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流離失所

嚴冬天氣,彤雲密布,朔風漸起。

白亦容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破舊的山神廟還在,他連屋頂的蜘蛛網都看得清楚,再也不需要戴着穿越前那厚如瓶蓋的眼鏡。

再也回不去了,他心想。

一條溫熱濕滑的舌頭舔過他的手指,他愣了下。

一只全身黃色長毛的狗站在他面前。

白亦容愣了愣,開口道:“大黃,你還沒走啊!”

大黃低頭擡起爪子輕輕一撥,将一只死兔子撥到了他的面前。

大黃是白亦容撿來的。剛遇到的時候,大黃常常吃不飽,甚至一整天都吃不上飯,實在是找不到吃的,它便靠着泥土和樹枝為生。大概是常年的營養不良,它瘦的皮包骨的。

有一次,它餓得實在受不了,便鑽進白亦容家的雞圈,偷偷吃雞圈裏的雞食,恰巧被白亦容發現了。看到它哀求的眼神,白亦容操在手中的棍子怎麽也打不下。

當時,白亦容想了想,轉身回屋,捧出一碗雞食,放在它面前。

就這樣,阿黃每日都會在飯點來等白亦容給飯吃。

等到稍大一點,大黃學會了打獵,偶爾會叼老鼠或蛇放在他家門口權當謝禮。

現在,這一切都過去了。白亦容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只有大黃陪着他。

一場大水沖散了他的家,讓他一夜之間一無所有,回到了起點。

跟随着流民,他一路流浪着。

走了很久的路,終于看到了一個村子。白亦容的心微微提高起來,略帶着些興奮,身邊的大黃似是也察覺到他的心情,嗷嗚地叫了幾聲。

白亦容穿越到這個世界不過半年,半年前他還是個農學博士,主要研究古代農學方面,然而一場事故讓他穿越到這個鳥不拉屎的落後地方。

這具身體不過十三歲,正是能吃會喝的少年時期。都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些日子要不是大黃打獵,他準給餓死了。

一路走來,餓殍遍野,死者不計其數。餓得瘋了的人吃光了樹皮和野草草根,最後吃觀音土。觀音土吃了下去确實能夠暫解饑餓,然而,卻消化不了,白亦容親眼看到不少人吃觀音土拉不出大便給活生生脹死。

寧做飽死鬼,這個觀念讓無數饑餓的人前仆後繼地食用觀音土,即便他們知道觀音土可以吃死人。

比起這些人,有大黃打獵的白亦容算是運道不錯的了。

當看着同行的流浪者用帶着饑饞的目光看向大黃的時候,白亦容帶着大黃悄悄離開了。大黃離不開他,他也不想讓大黃成為那群人的盤中餐。

白亦容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開門的是個漢子,他用略帶戒備的眼神看着這個外鄉人。

“有啥事?”這個漢子用帶着濃濃口音的通用話問。

“你們這裏雇人幹活嗎?”白亦容問。

漢子不客氣地上下打量着他,說:“不需要。”

說完,門就碰的關上了,白亦容碰了一鼻子灰。

接下來,白亦容又問了幾戶人家,都是這般回答。最後還是有個好心的阿婆提醒他:“少年郎,你咋不去城裏頭試試?聽說那裏有在招苦力活的。”

白亦容看着自己這具幹瘦的身體,苦笑一聲,自己這個身體恐怕連苦力活都幹不了。

大黃拱了拱他的小腿,朝着山林去了,白亦容則是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累得很。

坐下來後,他脫下草鞋,發現腳底早已磨得冒出水泡,怪不得疼得很。懷念着現代的舒軟鞋子,他長嘆一口氣。這時,肚子餓得咕咕叫,他不禁看向山林——大黃離去的方向。

擡頭看了看天,也該是午餐的時間了,他的肚子餓得咕嚕嚕叫,身上卻毫無分文。這年頭,連賣勞動力都困難。據一位老前輩說,每天在鎮子上等着雇傭勞力的人就可以排過兩三條街去了。換而言之,這年頭窮人多,勞動力根本就不值錢。那些雇傭勞力的人還喜歡挑肥揀瘦的,就喜歡那些吃飯少幹活多的人。

白亦容很是無奈,這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可偏偏,在這個異世界,在這個大燕朝,就有這種事情。

掐了掐時辰,大黃也差不多該回來了,白亦容心道。

果然,一個黃色的身影從樹林裏鑽了出來,嘴裏還叼着一只白色的動物。

白亦容看到這帶皮毛的動物就大喜,因為皮毛可以賣上好價錢。待得大黃走到他腳邊的時候,他才去翻看那只獵物,是一頭成年的白毛狐貍。

大黃搖着尾巴,向白亦容請功。白亦容高興地摸了摸大黃軟軟的耳朵,對它說:“大黃,你這次幹得不錯,狐貍皮最值錢的。”

察覺到主人的喜悅之情,大黃伸出溫熱的舌頭舔着白亦容的手,尾巴都快搖成孔雀開花了。

再一翻看,這頭狐貍的皮毛毫無損傷,看來賣個高價是沒問題的。

光是這身皮毛就可以賣不少錢了。雖然肚子很餓,但是賣出個好價錢更重要。

白亦容看了看天色,還亮堂着呢,便按照那位好心阿婆的指點朝着縣城去了。

入了縣城,他便在路邊找了個較為熱鬧的地方,擺出那只狐貍。

站在街道上,耳邊都是各式各樣的吆喝,他一咬牙,也跟着吆喝起來:“狐貍狐貍,上好的狐貍皮——”

不多時,一個人停在了他的面前,那人看打扮是個管事的模樣,穿着也不是尋常百姓穿的麻衣。只見他低頭細細地看了看這只狐貍,見狐貍皮十分完整,便滿意地問:“價錢幾何?”

白亦容不慌不忙道:“你看着給。”

他去過當鋪,這一身狐貍皮價格三兩左右,而市場上價格應該會更高一些。

那人說:“給你五兩,你看如何?”末了,那人又添了幾句話:“你這狐貍沒有處理,我回去還得請人來扒皮,所以五兩不算低了。”

白亦容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心裏一喜,說:“那便五兩。”

當下錢貨兩訖,白亦容高興地揣着銀子,花了幾文錢吃了碗陽春面,又給大黃買了根豬骨頭。

就這樣,靠着大黃,他又賣出了幾只兔子,只是狐貍,大黃卻再也沒獵到了。

一個月後,白亦容攢了六兩銀子。

如果不是大黃,恐怕他用一年的時間也賺不到這麽多。

有了錢,白亦容便開始考慮造房子和落戶的事情。

據白亦容所知,這個朝代是個架空朝代,國名為燕。燕朝對戶籍的管理不算太嚴格,只是如果沒有戶籍的話,客棧是不讓入住的,更別提考科舉了。

回到了那個村子,白亦容去找了裏正,說明了自己是被迫離家的流民,想要在這個白沙村落戶。

花費了幾只兔子的錢,總算是把戶口的事情解決了。

接下來,白亦容又張羅着建房子的事情。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一間房子可以容身睡覺就行了。至于鍋碗瓢盆那些吃飯的事情,他也不着急,慢慢來。

花費了幾兩銀子,總算是找到了人為他建房子。這間茅草屋子搭了幾天就建好了,看起來雖然簡陋,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了一處容身之處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好運氣用光了,接下來的日子裏,大黃卻再也沒有捉到一只獵物了。

白亦容心裏也明白,現在是冬季,大多數動物正在冬眠,所以能捕捉到獵物簡直是走了狗屎運。

今天,沒有捉到獵物的大黃心情有些低落,它垂着尾巴,靠着白亦容,喉嚨裏發出嗚嗚嗚的委屈聲音。

白亦容摸摸大黃的腦袋,說:“放心,我不會丢棄你的。”

大黃親熱地舔了舔他的手指,搖着尾巴往外走,看樣子是又要打算進入山林了。

白亦容開始考慮買田地的事情,他是個農學博士,還是個重視實踐的博士,經常下鄉幹農活,因此種地對他來說簡直是老本行。

只是,這日,他看到了遠處有濃煙,心裏大驚,還以為是山林失火了,便趕緊尋了過去,才發現原來是幾個人在開墾田地。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這裏的農業竟然如此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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