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1)

整個相親過程,總體來說還算順利……不,應該是太順利了,以至于在用完餐後男方主動要求請女生們看電影。幾個女生都暗自激動了一番,畢竟對方都是優秀的醫生,青年才俊,這年頭手腳慢點好男人就被卷走了。

嚴展晴一直是最淡然平靜的那一個,在餐桌上也沒什麽話,通常是別人問一句她才答一句,這般下來,有三個較年輕的醫生就不敢再與她搭讪了,而其中一位姓齊的醫生似乎對嚴展晴很有興趣,用餐期間對嚴展晴體貼得很。

可……嚴展晴也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就是有點不舒服,對方看自己的那種眼神……像是發現了什麽研究對象。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自己有什麽好挑剔的,沒有雅琳的天真爛漫,沒有小米的風趣幽默,更沒有艾莉的妩媚溫婉,現在要是有人肯跟自己結婚已經萬幸了,還有什麽好挑剔的?

嚴展晴也答應了男方看電影的邀請,八個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從餐廳出來攔車,因為大家都喝了點小酒,所以沒有開車。不過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時間不再是衆人的聚會,按小米的悄悄話說是“二人世界”,這個決定讓嚴展晴吃驚不已,說實話,她不太懂得如何跟一個人在不談公事的情況下獨處,更何況還是異性,這太難了。

“車來了,老齊,你是長輩,先給你們。”同行的一個男醫生調侃道。

“什麽長輩,我也才大你們幾歲而已。”

是沒大多少,不過這幾人中也确實他年齡最大。

“請吧,嚴律師。”齊醫生彬彬有禮。

車門打開的時候嚴展晴還有些躊躇,她轉頭看向自己今晚相親的同伴,也許嚴律師自己沒意識到,但那眼神确确實實像在求救。

“加油。”只有黃雅琳用唇語給她打氣,剩下的兩人直接對她悄悄豎起大拇指。

她算是求錯人了。

罷了罷了,就跟以前第一次打官司一樣,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的。這麽想着,嚴展晴平靜多了。

萬萬沒想到,不該來的卻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嚴展晴壓低身子剛想進到車裏,手臂就被拉住了,那手掌的力道貌似還不小。她疑惑地擡起頭,就看見氣喘籲籲又一臉陰沉的溫霖。

包括嚴展晴在內,對于溫霖的突然出現衆人臉上的茫然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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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生……”話還沒說完,溫霖就拉過嚴展晴的手,不顧在場的衆人兀自走開。

“等等!”齊醫生的反應也算快,他直接拉起嚴展晴的另一只手質問道,“溫醫生,你幾個意思?”

看着齊醫生抓着嚴展晴的手,溫霖的眸色又深了幾分。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畢竟在同家醫院,溫霖跟齊醫生不和的事情大家也早有耳聞,但其實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溫霖能力高,是齊醫生小肚雞腸,眼紅溫霖在主任乃至是老院長心目中的地位,仗着自己資歷比溫醫生多幾年,倚老賣老,有時候甚至刻意在會上跟溫霖唱反調。有一次他又對溫霖的提案有異議,但是自己又拿不出像樣的東西,院長很生氣,直接在會上痛批了他,讓他丢盡臉面,至此,齊醫生對溫霖更加懷恨在心。

所以,知道這些內幕的幾位醫生都有些緊張,不過更多的是驚訝。若換了是平時的溫霖就算了,可是現在他臉色看起來十分懾人,明顯是動怒了。

不管再怎麽被齊醫生挑釁都一笑置之的溫醫生居然動怒了!

說出來誰信?

“不好意思,齊醫生。”沉默了一會兒,溫霖終于開口,可是他明明在微笑,目光卻冰冷得可以殺人。邊說着,他邊攤開掌心,跟嚴展晴十指相扣。

這個動作,讓嚴展晴吃了一驚,如此百分百的牽手,印象中除了跟父親以外,就沒有誰了。驚訝之餘,溫大醫生已經牽起她的手,在齊醫生的眼前晃了晃。

“她最近在跟我鬧別扭,總是做奇怪的事,今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正說着,他忽地将嚴展晴往自己的身邊一帶,齊醫生手一滑,加上細高跟重心不穩,嚴展晴一下子跌進溫霖僵硬的懷抱。

衆人的心集體一提,唯有溫霖意料到一般伸出另一只手抱住嚴展晴的腰,以擁抱的姿态,穩住她的身體。

“今晚打擾了。”冷冷地掃了一眼跟前的人,溫霖拉着此時還不明所以的嚴展晴離開。

直到過了好久,黃雅琳才忘情又激動地發花癡:“好帥……”

溫霖步伐有些急,嚴展晴跟着走頗為吃力,無奈現在手被某人拉着,不得不跟。可鞋子是新買的,走得這麽快磨得腳疼。

“溫醫生,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哪兒?溫霖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現在只想把嚴展晴拉得遠遠的,呆頭呆腦的樣子怎麽可能是齊醫生那種人的對手。真搞不懂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怎麽會莫名其妙地跑去相親?

“溫醫生,你怎麽了?”

這個問題某人此時也很困惑,現在攪黃了人家的相親算怎麽一回事?而且……而且胸口這股膨脹的壓抑又是怎麽一回事?

脫缰的情緒漸漸回到正軌,溫霖的腳步慢了下來,拉着嚴展晴的手也放輕了力道。

終于掙脫了溫霖的束縛,嚴展晴松了口氣的同時發現腳更疼了,好像磨破了皮。

“溫醫生,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我們必須單獨談嗎?”

“……”溫大醫生無語,搞了半天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做什麽,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了。

溫霖盯着嚴展晴的臉沒說話,表情似笑非笑,這讓嚴大律師更加困惑。當她再次流露出那種近乎無辜的迷茫時,他仿佛被打敗了一般,傷腦筋地垂下雙肩的同時也苦笑了起來。

怎麽覺得遇上你,方寸都亂了。

懊惱。

這時,嚴展晴忽然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表情漸漸恢複到以往的冷漠。

其實沒少被戲弄,不管是學生時期還是剛剛工作的時候,旁人沒少給她苦頭吃,她笨拙,不懂人情世故,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跟頭栽多了,那道自我保護的屏障也越來越厚。越來越不懂跟人相處,在法庭上可以伶牙俐齒地反駁對手,在生活上即便被誤會,連小小解釋都覺得無從開口。人心太複雜,她研究上三天三夜也捉摸不透,所以她只能在人群裏當個異類,沒有怨言。

而她曾經一度以為,眼前的這個人不同。

這就是她最害怕的,自己的自以為是。

嚴展晴沉默地轉過身,冷寂的眼眸隐匿着一抹失落。

“嚴律師。”溫霖不明所以地拉住她。

嚴展晴側過臉,眼尾的餘光落在他臉上,平靜地說:“請放開我。”

“……”

低緩又涼薄的語氣,亦如當初第一次在街上遇見她時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她眉間那抹沒隐藏好的低落。

他忘了,她雖然心思簡單,卻又異常敏感,剛剛自己的表情一定被她解讀成一個很悲傷的答案。

“對不起。”他說,“可是趕到那裏看到你跟齊醫生在一起,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思考,等反應過來已經做出奇怪的動作了。”語氣裏有嘆息,好似在跟誰認命。

嚴展晴不解地看着他,可是溫霖卻沒再說下去,丢下一個謎團,留她似懂非懂。

剛剛拉着嚴展晴一陣亂走,現在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公園。嚴展晴看見不遠處有張長椅便走了過去,有些古怪的走姿引起了溫霖的注意。

“腳怎麽了?”他問。

“沒什麽。”她說。

就不能不逞強嗎?

溫霖蹲下去,輕輕擡起她的腳,嚴展晴吓得躲了一下:“你做什麽?”

“讓我看看。”無視她的反抗,溫霖脫下她的鞋子,輕輕地按壓腳骨,摸到腳踝的時候,嚴展晴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

“應該是破皮了,看來鞋子不大合腳。”他邊說邊更仔細地檢查,末了,卻發現嚴展晴的腳丫僵硬得厲害,好像很緊張似的。

溫霖擡頭時,嚴展晴正側着臉不知道在看什麽,隐隐約約,他看見她淺淺咬着下唇,姿勢也變得不自然。

這讓溫霖也緊張了,莫不是傷到筋骨了?

“是不是哪裏疼?”

這種怪異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嚴展晴才有些幹澀地開口:“癢……”

一句話,就讓一向從容鎮定的溫大醫生也難為情了,上一秒還很自然的動作,這一秒就停滞了。一絲暧昧的氣流在空氣裏浮動,讓兩人不約而同有些臉熱。

“……抱歉。”某人邊小聲地說,邊小心翼翼幫人家把鞋子穿好。

生平第一次覺得,跟女生相處是一門功課。

在短暫的沉默裏,很難得的是嚴展晴先開了口,她說:“你認識那個齊醫生嗎?”

一聽到這個人,溫霖的目光就變了變:“我們是同事。”

“我什麽時候能在醫院見到他。”

溫霖表情一滞,個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了,他說:“你很想再見到他嗎?”

“他大概不會想要見到我了,只是今天的事很失禮,不管怎麽樣要跟他道個歉。”

沒必要。他想。

“嚴律師,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為什麽突然去相親呢?”

嚴展晴垂下眼簾,眸色暗了下來,有些落寞。只是很細微的變化,卻輕而易舉地牽動他的恻隐之心。

“你要是真的遇上什麽困難可以跟我說,也許我可以幫你。”

嚴展晴仰起臉,對方好看的眼眸在夜色下散發着微光,如星辰一般。父親說得對,溫醫生是個好人。

她難得地微笑,笑容有些苦澀:“溫醫生,你已經幫我夠多了,況且這次的忙你幫不了我。”

“你還沒說,怎麽知道我幫不上?”

她沉默,拒絕一般地搖搖頭,露出罕見的無助。

柔軟的心被抓皺,他溫和且堅定。微微壓低頭,拉近兩人的距離,雙唇輕啓,他在她耳邊低聲地說:“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過于溫柔的語氣,輕易地帶起心裏的惆悵,嚴展晴盯着地板,視線出現些許的模糊,良久她說:“我想結婚。”

明亮的瞳眸微微放大,斷然不會想到這竟然是她的期望,驚訝之中,又聽見她輕且脆弱的聲音。

“這樣我爸才能安心養病。”

在這個寂靜冷清,毫無防備的夜晚,那些不知何時在心裏萌芽、蠢蠢欲動的情愫逐漸叫嚣起來。驚訝、緊張、拘謹、局促不安……所有的情緒都敵不過她臉上一絲絲的脆弱。那些反對的聲音來不及更大些,就被噗噗跳動的心跳聲掩蓋,冷靜、機智、穩重、深思熟慮……那一切象征成熟的詞語全部離他而去。

混亂轟鳴的耳畔,唯有一個聲音是清晰的。

“那我們結婚吧。”他說。

她難以置信地擡頭,對方明亮的眼眸深情款款,容納着她臉上猝不及防的倉皇。

直到車子停在民政局大門口,嚴展晴的表情還有些恍惚,全然不見平日裏的冷靜。

昨晚,有人跟自己說“那我們結婚吧”,這個人此時就坐在駕駛席上充當臨時司機,他是溫霖,父親口中的好人。而自己,居然答應了。

無論怎麽想都太不可思議了。

車廂裏,溫霖也不着急,饒有興趣地觀察着嚴展晴不露人前的窘态,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唇……以前不覺得,現在看來竟然很吸引人,令他挪不開眼。

“溫醫生。”她忽然喊他,有些局促。

“怎麽了?”跟嚴展晴的緊張不同,某人完全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還是覺得這樣……對你會造成很多不便。”

“不會啊,只是抽個空來這裏拍張照領個證而已,沒有耽誤我太多時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溫大醫生明顯在使壞。

料定嚴展晴答不上來,溫霖繼續悠閑地看着她的臉龐,一臉享受。但是看她那麽糾結的樣子,他就不舍了,安撫道:“不是說好了,只是協議而已,等你不需要了我們再來一趟。”

所以不要有壓力,你的內疚會讓我覺得自己像罪人。明明得了便宜卻還賣乖,某人心想道。

良久,嚴展晴死心一般地嘆了口氣,随即嚴肅地正視他,像要做什麽重大的發言。

“溫醫生,可能你不明白我的心情,但是現在……我真的需要你,所以待會兒就算你後悔了,我也不會讓你離開的。”

噗——

溫霖忽然把臉埋在方向盤上,雙肩控制不住地顫抖,心裏膨脹的感情就快像眸底的笑,滿溢出來了。

“溫醫生?”溫霖的表現讓嚴展晴有些不知所措。

“……”

“溫醫生?”

“……”

良久,溫霖終于舍得從方向盤上起來了,一對上溫霖的眼睛,嚴展晴又立即正襟危坐,一副跟對手談判的架勢。若不是溫大醫生平日裏笑點較高,現在估計又該趴下去笑一陣子了。

“你放心,我不會笨到跟一個律師發生糾紛,就算有,也只會是家庭糾紛而已。”

弦外之音嚴大律師沒有聽出來,停了一下,溫霖又開口:“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說到這裏,溫霖變得嚴肅了許多。

“什麽?”

“你只能在我面前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是什麽樣子?

如果當時嚴展晴肯擡頭的話,那麽她一定會看到後視鏡裏的那張臉,如孩子一般的笨拙,還有那毫無戒備的單純。

沒想到今天登記結婚的人這麽多,民政局裏老早就有很多對新人排着隊。

“看來我們是趕上什麽黃道吉日了。”看着一對對甜蜜的新人,又聯想到身邊站的這個人,心裏驀地騰起一絲異樣,看着嚴展晴的目光也無意識變得柔軟。

看着眼前的壯觀場景,嚴展晴的眸底卻隐隐有些着急,所以她說:“溫醫生,不然我們改天再來吧,今天人太多了。”

溫霖毫不猶豫地搖頭:“今天肯定是什麽好日子,擇日不如撞日。”

“……”這對他們這種協議結婚的“新人”來說重要嗎?為什麽這麽堅持……而過了一會兒,她好像隐隐約約聽見他說:“我怕你反悔。”

等了好久,終于等來了兩個空位,跟那些依偎在一起摸頭發、玩手指的情侶比起來,他們兩人就顯得生疏不已,就連兩人隔着的那道小小的距離此時都好像遠了許多。

可……這樣安靜地坐着沒有對話,感覺也挺好的。

“老婆,你說我們婚紗照要怎麽拍好啊?”旁邊的小夥子摟着胖胖的女孩讨好地問着。

“這種事情當然要問攝影師了。”

“不是,我是說你喜歡什麽樣的婚紗照,西方的還是東方的,要古代還是現代的?”

“這個……我還沒想好。”胖女孩沉思後搖搖頭。

“老婆,我跟你說哦,我們之前有個同事去照了一套滿清時期風格的婚紗照,他老婆看起來就像個格格,可漂亮了。”

小夥子一說完,女孩直接翻白眼了。

“那種婚紗照也得看人好吧,女神穿起來像格格,女漢子穿起來只能像宮女,而我,就我這樣的……”她扯了扯自己的胖肚皮,一臉幽怨,“我這樣的穿起來撐死也就一容嬷嬷!”

這時,一旁的嚴展晴忽然輕輕地笑起來。

“才不會呢,格格有什麽稀罕的,我老婆是皇後。”

“你是在罵我惡毒嗎?!”胖女孩不依不饒。

“不是不是,我……好老婆,你別生氣……”

“你走開啦。”胖女孩撒起嬌,不依不饒,小夥子見狀急得汗都冒出來了,為了哄她來結婚他足足做了三個月的思想工作。

這時,當看見一旁默默地笑着的嚴展晴,他不痛快了,有些撒氣地問:“你笑什麽?”

嚴展晴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被誤會了,她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樣的談話很溫馨。正想着道個歉,肩膀就被一只大手攬了過去。

只見溫霖的手淺淺地圈着她,做出保護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着那個年輕人。看着溫霖那張平靜卻危險的俊臉,年輕人倍感壓力,摸了摸鼻子,他扭過身繼續哄着胖女孩。

小小的風波後,被做出這種親昵動作的嚴展晴覺得有些尴尬,好在溫霖很快松開了她。想了想,嚴展晴還是對他說了聲:“謝謝。”

溫霖朝她笑了笑,短暫的沉默後,溫霖問她:“你喜歡什麽樣的婚紗照?”

嚴展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其實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沒想過。不過過了好一會兒,她很淡然地開口,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微微失神的目光看起來又有些向往。

“軍裝吧。”她說。

終于輪到了他們,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程序,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直到拍照的時候,嚴展晴心中那絲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因為溫霖的保護動作而騰起的悸動,又冒了頭。

“靠近一點,這是結婚照不是畢業照。”估計忙活了一上午,攝影師也累出火了,說話非常不客氣,“新娘子,你的動作能不能別那麽僵硬,旁邊站的是你老公不是你老板。”

“……”

“新娘子你笑一個啊,我老公要是像你先生那麽帥我嘴都樂歪了!”

“……”

“先生,你昨晚是怎麽惹你太太生氣的,怎麽越說她越抵觸你!”

“……”

“你們靠近點,有點夫妻的樣子行不行啊?”

“……”

看着快要抓狂的攝影師嚴展晴心裏也苦不堪言,只是很奇怪,明明剛剛還好好的,可是現在一靠近溫霖就覺得……緊張?

溫霖輕嘆了一聲,他伸手摟住嚴展晴的肩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還順勢拉過嚴展晴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

“只是一小會兒,很快就好了。”他輕緩的聲音在頭頂悠悠地響起,“你現在就想象一下,我們就跟那些滿心歡喜的新人一樣,終于可以跟心愛的人簽訂一輩子的契約,執子之手,不離不棄……是不是很幸福呢?”

好像……真的很幸福呢。

“等拍完照我們還要去選戒指,還有我們的婚禮,還有你的婚紗……”

心裏緩緩淌過一陣暖流,溫暖得讓人感動,眼眸也蒙上一絲霧氣。

僵硬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她的額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這一刻,整個世界變得寧靜且祥和。

攝影師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她舉起相機,按下快門。白光閃後,那對相互依偎的麗影定格在畫面上,他們臉上的表情就跟天下所有甜蜜的戀人一樣,幸福且滿足。

病房門口。

拿着手上的結婚證,嚴展晴開始覺得有些燙手,她最不屑的就是欺騙與背叛,現在卻要去欺騙自己最愛的父親。

而且……照片上的那個人是自己嗎?居然真的在溫霖的催眠下露出那樣的表情。

但是不能怨她,在那樣的情境下,那樣的人身邊,那樣的聲音裏,好像真的有一幅美好的畫卷在眼前展開……

糟糕……好像到現在還是有點收不回心。

“嚴律師。”拿着病歷單的溫霖走過來,嚴展晴連忙合上結婚證,感覺像被抓包的小偷。“怎麽站在這裏不進去?”他問。

嚴展晴用力地捏了捏手中的紅本,深深地嘆了口氣。溫霖的眼眸在她的臉上流轉,很快窺見她隐匿的心思。

“這是善意的謊言,萬一哪天嚴老發現了,我相信他也不會怪你的。”

嚴展晴驀地看向他,有些驚訝,曾經不止一人說過她深不可測,可是眼前這個人卻好像能看透她所有心思。

輕快的語氣還是給了她勇氣,她跟溫霖一起進入病房,接下來宣布結婚的事她就顯得幹脆多了。

意料之中,父親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激動形容了,他眼裏閃動的光芒比什麽都要直白。老人家拿着那兩本結婚證,反複摩挲細看,好像在把玩什麽稀世珍品,半點懷疑都沒有,嘴裏還一直念叨着,好,好……

看父親高興得像小孩,嚴展晴的心情也明朗了,她悄悄地,由衷地跟溫霖說了聲:“謝謝。”

他微笑,小幅度地搖搖頭。

“孩子,這兩本證就讓我收着吧。”老人忽然提出奇怪的要求,“反正你們也沒用了,就放我老頭子這兒,我幫你們保管。”

某人一聽,職業病犯了:“并不是完全沒有用,如果夫妻雙方要解除契約關系的話用結婚證會省事些。”

老人一聽,啧的一聲怒了:“怎麽剛結婚就惦記着離,誰教你的!”

嚴展晴啞然,溫霖失笑。

周一回公司的時候,嚴展晴就感受到三道幽怨的目光,但畢竟是自己的上司,黃雅琳也只是情緒低迷,敢怒不敢言。嚴展晴覺得自己欠別人一個交代,把黃雅琳叫到了辦公室,一問才知道,她被溫霖拉走後齊醫生非常生氣,搞得她們幾個的約會也泡湯了。

嚴展晴負罪感加重,決定請她們好好吃一頓。

“嚴律師,看你平常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沒想到這麽任性,一跟男朋友鬧別扭就直接找人相親,太恐怖了吧。”

晚上到餐廳一起吃了一頓飯後,幾個丫頭又原形畢露了,在餐桌上對嚴展晴說起話來開始不遮不掩。

“雅琳,你懂什麽,這叫手段,對不對嚴律師。”小米說完還朝嚴展晴擠擠眼。

“嚴律師你這麽做就過分了吧,你沒看到你男朋友氣的……你們回家有沒有吵架?”

“怎麽可能吵架,嚴律師的男朋友肯定是把她關起來,這樣,那樣……”

小米一說完,桌上就爆出一陣歡笑,嚴展晴倒也不計較,只是暗自笑這些女孩想象力豐富。

“不過要是換作是我,我才舍不得跟他吵呢,真的好帥哦。”

“是啊是啊,”黃雅琳應和着艾莉,“而且嚴律師,我可以用我的節操跟你保證,他真的很喜歡你,你不用再考驗他了。”

“切——你這輩子要是能把下限找回來團聚就不錯了,還敢提節操。”小米毫不留情地拆臺,轉眼又很認真地對嚴展晴說,“不過你男朋友喜歡你這點倒是真的,我們也被他的臉色吓到了,男人嘛,差不多就可以了,要是真的跑了就只有哭的份了,現在好男人已經不好找了,嚴律師。”

她們叽叽喳喳地說着,根本沒有嚴展晴說話的份。

“對了對了嚴律師,你跟他是怎麽認識的?”

“他是我爸爸的主治醫生。”

“果然是個醫生!哦——嚴律師你心機好重哦,當時還故意跟醫生相親,就是為了讓他看到是不是。”

“……”這點真是冤枉她了。

“那你們認識多久了?”

沉思了一下:“一個多月吧。”

或者更短,而她,跟一個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人拿了結婚證。瘋狂。

“一個多月就把人拿下了,嚴律師你好牛!”

“……”

八卦細胞覺醒,三個女生圍着嚴展晴興致盎然,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也像給嚴展晴溫習一般,關于溫霖的點點滴滴在這個嘈雜的環境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什麽樣的人嗎?

很正直,很溫和,很善良,待人悉心妥善……

這種回憶的感覺很奇妙,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心間靜靜流淌,薄荷一般的味道,清新的,很舒服。

也許是嚴展晴的表現自始至終都太平淡,可是這一如既往的平淡中似乎又有哪裏不同,令旁人都忍不住慢慢收起情緒,安靜地聽着她的一字一句。

良久,嚴展晴因為一陣怪笑回神,轉過頭就看見女孩們一臉古怪的表情。

“嚴律師,你看起來好專情啊。”

還沒來得及體會她們話裏的意思,手機就響起來,是溫霖。

“嚴律師。”溫霖低沉清晰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嚴展晴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

“溫醫生。”

“你現在有空嗎?”

“倒沒什麽特別的事,”嚴展晴看了一眼搞怪的三人,“有事嗎?”

這時對方停了一會兒才說:“有點事,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直覺告訴嚴展晴,還是別讓她們三人正面接觸溫霖比較好,否則她們會更八卦的。所以她說:“你在哪兒,我去找你吧。”

溫霖報了個地址,嚴展晴挂了電話,果不其然就對上三人的嬉皮笑臉。

“帥哥有約是吧,去吧去吧。”黃雅琳不怕死地下逐客令。

最後嚴展晴付了賬,往溫霖說的地方趕去。

溫霖約的地方是一家高級的珠寶店,嚴展晴把車子停在路邊,站在門口的溫霖看見她就從階梯上走下來。看到溫霖身後珠光寶氣的店面,嚴展晴愣了一下。

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溫霖神色自若地看着她,用眼神做了邀請的信息,雖然不明白狀況,但是嚴展晴很配合地往裏面走。

占地百十來平方米的店鋪規整有序地擺放着各式水晶櫃臺,裏面的珠寶首飾自然不必說了,琳琅滿目光彩照人。

“歡迎光臨。”接待的小姐很親切地迎上來,“請問二位需要什麽呢?”

“我們想要一對婚戒。”

婚戒?!

嚴展晴驀地睜大眼。

“溫醫生……”她匆匆忙地叫住他,可接下來的話卻顯得有些吞吐,“那個……我們不需要……婚戒什麽的。”

“我們剛剛領證,怎麽不需要婚戒呢?”

這個回答讓嚴展晴更驚訝了,他們明明就不是那種關系,那本結婚證只是雙方協議的産物。

看嚴展晴這樣,溫大醫生不忍心再逗下去了,刻意壓低聲音在她的耳邊說:“今天下午你爸跟我談了很多事,其間還問我什麽時候辦婚禮、拍婚紗照,還問我怎麽連只戒指都沒給你買,太委屈你了,婚禮跟婚紗照我都以我們兩人都太忙暫時搪塞過去,但是婚戒這種現成的東西如果我再推辭,我怕你爸該起疑了。”溫霖說得煞有其事,表情嚴肅得不得了。

聽溫霖這麽一說,嚴展晴就平靜了下來。确實,父親是很傳統的軍人,自然把這些東西看得很重,就像溫霖所說的,如果他們“結婚”了,連對戒指都沒有,多少讓父親心裏膈應。

只是……

“給你添麻煩了。”沉思後,嚴展晴頗為內疚地說。

“沒關系。”某人繼續賣乖。

很快,小姐便殷勤地給兩人介紹,嚴展晴覺得随便就好,但是溫霖卻選得很仔細,就像一個真正的伴侶在為自己的另一半挑選婚戒。柔和的光線從頭頂斜斜地打下來,漂亮的嘴角輕輕抿着,專注的神情透着一絲柔情,整張臉像是被浸泡在一道明亮的光線之中,耀眼得攝人心弦。

“這個怎麽樣?”他忽地擡起頭,嚴展晴連忙把目光移開,假裝很認真地看着他手中的那道銀色。

“嗯。”她點點頭,其實根本就沒細看。

“那……試試?”

“……哦。”

這一刻,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有些緊張,明明結婚證都領了,可是當那個小小的銀環逐漸靠近嚴展晴的無名指時,不管是哪一方,都忍不住屏息。

最終,那枚戒指套在了嚴展晴的無名指上,大小正好,男戒就顯得大了些,不過很快也修改好了。

“你們可真有眼光,這款戒指可是限量款,全球只有十對。”這其實是在對戒指的金額做鋪墊,言下之意是這對戒指很貴,“請問二位是刷卡還是付現呢?”

“刷卡。”一聽到付賬,嚴展晴的注意力一下子從手中的戒指轉移回來。可是溫霖卻攔住她,在她耳邊私語:“要是你付賬的話,她們會笑話我的。”

“……”

所以嚴大律師最後只能乖乖地把錢包放回去,不過到了門口,嚴展晴還是很堅持地說:“我會把錢打到你卡上的。”

溫霖也沒跟她擰,答應了下來。

回到家,溫霖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後,他伸直手張開五指,目光久久地停在那枚戒指上。

下午,嚴國正确實跟他聊了很久,但對于婚禮什麽的,老人并沒有提及,他現在只希望女兒有個歸宿,那些場面東西他并不看重。老人只是跟他說了很多事,很多關于嚴展晴的,而自己卻不知道的事。

“她從小就過得特別辛苦,因為性格孤僻經常被欺負,加上她媽媽離開得早,我還落下一身的病,日子過得非常艱難。”

“後來到了國外也不好過,她不光要照顧自己,還要省吃儉用想辦法給我寄錢,她從來不跟我說她遇到了什麽難處,總是一個人咬牙堅持。所以溫霖啊,你往後多讓着她點,她心眼不壞,小時候有什麽流浪貓流浪狗她都往家裏領,她就是有點笨拙,不擅長表達,相信我,你對她好一分,她會十分回報你的……”

漫長的談話過後,溫霖連最後一絲彷徨也消失了,綿綿的疼痛箍着心髒,滿滿的心疼。

各種各樣的情緒充盈着胸膛,幾乎快要溢出來,唯有那個人的臉是清晰的。

溫霖側了下身,把臉埋進枕頭,借此來驅散腦子裏那些不斷釋放暧昧電波的畫面。只是臉一碰上枕頭,嘴唇就幾乎快要咧到耳朵。

我真的完蛋了。

也許……

四年前就完蛋了。

大半個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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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