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 龍尾和美男巫

芷穎欣喜若狂,不假思索地撿起狐貍面具,朝打鬥聲的方向跑去。

聲音漸大,臭氣漸濃,飛石走土,一蛇一人,一追一躲,蹿到高處,在大樹枝杈間纏鬥。齊光不出手,游刃有餘地躲避,大蛇越激越怒,渾身烏鱗紛紛立起,讓觀者心驚如麻。

齊光看到跑過來的芷穎,驚慌地喊:“你怎麽來了,這裏危險!”

“我找到你的面具了!”芷穎高舉起狐貍面具。

攀在高高樹幹上的齊光一看,确是無異,急切地說:“快扔給我!”

“太遠了,扔不到!”

“你随便扔,我會接住的!”

正說着,大蛇一個猛沖,千斤重的磐石蛇頭撞上齊光的肚子!少年悶哼一聲,像彈弓上的石子一樣彈了出去。芷穎吓了一跳,手臂一抖把面具扔偏了,齊光撞上一棵樹幹,就勢旋身一蹬,朝面具的方向直縱而去,抓住後立刻戴在臉上,狐貍右眼瞬間圓瞪,有白氣從狐嘴吐出,将他全身裹住。

齊光身體凝浮在空中,雙手持前比劃手訣,裹住身體的白氣長出數根白色棍棒,飛到大蛇周圍一陣亂打。這匹蛇在剛才的追逐戰中撞倒不少樹木,顯然是不怕打不怕疼的,可不知怎的竟禁不住這些棍棒的毆打,被打中的地方烏鱗脫落一片,露出白花花血淋淋的蛇肉,大蛇又疼又氣又急,在樹幹間死命扭動滾騰,把人粗的樹幹紛紛撞斷。

芷穎就站在下方,眼看樹幹就要砸到腦袋,好在找回面具的齊光又變回那個神通廣大的方士,他閃電般移到芷穎身前,左手掌朝天一舉,白氣蜂擁聚攏成一面白色大傘蓋,擋住了掉下來的幾根樹幹,發出“當當”的金屬撞擊聲。樹幹沉重,齊光單手抵擋有些吃力,還要顧及那些追打大蛇的白棒子,心下只求蛇怪知難而退,免得逼他殺生。

可是這大蛇怪在山中作威作福慣了從沒受過這等欺負,現在就算疼死也要拉這個家夥陪葬!它從樹頂折騰到泥地,蛇身已千瘡百孔,氣焰卻愈發高漲,齊光不想再拖延下去,右手一掐手訣,那些棍棒旋即聚到一處,拼成一根白色大柱子,對着大蛇的半腰狠砸下去!

大蛇一聲哀鳴,眼珠差點爆出,胃液随信子噴濺出口,像條割斷的井繩奄奄一息地掉到地上。大柱子再次揚起,齊光心有不忍,可就在這一念之間日色忽然暗淡下來,怪風四起,有霹靂聲破空而來,一條長滿倒刺的巨大龍尾從天而降!

這條龍尾有大蛇十幾倍粗細,生得五彩斑斓,縱橫交錯的彩紋映日生輝,恰似一根炫彩虹柱。它風也似疾,正對齊光和芷穎的頭頂抽将下來!

齊光哪料到還有這出,登時心驚肉跳,撐開雙臂頂住大傘蓋,咬緊牙關拿出百倍氣力欲撐過此劫。可是力量太過懸殊,不等龍尾靠上,強大的風壓就迫使他跪下,擋在身後的芷穎更是凄慘,被四面八方的飓風吹得七葷八素。

芷穎睜不開眼睛,但心明如鏡,鬼使神差地抽出鱗片發簪握在手中,幾乎同時,龍尾沉重地抽在大傘蓋上——真似個泰山壓頂!齊光肺部猛烈收縮,全身觸地,沉入泥土一尺多深,他還在支撐,連手臂筋骨斷裂都沒感覺到,圓瞪的狐貍右眼充血過剩,左眼這時也慢慢睜開……忽然他臉側一晃,只見身後的芷穎揚起半身,手握發簪朝龍尾刺去!

倏地,發簪紅光大盛,不知刺中未否,只知龍尾猛地揚起,在半空凝了一凝,果斷放棄攻擊,轉頭卷起躺在一邊半死的大蛇,風馳電掣般縮回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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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穎和齊光死裏逃生,狐貍面具也似用光了力量,自行從少年臉上脫落,可是一聲脆響,嘴角處碎了一塊。齊光滿臉汗水,臉色蒼白,眼睛無神,雙臂綿軟地掉到地上,張開嘴卻不敢呼吸,芷穎也已筋疲力竭,下半身被齊光壓住,上身伏在他胸膛上喘息,手裏的發簪悄無聲息地變成一條小蛇爬回發髻。

經過這一番大驚恐,芷穎的精神困乏已極,暈沉中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沒有聽到齊光的心跳聲!

她強打精神,貼在少年胸口專心聽了一會兒——

真的沒有心跳!連呼吸的起伏都沒有了!

“齊光……”

她無助地顫抖起來,神智在恐懼中達到極點,猛地崩斷,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

芷穎做了一個好長好亂的夢。

她輕裾長袖,天姿窈窕,誤入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伴着七色光芒懵懂恬笑,六宮粉黛顏色盡失,大王對她無限寵愛,錦衣玉食,情話綿延,可每一瞬都會換一張臉孔,虛幻而缥缈。

她起身離開,卻被熊熊烈火包圍,鳳凰涅槃,化身通天巫女,備受人們的尊敬和衆神的喜愛。可惜波詭雲谲,冷眼遺棄,金戈鐵馬,纏身游走,烈焰舔面,厲風刮耳,無數長刃□□憑空出現,朝她的嬌弱身軀無情刺去……

芷穎微微一顫,醒了,身邊站着一個極好看的人。

這人粉面秀目,身姿纖細,溫潤可愛,見她醒來,微微一笑,純粹得讓人心動。

“這麽快就醒了,再多睡會兒吧。”

是個渾厚的男聲。

“我還活着?”

“活得很好,一點傷都沒有。”

“齊光呢?”

“在隔壁。”

“還活着嗎?”

“我去看看。”

美男子走出門,過了一會兒傳來喊聲:“還活着!”然後一串登登登的腳步,齊光一臉燦爛地跑了進來。

他換了套行頭,質樸的棉麻便服,灰色頭巾和藤底麻屦,腰帶卻是流光溢彩的綢緞,白玉般的狐貍面具綁在上面。他袖口高卷,兩臂纏着繃帶,一進門就沖芷穎笑,牙齒又白又亮,兩眼熠熠生輝,跟初次見面時一樣生機勃勃。

不知是否因為那個零碎的噩夢,有股怨氣堵在芷穎胸口不上不下,讓她凄恨綿綿,心神黯淡,可是現在看見齊光的笑容後,心頭的烏雲神奇般地消散了,郁積的傷感憂恨頃刻間化為烏有,也跟着微笑起來,身體也不似剛才那般難受。

齊光一屁股坐到床邊,像欣賞一尊精美的工藝品一樣細細端詳芷穎,末了說道:“你怎麽跟我一樣皮糙肉厚。”

笑容僵住,擡手在少年纏了繃帶的手臂上狠掐一把,把他疼得哇哇直叫,芷穎翻身朝裏躺好,賭氣說:“你走開,我要睡覺。”

“齊光,這麽多年了怎麽還不會說話。”美男子跟在後面進來,看到這一幕覺得好笑。

“你知道我一向獨來獨往,不經常跟人交談,更別說跟小姑娘了。”

齊光笨拙地為自己辯解,猛想起一件重要事,向美男子求助道:“金蟬,你幫我個忙,我問了好幾次,這姑娘就是不願告訴我她的名字。”

“我有說不願嗎?是你每次找的時機不對,居然被你說得這般小氣。”芷穎面朝裏悶悶地說,“還好多次呢,明明就兩次。一直獨來獨往?你那三個師兄是假的?”

齊光又要解釋,被金蟬瞪了一眼。金蟬走過來,微微弓腰對芷穎溫柔地說:“姑娘餓不餓?要不吃點東西?今日是仲春月雲夢之會的最後一日,不如姑娘收拾好後和我一起到愁姑水邊閑逛一番?”

“叫我芷穎就行。”

芷穎坐起來,迎着美男子柔情似水地說。

齊光沒想到芷穎這麽輕易就把名字告訴頭回見面、一點交情都沒有的金蟬,反倒自己一片真心卻怎麽也問不出,不禁委屈地大叫:“你們欺負人。”

芷穎捂嘴偷笑,故意對金蟬嬌滴滴地說:“小女以後就稱你金蟬兄吧。金蟬兄剛才的提議甚合小女心意,就照金蟬兄的意思做吧。”

金蟬微笑點頭,殷勤道:“芷穎姑娘稍等,我去把吃的拿來。”

美男子出去後屋裏的氣氛尴尬起來,芷穎倚在床柱上,轉動眼珠觀察這間小茅屋——泥土糊成的四壁脫落得斑斑駁駁,屋頂用木頭架起,再鋪上厚稻草,家具陳設基本齊全,雖然都很破舊,但收拾得很幹淨,自己躺的架子床絕對是屋裏最奢華的物件。

“要不是親眼看到,誰會相信仙子一樣的金蟬兄會住這種地方。”芷穎小聲說,似有意似無意為兩人開了個頭。

齊光早就憋不住,連忙應道:“你這間屋子好多了,隔壁什麽都沒有,我躺的是張席子,又破又臭,懷疑是裹死人的。”

“你們認識?”芷穎也不忸怩,直接發問。

“見過幾次。”

“你知道他在這裏?”

“不知道,恰巧碰上的。”

“金蟬兄不會也是方士吧。”

“他是靈子。”

靈子就是男巫,也就是說這地方的神明很有可能是女神。

這時,金蟬端着一個大漆盤進來了,上面很多碗碟,熱騰騰的很香。齊光已經對食物躍躍欲試,不等金蟬放下就偷了一塊塞進嘴裏,芷穎也不是矜持淑女,道謝後和齊光一起海吃胡喝起來。

金蟬微笑地看着這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齊光沒什麽可說的,渾身傻氣一點兒沒變,但這個叫芷穎的姑娘來頭就太大了,不知道傻小子齊光意識到沒有——招惹上了個大災禍,今後的日子兇多吉少。

“芷穎姑娘得了一件好寶貝呢。”金蟬目光停留在她露出首尾的殷紅發簪上,“齊光給你的?”

“不是,燭陰多出來的鱗片,就送她了。”

“芷穎姑娘真幸運,不提其他,至少以後所有鱗蟲都不敢惹你。”

“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樹林裏的那條大蛇見她就躲,我還奇怪呢,原來是因為發簪。”齊光邊吃邊說,“後來從天上冒出來的大尾巴被你一刺就跑了,畢竟不能冒犯老祖宗。”

芷穎腦子一團漿糊,仔細回想漸漸記起很多,不禁一陣惡心,胃口頓無。她放下碗筷,把深林中遇到大蛇怪的歷險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最後定格在齊光沒有的心跳上。少女默默出了身冷汗,懷疑地盯着眼前活蹦亂跳的齊光,眼睛不知不覺地滑到他胸口。

金蟬從頭到尾都在觀察芷穎,這會兒忍不住嘲弄道:“芷穎姑娘在看哪裏呢?”

芷穎連忙搖頭,紅着臉說:“我吃好了。金蟬兄,帶我去愁姑水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小說不會棄,如果真有讀者在看,請給個評論和收藏吧,作者真的很想要呀,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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