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酒宴

唐安生很少喝酒。耐不住楚連翹三番四次盛情相邀，她最後只得答應了。酒宴設在前廳的一處空地上，據說還邀請了鹹陽地界方圓百裏，有名的書生和儒士。她作為一城之主，若不去參加，于情不容、于理不通。

可系統貓早上的時候就告誡她：“阿唐，我要檢查系統的虛拟數據，因此要休眠一整天。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具體情況無法預測。總之，你今天不要到處亂跑，乖乖等我醒來。喵喵喵。”說完這些話，系統貓就找了個地方縮成一團兒睡了。

“有何不妥？”唐安生皺眉琢磨了一下：這可是鹹陽的地界，就算是鴻門宴也輪不到我去闖。在自家地盤上還能出什麽事？爛命一條，誰要拿便拿。

梳洗打扮，換上一件得體的宮裝。唐安生跟随者掌燈的婆子，一路說說笑笑去了酒宴。在場人數不少，最上面的臺子上從左到右分別坐着，宋柯、韓賦、楚連翹。那麽最右邊，挨着楚連翹的空位，想必就是她的了。

唐安生向在場的書生、儒士彎腰行了一禮。大家也起身回禮，然後落座，就算是正式開席了。有侍女先端了茶水上來，讓他們漱口。然後才是一行人，陸陸續續上酒菜。

楚連翹測過身來敬她一杯酒：“城主大人，前些日子多有得罪，小妹在這裏以酒賠罪。”說完站起身來，“哐哐哐”往自己桌前扔了三個陶瓷大碗。衆人目光集中過來，楚連翹大笑一聲“拿酒來”。仆從遞上酒壇，她便倒了滿滿三大碗。

唐安生有些發懵，還未見過這種陣仗。而且她素來滴酒不沾，但畢竟是一城之主，這點膽識還是有的。于是也站起來，給自己滿上三大碗。笑看臺下衆人：“之前曾經與南楚郡主，有些私人過節。如今以酒會友，此事便算過去了。”

楚連翹哈哈大笑，端起第一碗酒水就仰頭喝。滿滿的一碗白酒，竟然幾口便下了肚。然後端起第二碗酒水，又是一飲而盡。等到第三碗，楚連翹才對着唐安生開口：“城主，請。”

這分明是讓她也跟着一起來喝的節奏啊？唐安生被衆人盯着，哪敢有絲毫怯弱，登時也端起三碗酒水，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辣的眼淚都出來了，面上去不動聲色的，将空碗展示給在場的書生和儒士。

楚連翹這個人心思細膩，今天弄的這一出，恐怕也是有伏筆的。唐安生細細思索，終究還是給自己留了後手，喝了這三大碗白酒之後，再有人敬酒，她便用袖子遮着，偷偷倒到地上。

宋柯用筷子夾着花生米，一邊吃一邊打趣道：“老唐，海量啊。”

唐安生笑笑：“宋兄弟，我之前曾經寫書一封送至蜀南，說願意以冬衣百件，換來年鹹陽的第一批麻椒、辣椒。若食言，便将鹹陽方圓百裏的地契悉數奉上，此話不假。既然宋兄弟就是蜀南城主，不若今日就表個态。”

宋柯爽朗大笑：“這件事我早已托人去辦，相信大批物資不日就會抵達鹹陽。這是兩邦交好、互惠互利的事兒。再說還有付哥坐鎮鹹陽幫你，我怎敢不聽。”說完，還用手肘戳了戳韓賦。

韓賦今日的表現格外冷淡。入席後，唐安生一眼就注意到，今日的韓先生沒有穿一襲紅衣，而是換了黑色的外衫。長發束起，所有的頭發都盤在頭上，用玲珑玉冠固定。整個人沒了笑意，竟然有些陰郁和淩厲的味道。

唐安生又細細盯着看了一陣。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仍是眉目如畫。紅唇微張，不停的喝酒。但是卻自始至終都沒開口。

宋柯又說了些八卦趣事，她沒認真聽。酒宴已過半，書生和儒士正在臺下作詩。

唐安生覺得頭稍微有些暈，然而并不影響。正值天空飄下薄雪，因此興致來了也作了一首詩：“此間花下逢仙子，生情未念久長時。不道爛石枯海水，負霜停雪寄相思。”她确實是有感而發，想念的人——是安無鳴。

韓賦脫口而出：“好詩。”

臺下的書生儒士，全都大笑着鼓掌。就連一旁的宋柯也打趣說“老唐這是有心上人了。”唯有唐安生，聽完韓賦嘴中的“好詩”二字後，察覺到他話語中的嘲諷之意。

楚連翹被衆人冷落，自然不甘心。于是也站起來開始玩行酒令：“城主大人乃是寄托對心上人的惋惜、追悔之情。确實是好詩，讓小女敬城主大人一杯薄酒，以表達內心的傾佩之情。”

唐安生剛要拿自己的酒杯回禮，誰知楚連翹遞上來自己的碗，小指在酒面上如蜻蜓點水般，蘸了一下。裏面澄澈的酒水，映照着楚連翹那張妖嬈的臉孔：“城主，請！”

接過酒碗，臺下的人又都是起哄。唐安生只得一口氣幹了，因為白酒太辣，又是一陣咳嗽。眼淚湧出、有些頭疼，她便随意找了個借口離席，打算去旁邊的巷子裏休息一番，等到恢複精力再與這幫妖豔賤貨鬥法。

楚連翹沒攔。宋柯這時喊了一句：“付哥，你去哪？”

唐安生因為太疲憊，也沒回身看，只是腳步微微踉跄着往巷子裏走。她剛一步邁入黑暗中，他悠悠的聲音就在背後響起：“唐安生，你醉了？”

“沒，”松懈的神經一瞬間繃起。唐安生挺直了身板，不敢多吭聲。

韓賦輕笑着念：“此間花下逢仙子，生情不念久長時。不道爛石枯海水，負霜停雪寄相思。”頓了頓，他繼續道：“好一個此生不負。”

唐安生皺眉。面前的韓先生，帶着傲慢的腔調，沒了往日的溫潤和平和，讓她陌生。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似笑非笑。眼睛微眯、嘴角上揚，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錯覺。他擡起唐安生的下巴，大拇指在她的唇瓣上上上下下摩挲着。指腹很柔軟，他的動作并不粗暴。

唐安生皺眉躲開：“我剛剛有些微醉，因此來這巷子中醒酒。先生随我至此，可是有什麽貼己的話要說？如若無事，本城主酒已經醒了，恐他們等太久，這就回宴席吧。”轉身欲逃離。

他直接伸手攔住：“不許走。”

恰好此時，宋柯過來催促：“付哥，你看見老唐沒？”韓賦立刻推了她一把，将她徹底推入黑暗的巷子深處。外人看來，微弱的光線下，巷口只站着韓賦一人，絲毫沒有她唐安生的影子。

韓賦淡然回：“沒。”

宋柯疑惑：“付哥不要騙我，剛剛還看到巷口處有老唐的影子，這會子就不見了？我還能眼花？”

韓賦點頭：“嗯，對。宋柯你就是眼花了。”

宋柯：“……”

“我、我，”唐安生剛想吱聲，奈何韓賦一個眼刀飛過來，她就被吓得閉了嘴。

韓賦：“你沒事趕緊走，我有要緊事辦。”

宋柯：“……”

唐安生眼睜睜看着宋柯一臉懵逼的離開。然後不禁後退了幾步。因為，此時韓先生的表情格外陰沉。他低頭，漫不經心的玩着手中的扇子。黑衣、白扇、他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站着，仿若陷入了沉思。

氣氛有些不妙。唐安生緊張的出了汗，在冬日的寒風中竟還覺得熱，因此将領口扯開透氣。然而，韓賦這時候突然也走進黑暗中，貼近她。兩個人大眼對小眼，白色的哈氣在眼前萦繞。

兩個人靜靜地看着對方，直至睫毛上都挂上層冰霜。

韓賦突兀開口：“唐安生，我見過你。”

唐安生：喵喵喵？

韓賦咬唇、錯開視線：“我小的時候，見過你。”

唐安生：“……別開玩笑了。”

唐安生被韓賦這一席話弄得一頭霧水。然而無論如何，總覺得體內湧現陣陣熱度，無法排解。因此又解開了外衫的扣子：“酒喝多了，燥熱得很。若先生只想同我說些玩笑話，還不如回到酒席上，你我痛飲幾杯。”

說着說着，卻發現韓賦的視線突然下移。“咦？”唐安生困惑，猛然察覺因為前胸的扣子太開，雪白的肌膚露出了些。只得用手捂着：“先、先生你……”緊張的系上扣子，也不敢看韓賦。

“……”韓賦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欲#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唐安生因為羞惱，直接越過他往酒席的方向走。

不過，今夜到底是怎麽了。越走越熱，發自內心的燥熱。

莫非是酒喝多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