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趕回去

白亦容說:“你流那麽多汗做什麽?”

青青此時已經鎮定下來了, 她拿袖子擦了擦汗, 掩飾道:“剛剛跑動, 所以才流汗的。”

白亦容狐疑地看着她,只見她臉上都是汗, 眼神有些飄忽。

見白亦容還要再問, 青青忙将話題轉移開來:“亦容, 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催催竈房的人, 給你送飯來。”

白亦容說:“不用了,我還不餓。”

青青擠出一絲笑:“那我回房去了。”

白亦容微微颔首,眼看着青青的離去,白亦容對蕭游道:“跟緊她,看看她要做什麽?”

蕭游應了聲是。

白亦容又不放心地吩咐:“不要被發現了。”

蕭游充滿自信道:“大人, 請相信我的功夫。”

說着, 蕭游如同鳥兒一般,幾個起躍, 飛上了屋頂, 緊随着青青。

白亦容回到了屋子,第一眼就看到了有人進來過。他是個細心的人, 一眼就看出了書架的書擺放位置都不對。白亦容心裏隐約有些惱怒,然後四下檢查了下, 倒沒什麽東西丢了。

随後,他心裏忽然咯噔一下,忙去看自己的幾罐早白稻種。只見一個罐子裏的稻種都消失不見, 只留下其他幾個罐子的稻種,地上還殘留着幾粒稻種。想來這小偷太匆忙了,所以來不及将所有稻種都偷走。

至于小偷是誰,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白亦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将那幾粒散落在地的稻種撿了起來,去年所得的早白稻種并不多,他将不多的早白稻種分成幾罐裝着。也虧得他這麽幹,不然所有稻種恐怕都要被偷走了。

想到這裏,白亦容對青青更是惱怒幾分。

白亦容自認對他們沒什麽好感,然而,青青卻在挑戰他的底線。不急,他心道,一切等蕭游回來再說。

蕭游一路跟着青青去了,青青跑回屋子裏,白亦容的二伯母早就候在那裏了。

“死丫頭,怎麽只拿了這麽點稻種?你不是說有很多罐嗎?”二伯母的聲音低低的,然而蕭游是練過武的,耳目比別人聰明,自是聽得到。

青青放低聲音道:“我是打算全都拿走的,誰知道亦容中途突然回來,他好像發現了。”

青青的聲音充滿了憂慮,二伯母卻是冷哼一聲:“他不仁,我不義,誰讓他不肯答應我的請求。你現在趕緊去找楊大人,将稻種給他。等這筆交易完成了,白亦容知道了又怎麽樣,他無證無據,難道跟我們撕破臉皮嗎?”

青青似乎有些猶豫,二伯母又接着說:“死丫頭,這主意不還是你出的嗎?怎麽,現在知道害怕了?”

二伯母見女兒神色動搖,又勸說道:“我們一家子能不能飛黃騰達,全靠你了。”

青青一咬牙:“行,娘,你等着。”

緊接着,蕭游便看到了青青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她一路快走着,從後門偷偷出去了。蕭游已經猜到了幾分,心裏頭滿是憤怒。

白亦容為了跟楊思義比賽,最近是忙得腳不沾地的,他們倒好,來拖後腿,幹出這種事情來!蕭游此時簡直是厭惡透了這對母女了。

略一思量,他便跟了上去,礙于白亦容的話,他還不能被青青發現。

青青一路小跑,一口氣跑到了楊府,用力地敲着楊思義家的大門。一個年輕的門房出來開門,青青立馬自報家門,那門房似乎是事先被人通知過,聽得青青的名號,他便放了青青進去。

蕭游一個起躍,便躍了進去,楊思義為官多年,按理來說積蓄并不多,然而這房子卻是非常大,可想而知這錢是出自何方。又是一個狗官,蕭游看着這裝飾奢華的屋子,心道。

青青進入了楊府,似是松了口氣,腳步也有些歡快起來了。早已有人過來,将她引入客廳裏等待。

青青抱着包着稻種的包裹,心裏滿是忐忑,她的心裏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等拿到了錢,她一定要在東區買最豪華的房子,比那個白亦容的房子好上幾倍。然後,再找一個比白亦容更加牛氣的相公。

只要有錢,沒有什麽是辦不到的,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想到這裏,她不禁臉露微笑,美好的未來似乎在朝着她招手。

過了一會兒,楊思義緩緩而來。他是個中年人,略微有些發福,還有些禿頂。這大概是官員們的通病,凡是年紀大一點的,總有些啤酒肚。又或許是平日裏算計太多,腦袋早早禿了。

“楊大人。”青青看到了楊思義後,兩眼一亮,像是看財主一樣,臉上帶着幾分急切。

楊思義臉帶一絲微笑地問:“稻種拿到了嗎?”

青青點點頭:“拿到了。”

楊思義伸出手來,迫不及待道:“給我。”

青青卻是将手往後一縮,壯着膽子道:“給你可以,不過得先給錢。”

楊思義皺了皺眉,看到青青單身一人來,他改變了主意,不打算給青青錢了,想着直接搶過來,再将她趕出去。

青青也不傻,大聲道:“我娘就等在門外,要是一會兒,沒見到我的人影,她會鬧到亦容那邊。”

楊思義斟酌再三,忽然笑了:“你可知道大燕律例規定了,偷竊者斷手。你們要是将這事鬧出去的話,誰吃虧?”

青青臉色一白,這事情要是鬧出去,她們母女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亦容是我堂弟,會為我們求情的。”青青不是那麽理直氣壯道。

楊思義有些不耐煩了,招了下人來,吩咐道:“去庫房取十兩銀子。”

青青瞪大眼:“你可是說好了,給我一百兩銀子的。”

楊思義吹胡子瞪眼睛地說:“你也敢說,就那麽幾顆稻種,你也敢要一百兩?”

青青眼珠子一轉,說:“我只帶了一半過來,剩下的一半在我娘手裏,如果你沒有給足銀兩,另一半我們只好還給亦容了。”

楊思義這才猶豫起來了,一百兩,不是一兩,他還是有些肉疼的。

不過,想到能讓白亦容痛心疾首,他一咬牙,這錢就拿出來了。

“還有另一半的稻種,記得送過來,不然老夫絕不會饒過你們的。”楊思義威脅道。

最後,青青拿到一百兩的鈔票,開心得整個人都要飄到天上了,自然是對這話渾然不在意。她胡亂答應着,滿心歡喜地走了。

蕭游不由得佩服青青母女倆的膽大,不僅坑了白亦容,還坑了楊思義一把,為了錢,也是夠拼的。

白青青一拿到錢,就飛一樣地跑回白府,跟二伯母報喜去了。

兩人沒想到錢來得如此之快又輕松,不由得興奮萬分,連帶着白亦容可能會斥責她們的憂慮都被抛到了九天雲外去了。

蕭游回到了白亦容的書房,向他彙報了這件事。白亦容氣笑了,蕭游忙道:“不如我去楊府,将那稻種偷回來?”

白亦容擺了擺手,說:“這次是我大意了,重要的東西不應該放在那麽顯眼的位置。”

蕭游不甘心道:“那被偷走的稻種……”

白亦容哼了一聲:“被偷走就偷走吧,他還未必種得出來。”

早白稻并不比其他稻種好種,尤其是施肥的掌握,必須得老練的農民才掐得準。那個楊思義第一次種早白稻,就看他運氣好不好了。

“不過這事要跟奶奶說一聲。”白亦容又道。

蕭游去将老太太請來的時候,白亦容正在整理書架,他房間裏的書又多又雜,不過大部分都是實用的書本。

老太太很快就到了書房,白亦容讓蕭游守在門口,自己跟老太太說起話來。

“乖孫兒,叫奶奶來,是有什麽事?”老太太開口說。

白亦容先讓老太太坐下來,才說:“奶奶,青青和二伯母偷走了我預留的稻種。”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讓老太太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兩個掃把星!”她絲毫不懷疑白亦容這話的真假,在她心裏,白亦容是不會胡亂說話的。

老太太氣得當場跳起來,要去找那母女倆算賬,白亦容卻壓住了她的手,說:“奶奶,就算你去了,她們也不會承認的。”

老太太迅速冷靜下來,冷哼一聲:“這事我心裏有底了,這兩個白眼狼,你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她們,她們還敢這麽幹!簡直是不要臉,該死!”

白亦容還從沒見過老太太發這麽大的火,趕緊拍拍她的背,給她順氣。

老太太想了會兒,臉色有些灰敗,然後反過來安慰白亦容說:“奶奶知道該怎麽做了,乖孫兒別生氣,為了這兩個白眼狼氣壞自己不值得。”

老太太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于是,白亦容将蕭游的所見所聞都告訴老太太。

晚上吃飯的時候,老太太一直瞪着青青和二伯母,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們生吞活剝了。

青青跟二伯母卻是談笑風生,畢竟那一百兩銀子讓他們看到了留在殷京的希望。

這時,二伯母忽然開口說了:“亦容,我聽說你之前培育出一種藍色牡丹,市價千金難求,你不如将方子賣了,這樣子,全家人的住房就有着落了。”

白亦容簡直被他們的不要臉氣笑了,先是偷了自己的早白稻稻種,現在又來觊觎自己培育藍色牡丹的法子。

他還沒開口,老太太怒了:“那是白亦容的事情,你一個婦道人家多嘴什麽!”

二伯母撇了撇嘴:“我這也不是為了咱們家嗎?”

老太太冷笑一聲,說:“我老婆子是要回山嶺村的,老二你們也跟着我回去吧!”

二伯母忙閉嘴,不敢再說話。

吃過晚飯後,老太太再次提出要回山嶺村一事。

“老二,你們全家留在這裏也沒用,就跟着我回去吧!”老太太幾乎是帶着命令的口氣道。

二伯倒是沒說什麽,青青看了眼自家娘親,二伯母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口說:“娘,我們打算在京城買房了。”

老太太眼睛如鷹鹫般銳利:“買房,你哪來的錢?”

二伯母得意洋洋道:“這個就不需要娘操心了。”

老太太終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青青你将亦容的稻種賣給那個楊思義,是也不是?”

青青臉色一白,随後看向白亦容:“你跟蹤我?”

二伯母簡直被這個蠢女兒氣倒了,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老太太見兩個蠢貨這副模樣,大怒:“老二,你怎麽想?”

白亦容的二伯愣了下,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呢!

不過,見到老太太氣壞了的模樣,他也明白了事情大條了。大伯早就反應過來了,臉上浮現出一絲怒色。他是個讀書人,對小偷小摸最是瞧不起了。

待二伯醒過神來,便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二伯母臉上,直将她打得口鼻都歪了,還吐出血沫。

二伯母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你們這群沒良心的,我還不是為了我們家有個房子住嗎?那楊思義都拿得出銀子,白亦容你就拿不出銀子。你分明是不将我們當家人……”

老太太冷哼一聲:“要麽回山嶺村,要麽分家,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老二雖然也是垂涎那一百兩銀子,但是老大老二都是孝順的人,事事以母親的命令為先。聽得白母要回去,老二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至于那一百兩銀子,”老太太眯起眼來,說,“你是偷亦容的稻種賣的錢,那麽一百兩銀子自然是交給亦容。”

二伯母一聽,立刻嚎啕起來了,跟掉了塊肉似的。

青青也跟着哭了,她可不想回去山嶺村,然後嫁給一位大字不識的農夫。

“要麽将錢拿出來,要麽拿出那一百兩銀子給我滾出去。”老太太又說。

這裏的大燕朝對女性要求還是蠻嚴格的,也有七出的說法,而二伯母恰恰犯了七出中的盜竊。

這一點讓老太太再也忍不下她了,本來沒有兒子,老太太還勉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如今犯了盜竊一條,卻是讓老太太忍無可忍。

二伯母嚎啕得很大聲,許多下人都偷偷對她側目,白亦容聽得頭疼,卻還是沒有走開。

今天,他是一定要将事情給解決掉的,争取讓這家子奇葩離開自己家。

“老大,你來寫休書。”老太太掃視了在場的人一眼,只有老大跟白亦容認字,所以讓老大寫休書,老二簽個押就行了。

青青也意識到事情不妙了,撲到了白亦容面前:“亦容,你就饒了我們吧!我不能沒有娘!”

母親被休棄的話,青青日後跟人說親,難免會因為這事被人嫌棄,想要找門好的親事恐怕很難。

白亦容說:“我只有兩個條件,你們答應了,我想奶奶不會做主讓二伯休了二伯母。”

青青忙不疊道:“你說,你說。”

白亦容說:“第一,将一百兩銀子還給我。”

青青臉頓時黑了,她也沒點頭,而是問:“第二個條件呢?”

“你們離開殷京,跟老太太一起回山嶺村。”

這兩條顯然不是青青想要的,她嘴一癟,眼淚撲簌簌直落:“亦容,你怎麽這麽狠心,你是不是做了大官就不想要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白亦容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咳嗽一聲,說:“正是這個道理,你們看着辦吧!”

二伯母鬼叫起來了:“我不要被休,我不要被休!”

老太太厭惡地看了她一眼,說:“那就答應亦容乖孫兒的條件。”

一時之間,彼此争執不下。

白亦容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裏,他是打定主意了,今天必須得把二伯這一家子送走,大伯倒是可以留下來,畢竟大伯一家子沒那麽奇葩。

老太太坐在那裏,見老二一家子猶猶豫豫的樣子,頓時有些不耐了,便吩咐下去:“春江,你帶人去搜他們的屋子,看看那一百兩銀子藏在哪裏。”

春江領命應是,二伯母撲了過去,拼命地阻止春江,卻被其他下人制住了。

老太太接着吩咐老大:“老大,你寫休書吧!”

蕭游适時地送上筆墨紙硯,顯然是早有準備了。

大伯猶豫了下,毛筆的墨落在了紙上,暈染開來。他抖着手,開始寫了。

二伯母這才知道老太太是來真的,死命掙脫開來,跪在老太太面前,淚如雨下:“娘,不要休我!”

二伯整個人失去力氣一樣,癱坐在椅子上,說:“都別鬧了,我們跟着老太太回山嶺村便是了。”

不多時,便有人過來了,報道:“老夫人,沒有找到那一百兩。”

老太太睜開眼,渾濁的眼中閃着精明的光芒:“老二家的,你把錢藏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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