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一 齊光吃醋

四個小鬼把人頭擡到堂屋中間,面向裏屋站定,人頭閉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圍住程老爺的十四只玄鬼不停搖晃,伸出手在他身上摸來撓去,老人本就蒼白的臉泛出青光,冷汗一層層地落下,在卧榻上一震一震像打嗝一樣發抖。

除了程老爺,衛離和芷穎也吓得不輕,連經歷過幾次的稽明也緊張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大頭鬼。只有齊光鎮定如常,他抱緊懷裏越抖越厲害的芷穎,輕咳了一聲。

人頭聽到了,動了動眉頭,在托盤上慢慢轉過來,眼睛眯開一條縫,嘴角勾起一絲慘笑,用細如針尖的刺耳聲音說:

“我知道你們在,如果不出聲,我是準備放你們一馬的。”

“仝哄大人,怎麽有空來這裏?”齊光欠身恭敬地說。

“你知道我的名字?”仝哄把眼睛睜開一半,裏面一潭渾水,滾出一顆生蛋黃似的眼珠。他用這對不聽使喚的眼珠看到齊光,猛地睜開,渾水眼白反應不及,從眼眶裏滾出幾顆門環大的粘稠黃色液體,仝哄不慌不忙地伸出烏紫色長滿小刺的長舌把滴下來的眼白舔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咽下。

“原來是你呀。”大頭顱的聲音像數千根針不斷紮進聞者的心腦,“特意來找我的嗎?”

“碰巧而已。”齊光說。

“那就是我們有緣。正好黑山停靠在此,邀請你來玩。”仝哄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細密白亮的尖牙。

齊光颔首表示感謝,小心問道:“請問後土大人在嗎?”

“你果真有預謀。”仝哄笑得更開心,嘴咧得更開,一直扯到耳垂下面,“後土大人不在,大司獄在。”人頭的眼睛閃了一下。轉瞬間的事情結果還是被齊光捕捉到——他偷偷瞟了眼芷穎。

“我知道了。”齊光說,語氣平淡聽不出感情。

“等你們來玩哦。”仝哄笑得毛骨悚然,慢慢轉向裏屋,說:“這老東西用自己的兒子續命,我看不過眼,就隔三差五派人來吓唬他。今天心血來潮親自來吓人,沒想到碰見你,真是緣分。一定要來黑山玩哦。”

仝哄再三邀請,齊光不答應也不拒絕,只是低眉順眼地站着。仝哄收起笑容,重新閉上眼睛,對那十四個張牙舞爪的玄鬼說:“收工。”說完四小鬼擡着人頭走出門,玄鬼列成兩隊跟了出去。

屋裏的燈火重新亮起來,但寒氣還在浮動,四個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氣,衛離早就憋不住大叫道:“我衣服燒起來了!”黑色的腐蝕之火已經燒到腰帶。稽明看了眼,漫不經心道:“把燒着的衣服脫下來就行了。”衛離趕緊照做,想避瘟神一樣把外衣扔得遠遠的。

稽明走進裏屋,看到程老爺一臉死灰,全身僵硬地暈倒在躺椅上。他探了探鼻息——沒死,轉身對齊光說:“老爺暈過去了,今晚是談不了事了,各位就先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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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被帶到一個偏僻的院子,正好有三間廂房供他們使用。衛離關上院門,走到芷穎身邊的石凳上坐下。他們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前,好一會兒沒人說話,齊光仰頭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芷穎托着下巴想心事,衛離還沒從剛才的驚悚中走出來,看了看又暗又靜的院景,低聲問道:“剛才那些是什麽東西?鬼嗎?”

“是神。”齊光回答。

“稽明說是判死官,難道是來收那老人的魂的?”

“是吧。”

“我看他印堂發黑,滿臉青光,離死不遠了。”

“估計還能活幾年。”

“齊光兄,你連人的壽命都能看出來?”

“嗯?你沒聽到嗎?”

“聽到什麽?”衛離來了興致,“那些鬼神進來後,外面就電閃雷鳴個不停,吓死人了。”

齊光沒想到會這樣,勾頭問芷穎:“你也沒聽到嗎?”

“沒有。”

“齊光兄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齊光不愛撒謊,醞釀了下如實招來:“我聽那個大頭說,程老爺是拿自己兒子的命,給自己續命才活到現在的。”

衛離驚呼一聲,全身繃緊,寒毛根根豎起,驚恐萬分道:“難道他找我們來,是為了拿我們續命?”

“應該是要我幫他把兒子的命續給他。”

“怎麽有這麽惡毒的父親,這麽惡毒的人!奪走別人的命給自己?這種人不會有好下場!齊光兄,這種事我們肯定不能做,現在就走。”衛離義正言辭道。

“今晚先留下吧,明天我想法子拒絕。”齊光露出倦意,問芷穎:“你要睡哪間房?”

“哪間都可以。”

“衛離兄呢?”

“芷穎姑娘就用中間的房吧,我和齊光兄分東西兩間,我在東邊就用東邊的吧。”

“好。”齊光點頭,又對芷穎說:“我先幫你去看看房間幹不幹淨。”

“不用了,你累就早點休息吧,我再坐會兒。”芷穎興致怏怏地說。

齊光有些不知所措,衛離立刻站起來,說:“不如齊光兄幫我看看屋子幹不幹淨?”說着把他拽走了。

兩個年輕男子走進東邊廂房,三間廂房都是一樣的裏外兩間格局,進門是客堂,再進一扇拱門就是卧室,用門簾隔開。衛離把齊光拉進卧室,勾頭看了眼還坐在院子裏的芷穎,小聲說:“芷穎姑娘怎麽不高興了?”

“你也看出來了?我也覺得奇怪。”齊光邊說邊擔心地往門外看。

“肯定是你惹她生氣了。”

“我沒有和她吵架呀。”齊光驚訝地瞪大眼睛,“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

“不是吵架才會生氣,女人的心很小,你說無意她聽有意,肯定是你不小心說了什麽讓芷穎姑娘多心了。”

衛離分析得很有道理,齊光不得不認真回憶起來。

衛離看着陷入沉思的齊光,冷不丁問道:“你和芷穎姑娘是什麽關系?”他語氣随意,但面部表情并不輕松。

“同行。”齊光不假思索地答道。

“沒有別的關系了?”衛離的緊張之情溢于言表,問得小心翼翼。

“沒有了。”

衛離盯住少年的臉看了半晌,沉沉呼出一口氣,說:“齊光兄,我看你一臉懵懂的樣子,好像沒搞清楚我說的‘關系’是什麽意思。”

“我當然懂你的意思。”齊光忽然有些惱火,已經不耐煩留在這裏,反正衛離也沒有正經事跟他說,煩心中往院子看了眼,發現芷穎已經不在石桌邊了,便再也待不住直接告辭。

齊光前腳剛跨過門檻,身後傳來衛離不大不小的聲音——

“我挺喜歡芷穎姑娘的,如果你們沒有關系,我就沒有顧慮了。”

齊光腳步停住,看不到臉但能感覺到他周身氣息正在發生變化,由熾熱變得冰冷,由黑夜變成白晝,又冷又焱,就像冥府的太陽。衛離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可是齊光沉寂了一會兒,竟然半句話沒說就走掉了。

齊光大踏步地走到中間廂房外,裏面燃着一點豆大的油燈,微微能聽到衣裙摩擦的聲音。

“芷穎?”他一手按在門上,輕輕叫了一聲。

“我躺下了。天晚了,你也休息吧。”裏面傳來芷穎有些虛弱的聲音。

“你一人可以嗎?”

“點着燈,不要緊的。”

少年無奈,只會離開,走出兩步,猛轉身看了眼衛離所在的東邊廂房——門已經關上,燈也滅了。可他就是放心不下,一個輕躍跳到芷穎屋頂,在正脊上躺了下來。

齊光浪跡了幾百年,早就習慣風餐露宿,栉風沐雨,在屋檐下溫暖的室內和親近之人共處的感覺已經記不清了,幾百年他都是獨自一人,偶爾有人靠近,都只是過眼雲煙,他很清楚這場孤獨旅程的終點是哪兒,可是沒想到遇到了芷穎。

一想到芷穎,少年靜如止水的心就激蕩起來,腦袋裏老早就絞成一條深紮入骨的念頭突然崩出好多思緒,到處游動,一會兒撫摸,一會兒撓癢,一會兒輕刺,現在居然把根都撼動了,剛才衛離又突然說出那句話,更叫他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齊光翻身坐起,頭埋進臂彎,千頭萬緒陣陣襲來,擡起頭又看向月亮,想到仝哄的邀請,覺得還是應該去一趟黑山。

吱——一扇門被小心推開。齊光一個激靈,聽出是芷穎走出了廂房,她在門前徘徊幾步,最後朝東邊廂房走去。齊光心中騰起無名火,縱身跳到走廊上,擋在芷穎面前。

芷穎看到黑漆漆的走廊上突然冒出一個人,吓得輕呼一聲,竄到廊柱後躲起來。

“是我。”齊光說道,走近一步,一手按在廊柱上,一手撐住欄杆,把少女困在裏面。

借着月光,芷穎看清了他的臉,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說:“你吓死我了。”

“你要去哪裏。”

可能是晚上的關系,齊光表情陰陰的,口氣也很生硬,芷穎看出來了,小心答道:“我……出來走走。”

“走去哪裏。”

“去……去衛離那邊看看。”芷穎老實交代。

齊光的心火竄到胸口,收縮兩臂把她困得更緊——

“去那裏看什麽。”

芷穎兩手搭上他的胳膊,兩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神秘地說:“來我屋裏,我有話給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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