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創業

陶江讓員工們招呼客人們在庭院內逛休息，他跟伍哲帶着聘請來的講解專家還有主持人一起搬着東西上樓，得去做會前的準備工作。走進小樓的一樓，伍哲看到這裏是一個餐廳，擺放的6張大圓桌讓這大廳顯得并不怎麽寬敞，卻是可以輕松容納六七十人同時用餐的。通向二樓的樓梯口在樓門口的左側，樓梯下方居然有個吧臺，這吧臺的造型比較時尚，但用料過于崇尚節儉，而且明顯疏于打理跟難以承受磕碰磨損的表面已經現出了寒碜的外觀效果來了，吧臺後面的酒架上幾乎是空的，随意放着幾瓶白酒跟飲料，大部分地方被随意擺放着過日子用的小物什小工具之類，顯然這個華麗的吧臺在後來的經營過程中迫不得已地已經改變了設計初衷。轉過吧臺有一個不大的走廊，牆面上有個指示牌，指示過道裏有個衛生間，走廊盡頭有扇門，那裏面是廚房。

伍哲一行人搬着東西走上二樓。二樓的結構非常簡單，因為幾乎就是沒有結構，整個二樓就是一個大會場。一排排的擺放着像培訓班似的桌椅，大廳一端被布置成了舞臺的樣子，用料跟風格跟樓下的平房裏的會場相似，卻更大也更氣派些。樓梯旁邊有個走廊，走進去有一間廁所跟一個空房間，空房間裏也擺着一張圓桌，這裏既可以做餐飲包間，也可以給表演的人換衣服用。

伍哲他們快速地做着會前的準備工作，插電、連線、開電腦，擺放産品跟禮品，吹氣球，擺放宣傳彩頁……主持人一邊幫伍哲他們忙，一邊背着會議流程，串串詞。半個小時後，客人們陸續走了進來，在熱場音樂聲中大家坐下來休息，相互聊着天，偶爾張望下舞臺上面擺的東西，又拿起桌上的宣傳小冊子翻看着，陶江跟員工們游走于客戶中間，跟這人聊聊，跟那人談談，談的大體都是賣貨的話題。主持人對着話筒提醒大家先去廁所，産品說明聯誼會5分鐘後開始。

請來的做主持的是個跟伍哲年紀差不多大的男生，個頭不高，但腰板挺直的，臉上很白淨，眼睛又大又有精神，一張巧嘴，說起話來又清晰又響亮又很讨人喜歡。他梳着平頭，穿着一身深色西服，看上去又幹練又有活力，這是一個聰明得有點精明的小夥子，他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很好的銷售人員，伍哲感覺這小夥子無論賣藝還是賣他自己都一準能賣出個好價錢來。

主持人是比較特殊的演員，不是舞臺的主體部分，卻又不可或缺，他不負責表演卻承擔着所有表演的任務。如果把整個會議流程比作一條小路的話，那麽主持人便是引路的探照燈，負責方向、節奏跟氣氛基調。

主持人并不直白地宣布會議開始，他只是示意操作電腦的伍哲轉換到另一段事前準備好的音樂，然後他熱情地邀請大家用牙簽把放在桌上的氣球紮破，用以開啓今天聯誼會的序幕。他話音剛落，噼噼啪啪的氣球爆裂聲伴随着大家的笑聲就響開了，氣氛騰地就變得熱烈起來了。然後他邀請大家站起來，就在原地跟着他做辦公室健身操，他一邊做動作，一邊講解這個動作對身體的效用，于是所有老人們都站了起來，伴着音樂的節奏跟着主持人一起開心又認真地做起操來，伍哲看着他們覺得非常可愛。接下來是游戲，主持人請幾個自願上來的人做着各種簡單又搞笑的小游戲，把臺上臺下的人都逗得前仰後合地大笑，伍哲從沒見過這些場面，也被逗樂了。在小游戲結束後，每一位參與者總能得到香皂、牙膏、洗衣粉之類的居家常用的小禮物，看上去所有人都開心極了。

一番嬉笑玩樂過後，所有人都變得快樂又神采奕奕了，這時候主持人把話題引導到了養生保健上來，然後簡單地介紹了下“怡健堂老年用品有限公司”，稿子當然是伍哲半虛半實，半真半假起草的，之後便請出專家做人類養生跟産品功能的講座。講座的專家是陶江打工那家公司的坐鎮專家給介紹的，醫科大學退休的教授，姓徐，徐教授正賦閑在家，正好可以時常出來給各家保健品公司做做講座，她除了臨床經驗，教學經驗也很豐富，講解生動又淺顯易懂，多年豐富的臨床經驗讓她回答起客戶的問題來又輕松又權威，很得客戶們的信任。

徐教授的年紀很大了，頭發雖然已經全白了但還是很濃密的，瘦削的臉龐上有幾塊明顯的老年斑，讓他的氣色看上去顯得不是很好，徐教授的眼睛倒還很好用，只是說話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了，身體的骨骼還很強健，走路的體态看上去也還是輕松的。徐教授人很平和好說話，不論跟年輕的員工還是跟年齡挺大的客戶都能夠熱情地交流，并看不出有顯得勉強或者應酬的無奈意思來，她是一個把自己的心養得很寬的人，寬到能容下整個世界，所以能夠讓自己在其間自由游弋。

大約40分鐘的講座過後，便是銷售環節，這個環節現場氣氛便比較輕松，大家随意走動，了解産品，看看試用裝，跟徐教授咨詢專業知識，跟員工打聽産品用法和價格，有意向要賣貨的客戶可以簽下一張購買意向單，留下聯系方式，員工會把貨直接送到客戶家裏，同時會給客戶測量血壓血糖之類的做好記錄，之後會定期拜訪、測量，關注客戶食用産品後的進展情況。

銷售環節過後，陶江便代表公司給每一位到場的客人發一提婁手紙做禮物，東西雖然少，但非常實用，所有人都很歡迎，對伍哲他們來說，最重要的銷售會議就算是結束了。員工們招呼大家到樓下的餐廳吃午飯，10個人一桌，菜式不是很講究，也沒有什麽昂貴的材料，多是自家地裏自産的蔬菜，倒是很新鮮。農家菜沒什麽複雜的燒制程序，只是大鍋炖得爛爛的，伍哲嘗了覺得味道還好，最重要的，是非常符合這群老年人的胃口。

下午的安排就輕松多了，沿着大路再往裏走，便能看見路邊有一座小橋，過了小橋再往裏走便有一條環山路，轉過了山，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寺廟，叫橫山寺。這寺廟是個供神、祈福和旅游一體的好去處，占地面積非常廣，進了山門想到達主殿，還需要十幾分鐘的車程。但這十幾分鐘并不無聊，沿途風景非常優美，道路兩旁是自然生長的植被，繁茂而且多種多樣，有種曲徑通幽的惬意感覺，只是山跟樹木便也讓人百看不厭。這裏雖是新廟，香火卻非常旺，信徒不斷，遠足旅游的人來這裏逛的也很多。廟殿前的山腳下是一處廣場，也是一處停車場，所有人從這裏下了車，司機跟徐教授還有主持人是常來的，并不進廟，只等在車裏。

伍哲跟着衆人攀爬49級臺階來到廟門前，這寺廟的建築格局跟中國傳統的古建築格局一樣，一門，二門，三門……跨進一重一重的門之後是一方一方的院落，每一重門後面的主殿都供奉着不同的神靈。伍哲不大搞得清楚中國的佛教文化，每個神靈掌管着人世間的什麽運道他是完全不通的，他也不信奉佛教，其實伍哲也不僅僅是不信奉佛教，他什麽宗教信仰也沒有。伍哲只是四處逛逛随便地看看，并沒有随着衆人一起虔誠的祭拜，很像走進水仙庵的賈寶玉。

儒家講：“非其鬼而祭之，谄也。”伍哲覺得如果只是因為內心有所求，或者因為現成的方便就俯下身去求拜，實在是懦弱得有違原則。但他倒是尊重所有信仰，也非常喜歡所有宗教背後傳播的文化。多年的科學文化學習跟唯物主義思想的教育，雖然讓伍哲對宗教對玄學沒有過什麽深入的了解，但宗教文化的傳承太久遠了，無論是繪畫、文學、建築、雕塑，還是哲學、醫學、天文、史地，甚至是音樂、禮儀跟文獻價值都蔚為壯觀，以至于已經滲透到世界上各個角落了。伍哲知道宗教也是世界豐富文化的一部分，對信徒以外的人們同樣有着巨大的影響力。宗教也幫助人們解讀世界，培養道德，安慰心理。其實這個世界，并不需要所有人都一定要科學地活着的，唯物思想可以生存，唯心思維一樣可以安頓。

宗教從來都是另一種政治，不過是同樣的人類統治人類的手段罷了。

從寺廟裏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了，大巴車把所有人都帶回到早上集合的地方。下了車之後陶江跟員工忙着跟客戶們道別，伍哲先給司機結賬，然後從車上往下搬東西，最後，伍哲跟陶江跟所有員工一起帶着這些東西坐公交車回公司。

伍哲感到累極了，他看到陶江跟員工們也是疲憊不堪，大家都癱坐在椅子上，雖然累，心情倒是都還不錯，畢竟令人緊張的第一次銷售會議終于順利結束了，而且他們今天的工作是成功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付出過後得到回報的成就感。陶江召開夕會，總結下這次銷售活動的過程細節跟結果，産品購買的意向單簽了3張，總銷售額是4800塊錢。今天整個流程的所有花費都是公司負責的，而利潤完全是靠賣貨得來的。這3張單的銷售量說明公司這第一次銷售活動是賠錢的，但是沒關系，重要的是一個完整的順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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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貨跟收款也不是輕松的，陶江跟員工捧着貨搭乘公交車到客戶家裏，幫他們測血糖，量血壓，叮囑注意事項。捎帶着陪他們聊聊天。當然，如果碰上哪個客戶家裏有需要出力的活，也是不能沒事人似的旁邊看着的，能幫還是要搭把手的，陶江做的是親情式服務，要求所有員工盡量淡化商業關系。親情式服務源于‘空巢老人’概念的産生，有對市場動向非常敏銳的人提出把人文關懷連帶商品一起出售，如今是産能過剩的時代，商品誰都有，大家競争的是服務。陶江也是從別家公司學來的，并不是陶江自己想出來的，但在伍哲看來這也是陶江發明的，對陶江倒是益發的佩服起來了。

最後，3張單子，只做成了2張，客戶簽單又反悔是正常的事。

銷售行業的人員流動性太大了，持續的招聘已經成為了公司的日常工作，員工跟客戶一樣都是需要一個過程積累起來。伍哲跟陶江大浪淘沙似的尋找能夠安心留下來工作的員工。培訓工作當然也是需要持續下去的，這過程，倒使陶江的專業水平得到不斷的提升，現在的他看上去簡直就是個非常專業的營養保健顧問了。

人員頻繁流動、員工的業務水平不熟練、産品過于單一不能滿足市場需求、伍哲跟陶江的經營管理經驗不足造成的浪費等等原因，讓公司第一個月就發不出工資來。原本就薄弱的啓動資金，加上入不敷出的經營，公司面臨着揭不開鍋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