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 因妖屋而來的相遇

芷穎已經十六歲了。

這天,歇婆把她叫到後院的小屋,語重心長道:“你年紀已然不小,有些話不能再瞞你,關于你的身世老奴今天全告訴你吧。”

歇婆指望從芷穎臉上看到驚訝或者期待的表情,但是這張月貌天顏平淡得像碗白粥。

歇婆不免有些失望,繼續說:“你亡父本是當朝大司空,你亡母是當朝太傅的愛女,你本應該出生顯赫榮華富貴,誰料滅門慘禍突然降到你頭上!”

歇婆已老淚縱橫,滅門之夜的驚心破膽重回心頭——

從天而降的那支恐怖黑箭只是開端。

沒過半晌,就從黑暗中蹿出十幾個黑衣人!他們手持刀劍,武功高強,與鎮守殿外的武士厮殺起來。武士倉促應戰,幾回合下有些支持不住,幸好徐老爺帶着大批援兵趕到。

黑衣人心念殿內,不願纏鬥下去,忽而集體收刀,重回黑暗。緊接着,夜風呼呼而來,帶着金屬的氣味,如無形長鞭抽将在武士身上——幾十條身軀頃刻間斬成三段。

衆人瞠目,不等反應又是一陣金屬夜風迅猛而至,大殿正牆轟然倒塌,殿內人驚叫逃竄,黑衣人再次出現,他們一陣砍殺,不留一個活口。

萬幸,歇婆聽從了徐夫人的命令,帶着剛出生的芷穎逃入密道,保下了徐家唯一的血脈。

歇婆說完,抹去昏淚,伸出手想幫芷穎也擦擦,誰料少女一臉鎮靜,別說流淚了,一點點悲傷之情都沒有。

“婆婆,你說的這些我早就聽過了。”芷穎平靜地說。

“什麽時候?老奴不記得有對你講過!”

“婆婆,你可能不知道,你睡覺的時候有說夢話的習慣,我就是從你夢話裏聽到的。”

歇婆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只聽見芷穎繼續說:“你第一天沒講完第二天就接着講,全部講完了又從頭開始。”

“我、我、你……你怎麽不跟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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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說的,但是婆婆醒着的時候對此事只字不提,我想可能是禁忌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

“你這丫頭嘴真緊那。”歇婆有些氣急,臉紅了起來,“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五歲那年吧。”

歇婆“啊”了一聲,一下子嗆住,咳起來。

芷穎趕緊上前幫忙順氣,嘴裏還在說:“我從五歲那年開始聽,一直聽到昨天晚上,都會背了。”

歇婆咳得更兇。少女止住話頭,想了想說道:“其實剛才聽婆婆說起這事我還是驚訝的,因為現在才知道那是我生父母的災禍。”

此話一出歇婆不咳了,老淚又奪眶而出。徐府的滅門慘案是她心中一道愈合不了的傷疤,至今依舊鮮血涔涔,帶着無法消除的憎恨氣味。

“絕對是那可恨的方士,叫焦姜的!你一定要記住這個名字。千萬,千萬不要和方士搭上關系,千萬記得!老奴一直以為那一夜他們的目标是你,如今你逃出了,他們肯定沒有放棄尋你。芷穎,你是徐家最後的血脈,老奴不求你為老爺夫人報仇雪恨,只求你平平安安找個可靠的男人過一輩子。”

芷穎聽歇婆語意有變,起身要走,被老婦一把拽住:“我們借宿的這家主人——吳郁生人就不錯。”

芷穎欲掙脫手臂,歇婆手上加力,根本不似剛剛愚鈍昏沉的老人。

“他是本地大戶,沒有萬貫家財也夠你享福一輩子。家世清白,知書達理,樣貌不錯,年齡跟你也合适,絕對是好歸宿的不二人選。”

“吳老爺人好衆所周知,想嫁他的姑娘都能排長隊了,像我這種一窮二白的外鄉人他怎麽看得上。”

兩年前,歇婆帶着芷穎“流竄”到這個群山環繞的清靜小鎮,剛來就被告知有位好善樂施的好人,吳郁生。吳郁生家是鎮上的大地主,父母早亡,也沒有兄弟姐妹,于是這許多田産全歸他一人繼承。吳郁生經常幫助窮苦百姓,還在自家辦了私塾,專收沒錢讀書的窮人孩子。當歇婆和芷穎投靠吳郁生時,他二話不說就收留了她們,這一老一弱就在吳宅住下,幹些打雜手工的活。芷穎生得玉顏無雙,一到鎮上就引起不小轟動,住進吳宅後受到許多猜忌,但芷穎知道,吳郁生是真好人,對誰都相敬如賓。

歇婆還在勸,忽聞屋外傳來許多人聲。歇婆一個激靈,把芷穎拉到身後,探頭往外看,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吳郁生正領着一衆方士走進後院!方士有四人,統一裝束,深藍黑邊曲裾袍,腳穿黑色長靴,頭戴鹿皮小冠。

“不好!”

歇婆沒忍住,小呼一聲。這音量小到連窗口都飄不到,卻被十幾步外院門處站在最後的一名少年方士聽見。

這耳力真是了得。少年方士腦袋微微一轉,瞧見了小屋子裏的人。歇婆趕緊躲開,卻忘了身後的芷穎。芷穎不知是何要緊事,還伸長脖子往窗外看,恰好跟那少年方士對視上了。

吳郁生把四名方士領進後院,指着北邊一幢二層樓房說:“就是那裏。方圓幾百裏叫得上名字的方士都請過了,沒一個治得了。”

講到這裏,就不得不說說八天前發生在那棟樓裏的怪事。

芷穎和歇婆所住的平房在後院的南面,平房隔了四間,都是給吳宅傭人住的。那出事的二層房子在院子北面,孤零零的,中間距離好大一塊空地。這棟樓是用來放雜物的,門窗均上鎖,平日無人,只有幾個下人每隔三天過去打掃一遍。

可就在八天前的晚上,這棟樓的二層開始出現怪事。

最開始,有昏黃的燭火從紙窗透出,亮了一夜,雞叫後才熄滅。

第二夜,燭火再次出現,同時多了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地在火燭旁站了一宿。

第三夜,同樣的場景,只不過又多了兩個人影,三個人影聊了一宿。

第四夜又多了三個影子,一夥人把酒暢飲,好不熱鬧。

就像這樣,每過一夜人影就多幾個,吵鬧聲越來越大,昨晚上竟然載歌載舞起來!

“有趣。”為首的方士摸摸下巴。他最年長,腰間別着一面九螭龍銅鏡。

“別光覺得有趣,快救救我們吧!”吳郁生已經八晚沒合眼了,再這樣鬧下去,非得把人逼瘋不成。

“你夜裏有進去看過嗎?”

“看過,第一天晚上就進去看過。門上的鎖是完好的,打開後看到屋子靠牆的地方放着一支點燃的蠟燭。”

一行人邊說邊上了樓梯,來到二樓房間門外。二樓就這一間房,普通的正室和左右耳室結構,裏面除了幾個立櫃和正室深處靠牆的黑色長胡桌外,再沒別的物件。

“蠟燭就放在那長條胡桌上,火怎麽吹都滅不了。”吳郁生回憶道,“第二天晚上我也來過,可是自那天起,一到晚上蠟燭燃起之後門就打不開了。”

“施主有碰過蠟燭嗎?”

吳郁生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如夢初醒,“經你這麽一問我才想起,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碰它。”

為首的方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着問:“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奇怪的事情?”

吳郁生突然一股怒火湧上腦門——連日的睡眠缺少,讓這個老好人也變得脾氣暴躁。

他沒好氣地說:“我要是什麽都知道還找你們來幹嘛!你們是新教派吧,叫道什麽的。聽說你們很厲害,如果你們也是無用之徒,到時候可不是一走了之那麽簡單!”

“施主息怒,我們道教自然與那些江湖野士不同。”為首的方士從腰間取下銅鏡,對胡桌一照,上面立刻出現一支燃燒的蠟燭。

“施主晚上看到的可是它?”

吳郁生吓得一僵,哆嗦得指着蠟燭說:“對對,就是它!”

“其實蠟燭一直都在那裏,只是白天看不見。不過在我的這面九螭龍銅鏡下,再厲害的法術都得現形。”

吳郁生從震驚中回過神,看一眼蠟燭又看一眼道士,仍舊将信将疑。

為首的道士輕輕一笑,游刃有餘道:“不光是蠟燭,就連那晚上鬧事的妖物,現在也還在這間屋子裏。”

“什麽!?”吳郁生驚呼一聲,寒毛瞬間豎起,僵在原地不敢動。

一馬臉道士就在門邊,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你、你們要幹什麽!”

“施主不用慌張,我們現在就把這屋裏的妖物收了。”

為首的道士身形一轉,将銅鏡對準了吳郁生。

“施主不要回頭。”

人是逆反心很強的東西,警告永遠是變相誘惑。吳郁生也難于免俗,對方話剛說完就回頭了。

起初他什麽都沒有看到,只感覺眼皮下方有東西在蠕動,于是低頭一看,登時吓得腳一軟,跌坐在地——

他身後的影子裏堆滿了妖物!

一大堆晦暗的肮髒東西在吳郁生遮擋出的陰影裏糾纏蠕動,數不清的眼珠、鼻孔、牙齒相互擠壓摩擦着。

為首的道士移動銅鏡,用昏黃卻刺目的鏡光照住妖物。馬臉道士從腰帶上解下八瓣淩花桃木盤托在手上,漆黑的木盤泛着紅光,在那堆妖物二指遠的地方投下陰影,另一只手在胸前不斷變化手訣。

桃木盤的影子釋放出吸力,把這堆妖物不斷收進去。沒費多大力氣,吳郁生肮髒的影子就清掃幹淨了。

不等吳郁生松口氣,為首的道士又說道:“施主,這次你也別回頭。”

吳郁生不長記性又回頭了,換來的是比剛才更恐怖的驚吓。一張鬼臉緊緊貼在後腦,待他轉頭,一人一鬼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吳郁生幾乎暈厥,可是求生的欲望迫使他站起來,但不管怎麽使勁,屁股和半邊後背都像長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影子越濃,妖物藏得越深。施主,你現在被它們抓住了。”

“快!快救我起來!”

吳郁生大半邊身子貼在地上,影子面積過小,鏡光照射不準,而且影子濃郁,妖物的力量沒有削減。

“浮楠。”為首的道士喊道。

站在一邊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壯碩道士應聲抽出一把青銅古劍,古劍比人上臂長一點,青色的劍身上有許多墨色沁斑,在充滿妖物的屋裏發出嗡鳴。

浮楠雙手握住劍柄,劍頭朝下,默念咒語,最後大喝一聲——一股灼熱的氣焰從劍身釋放開來,瞬間充滿室內,躲在吳郁生影子裏和藏身其他暗處的妖物同時發出一陣讓人惡心的哀鳴,紛紛跑出在空氣中到處亂竄。

為首的道士抖擻精神,一拍銅鏡,高聲念道:

“神靈順行,華精螢明,此間妖魔,速速現形!”

咒語念完,銅鏡突然華彩大曜,鏡光分裂數處,照住屋內所有妖物。馬臉道士橫眉瞪目,右手用力結印,桃木盤紅光大盛,所指處污穢之物紛紛吸入其中,三種法器齊輝映,不着片刻就把滿屋妖物全收服了。

馬臉道士捧着又沉又燙的桃木盤,猛然發現什麽,說:

“齊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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