉得該怎麽開口向他坦誠自己不是要與他相親的人。

如果不是典芝早就心有所屬,她敢打包票,他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他會是一個愛家愛老婆的好男人。

“把咖啡喝了,暖暖胃。”他啜了幾口咖啡說道。

她以為他再度開口一定是要審問她的身份了,沒想到還是關心她的身體,她的眼眶紅了。

自從老爸留下大筆債務,消失得不見蹤影,她就認命的把自己當一家之主,一肩扛起家裏的經濟重擔,從不表露脆弱。

沒有人認為她會需要關心,所以也自然沒有人會關心她,奶奶跟媽媽習慣關心老是闖禍的弟弟和青春期的妹妹。

現在她并不是在抱怨自己的堅強獨立導致沒人關心她的喜怒哀樂,她只是一時百感交集,因為他的關心而有所感觸。

“我不是蔡典芝。”她終于說出口了。

剛才她去洗手間時,已經打過電話向典芝說明突發狀況了。

典芝非但沒怪她,還直說都是她的錯,不該異想天開,苦苦哀求她代為相親,會請她奶奶向呂奶奶說明的。

“我想也是。”呂靖原點了點頭,下颚略略一擡看着她。“那麽你是誰?為什麽會代替蔡典芝來相親?”

貝詠橙有些緊張的潤了潤嘴唇,她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

“我是蔡典芝的好朋友,我叫貝詠橙,歌詠的詠,柳橙的橙,因為典芝有某些不方便跟你相親的原因,所以請我代替她跟你見面,對你,我們真的很抱歉。”

原來如此。

呂靖原對她一陣打量。“所以,你在咖啡廳裏那些行為,是故意在破壞我對蔡典芝的印象?”

貝詠橙臉一紅,不承認,但也沒否認。

見她一臉尴尬嫣紅,呂靖原知道自己猜對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蔡小姐根本無意相親,是我奶奶跟她奶奶在一廂情願,我想蔡小姐應該是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才會請你代替她相親。”

他怎麽知道?貝詠橙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不生氣嗎?”

“我沒有資格生氣。”呂靖原苦澀的笑了笑。“其實我也是懷着目的來相親的,她沒有來赴約,我現在反而覺得松了一口氣。”

貝詠橙吓一跳,她瞪大了眼睛。“目的?什麽目的?”不會是那種想要掠奪女方家産的目的吧?

“你想歪了,不是要陰謀她家的財産。”呂靖原好笑她的反應,他停頓了一下。“如果你能答應保守秘密,連蔡典芝都不說,那麽我就告訴你。”

有時候跟陌生人傾吐心事遠比跟親人朋友傾吐心事容易多了,他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這個名叫貝詠橙的女人是個可以說話的女人,這是男人的直覺。

“今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不會洩露出去。”這是她的真心話。

呂靖原嘴角微揚。“謝謝你。”

那句謝謝讓貝詠橙的心又是一動,她不知道原來高高在上的呂總是這麽平易近人。

她只遠遠的看過他,他都嚴肅着一張臉,對她們這些售屋小姐視而不見,彷佛不把她們的存在放在眼裏,讓某些想釣金龜婿的售屋小姐很挫折。

“真要我說,我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呂靖原啜了口咖啡,擡頭看了眼天花板,眉峰蹙了起來。

貝詠橙也不催他,讓他慢慢想,能跟自己的大老板這樣并肩坐在一塊聊心事,還真是作夢也沒想到。

許久之後,他總算開口了。

“簡單地說,我暗戀一個女人,暗戀了六年,那個女人是我好朋友的女朋友,他們前幾天結婚了,我不想自己越陷越深,對好友的妻子還有非分之想,所以想盡快找一個對象結婚,這就是我相親的目的。”

他講得很苦惱,表情嚴肅,一本正經,貝詠橙卻聽得很傻眼。

這是哪來的傻男人?

為了個已經結婚的暗戀對象,要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草草找個女人結婚?

該說他太癡情還是太笨呆?不然,就是那個女人是他的初戀……

可能嗎?他可是大家搶着流口水的對象耶,有可能是個戀愛懵男嗎?

“呃……你一定要用這麽極端的方法嗎?”她盡量婉轉地讓他明白,他這麽做是愚蠢的。“你可以用別的方法,比如,永遠不再跟他們夫妻聯絡。”

他露出一個落寞的笑。“你一定覺得我愚不可及吧?”

他也想過跟他們斷絕來往,那他們一定會覺得很怪。這麽深厚的交情,怎麽可能說斷就斷,這根本行不通。

“沒有啦,你很善良,真的……”說他笨太殘酷了,畢竟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怕自己傷害對方而選擇犧牲自己,這何嘗不是一種偉大?如果是她就做不到。

“沒關系,你可以笑我,我也覺得自己很傻。”當他發現自己愛上珊瑚時,為時已晚,她又不時出現在他眼前,更讓他越陷越深。

“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再去相親嗎?”她哪敢笑他啊,他可是她的衣食父母耶。

“哈啾——”她突然打了個噴嚏,還流鼻水加上手邊沒衛生紙……真狼狽,一天是要讓他看幾次她的醜态才夠啊?

“先用我的手帕吧,髒了就丢掉,不用還我沒關系。”呂靖原很有紳士風度,把自己折得幹诤整齊的手帕給她用。

“謝謝……”鼻水都快流到嘴唇了,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

“貝小姐,你有男朋友嗎?”呂靖原眨了眨眼眸,忽然問道。

貝詠橙微微一愣。怎麽問到她頭上來了?“我?沒有。”

兩年前,讓她傾心至深的卓少钰被她的家境吓跑後,她就知道在家裏債務沒還清之前,自己根本沒資格談感情。

她不怪他,是她太天真了,以為真愛可以克服一切,但有哪個男人會想娶一個帶着千萬債務的女人?

她的自知之明從那時開始,碰到對她示好的男人,她都把對方當會買屋的潛在客戶經營,生日送卡片送花,逢年過節送禮盒,除此之外沒別的。

“你願意跟我結婚嗎?”他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他原本沒想過自己要找什麽樣的女人結婚,現在他知道了,他要找一個和珊瑚截然不同的女人,就是眼前的貝詠橙。

就算天塌下來,珊瑚也決不會讓自己在雨中琳雨,把自己弄得像落湯雞,更不會拿着皮包打人,也不會這般随興地跷着腿,頂着一臉糊掉的妝,與他一起喝自動販賣機的三合一咖啡。

他不能和一個千金小姐結婚,那會讓他無時無刻都想起珊瑚,而貝詠橙顯然是适當人選。

而且,她已經知道他相親的目的了,如果她願意跟他結婚,那麽自己也無須背負着欺騙她的愧疚了。

“咳咳咳——”突如其來的被求婚,她嗆到了。“你說——什麽?”

她聽錯了,她一定是聽錯了!

“我說,你願不願意跟我結婚?”他再問一次,這次說得更加清楚。

确定自己要用閃電結婚的方法來杜絕對珊瑚的愛戀之後,他的心反而比較可以沉澱下來思考別的,不像子傑和珊瑚在籌備婚事時那麽亂了。

“你——”她連續眨動着眼睛。“你在開玩笑嗎?”

呂總向她求婚!呂總向她求婚耶!誰會相信啊?連她自己都不信,可是真的發生了!

“我是認真的。”呂靖原眼裏沒有一絲玩笑。“貝小姐,我迫切地需要一個結婚對象,而我覺得你很适合。”

“不、不行——”她想起自己的“身價”。連忙擡出來當擋箭牌。“我爸留了一筆千萬的債務跑路了,我不能跟你結婚,我會拖累你。”

呂靖原看着她。這個女人倒挺老實的,他對她的欣賞多了一分。“我們結婚後,我的就是你的,我會幫你還清債務,我很有錢,你不必擔心會拖累我。”

“什麽?”她覺得頭好暈,腦子好亂,上千萬的債務耶,他怎麽可以說得那麽輕松,還絲毫不嫌棄她。

“等還清債務後,你可以聯絡伯父,請他不必再跑路。”他随後補充。

她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有錢人果然是溫室花朵。“呂先生,顧名思義,跑路,就是不知去向,我根本不知道我爸在哪裏。”

呂靖原對她略帶調侃的語氣不以為意。“這很簡單,我派人幫你找。”

貝詠橙定定地看着他。

真的很簡單,什麽事到他呂總眼裏,都是輕而易舉的小事,但有錢的大爺他好像忘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愛情。

他們又沒有感情基礎,要怎麽結婚?

所以,她會當作沒聽到。“我不能跟你結婚,這太……太離譜了。”說着,她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要去看我弟,你也回去吧!”

“等等——”他迅速拿出一張名片,在背面空白處寫下一組手機號碼。“這是我的私人手機,你考慮好了,随時可以打給我,我等你電話。”

“我不會打。”她才不要去膛他的渾水,這種心有所屬的男人最難搞了。

“你應該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先走了,替我向你奶奶說一聲。”

他走了。

她愣愣地拿着名片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外。

她看了名片半晌,又看了旁邊的垃圾桶一眼。

最後,她把名片收進了皮包裏。

呂總的私人手機號碼耶,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的,丢掉太可惜了,拿來回味也好!

***

貝詠橙回味呂靖原給她的名片,回味了好幾天。

名片在她的包裏,她有事沒事就拿出來看一看,還特地去跟經理借呂總給他的名片來看,樂不可支地發現她拿到的名片跟經理那張不一樣!

她的顯然更高層級,印有京城建設總管理處的總經理室專線,還有一個手機號碼,她猜那是他對外公開的手機,更別說背面還有他親手寫的私人專線了。

有幾次,她手癢想打打看,又怕被他識破,所以還是安分點吧!

什麽人穿什麽衣服,她不是總經理夫人的料啦,名片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兩位對格局大小滿意嗎?不趕時間的話,我們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聊,有什麽問題,都可以間我,要是沒時間坐下來,有任何問題,歡迎兩位打電話來咨詢。”

華燈初上,她笑吟吟地帶着一組新婚夫妻轉進銷售中心,剛剛他們已經看過實品屋了。

京城建設之所以屹立不搖的原因之一便是,他們從來不推預售屋,全部竣工才進行銷售,品質禁得起考驗,消費者可以從實體做比較,以誠信做生意,也較少發生買賣糾紛。

“貝姐,剛有你的電話哦,張先生來電,電話我留在你桌上了。”剛進公司不到一個月的安娜喊道。

沒措,她才二十七歲,但在京城建設已經是資深老鳥了,自從她老爸落跑之後,她就選擇了賣房子這行,原因無他,因為抽傭高,只要賣掉一間,她就可以多還一點債務,還可以養活全家人。

而且,她自小就愛說話、活钹好動,這行很适合她,所以她才不管她同學都去坐辦公室了,大學還沒畢業,就打工性質地當起了售屋中心的銷售小姐,還很幸運地進了一間老字號,薪水從來不曾遲發過。

“詠橙,二十分鐘前,黃醫生也來過電話,你有空回一下。”比她更資深的潘姐喊道。

惠珊擠眉弄眼地說:“我覺得黃醫生也看房子看得太勤了,哪有人一個星期來看個十幾次的,目的很明顯哦!他的眼睛每次都在詠橙胸部上打轉。”

貝詠橙深深呼吸了一下,從齒縫裏極淺極淺地迸出兩個字,“閉嘴!”

她不喜歡被人說成是出賣色相賣房子,真的不喜歡啊!

對于房地産,她下了很多苦工研究,跟房子相關的新聞、法規,一條都沒少地倒背如流。

每當銷售之前,她總會換上布鞋,很勤勞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簇新的大樓裏來回穿梭走動,務求自己對每一戶,每一扇窗戶看出去的景觀都了如指掌才行。

如此認真工作的她,被說成靠美色就能賣掉房子真的很冤。

現在的消費者沒那麽笨好不好?他們精得很,雖然占她口頭上的豆腐不會少,但真的要下訂時,他們比誰都精明,決不會因為她裙子穿得迷你一點就大方地簽約下去。

因為她豔麗的外型,她的客人多半是男性,對于這點,她也很無奈,幾次想把自己打扮得村姑一點,好讓進來的太太小姐走到她面前,但同事都說她扮土很怪,她只好勇敢做自己,不再想着變聳就可以開增客源了。

送走新婚夫婦,又回複了兩個電話,她趕忙為自己泡杯咖啡坐下來。

今天是周末,客人起多,高跟鞋穿了一天,她的腿快斷了。

就在她喝了幾口咖啡,正把高跟鞋脫下來揉腳踝的時候,銷售中心的大門口起了一陣騷動。

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進來,平常對她們總是很嚣張的經理在其中,臉上堆滿了笑容,在向其中一個特別挺拔的男人說話,态度非常恭敬。

貝詠橙揚了揚眉毛。

什麽大戶啊?要這樣衆星拱月的,經理今天态度很卑微哦——

“來,大家過來向呂總打個招呼。”經理笑容滿面地說:“我們呂總今天特別過來慰勞大家,晚上跟大家一起吃飯!來,拍手,大家拍手!”

瞬間,貝詠橙吓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要命!怎麽是他?

呂靖原!是呂靖原來了!難怪經理那麽卑躬屈膝的,她早該想到才對。

她僵在位子裏不敢動,在心裏呻吟了一聲又一聲,但沒有人救得了她。

她不想被他發現自己是他的員工,但她得過去,一個人留在位子裏更容易被發現,而且經理很愛來點名那一套,他随便一點就知道少了她,然後嘴巴很賤的他就會唱她的名。

她無奈地站了起來,先把馬尾放下來,務求遮住自己的臉,然後鬼鬼祟祟地貼着別人的背,希望借由掩護來透明化自己。

不過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身高一六七的她,是銷售中心最高的小姐,而且她皮膚最白,真的很好認。

“咦?貝詠橙,今天怎麽沒綁馬尾啊?”經理很親切地問。

要命!

她很想裝死,但她明明已經看到呂靖原一聽到她的名字就擡起頭來,還往她這裏看,看到她之後,露出很詫異的樣子。

不能再裝了,她尴尬地對他笑了笑,回答經理的話,“那個——發帶斷了。”死經理,希望他今天拉肚子。

剛剛經理說聚餐,晚上還要跟呂靖原一起吃飯,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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