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所謂圩田
當天, 大伯便去了京郊著名的平山寺, 請了幾個師父來念經超度亡魂。
白青青由于昨晚的驚吓, 死活要躲在白亦容家,被憤怒的老太太趕了出去。照她看來, 白青青就是個禍害, 居然敢偷盜白亦容的稻種, 那肯定是不能再讓她進入白亦容的府裏頭。在老太太的固執觀念中,白亦容這個乖孫兒大過一切。
可憐的白青青只好在二伯母的陪同下, 整天縮在人來人往的客廳裏,連卧室都不敢進入。
耳邊都是念經聲,白青青這才覺得好受一點。和尚們在客廳裏念了一整天的經,又請來了一尊佛像。所有人都覺得心安一點,這些和尚起碼看上去挺專業的。
待得入了夜, 和尚們早已走了, 說是已經将亡魂超度了。
是夜,白青青被尿憋醒了, 她看了眼烏漆麽黑的床頂一眼, 然後推了推二伯母:“娘,我要起夜。”
二伯母被猛地推醒, 很是不悅:“夜壺就在床後,你推我做什麽!”
白青青小聲說:“我害怕。”
二伯母哼了聲:“那就憋着。”
白青青忍了忍, 實在是忍不住了,只好獨自一人起來去解決生理問題。才走到屋子中央,她便下意識地看向昨夜那女鬼所在的窗戶。她也知道, 由于家裏拿不出錢周轉,以至于被戳破的窗紙還沒重新糊好。
一道長發黑影出現在紙糊的窗戶上,只見一只黑色的眼睛在那個孔裏頭,正滿含怨恨地看着她。
白青青只覺得一陣恐慌朝自己襲來,這種感覺來得太突然,以至于片刻之後,她才反應過來,嘶聲尖叫。
又是一個無眠夜。
次日,白亦容一大早起來,便看到了二伯滿是疲憊之色的臉。
白青青瘋了。
神神叨叨的她一直念着有鬼,縮在床裏頭,死活不肯出來。經過她這麽一鬧,這所兇宅的兇名更勝以往,想要脫手,怕是只有一個字:難!
二伯母現在也快瘋了,她沒有兒子,只有白青青這麽一個女兒,她還做着讓女兒當官太太的美夢,可現如今,女兒成為瘋婆子的名聲也傳遍了整個京城,誰願意跟他們家來往。
就是這個時候,又一則流言傳遍了京城,誰要是跟他們這戶人家扯上關系,也會倒大黴的。時人迷信得很,特別是對這種鬼神的事情。于是,住在兇宅的大伯和二伯便失業了。雇主們像見到掃把星一樣,滿臉晦氣地跟他們結完帳,就趕他們走了,即便他們百般解釋,也無人聽得進去。
老太太看着求到面前的兩個兒子,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當初,讓你們回山嶺村,你們偏不回,現在可好了。”
大伯跟二伯兩個人垂頭喪氣的,活像被冰雹打蔫的菜一樣。
白亦容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無聲地嘆了口氣。
到這時候才決定要回去,會不會有點遲了呢!
大伯是打算将亦溪托付給白亦容,然後自己跟着老太太他們回到山嶺村。山嶺村就算再糟糕,畢竟也是他們的家。
白亦容再三思量,決定先跟他們一起回到山嶺村,畢竟那裏常年鬧洪災,他想看看能不能修一下水利工程。
等從山嶺村回來,差不多就是播種的時節了,時間應該掐得剛剛好。
白亦容跟皇上請了一個月的假期,皇上知道他要回老家,便多批了半個月的假給他,讓他不用太趕着回來。畢竟春播還沒開始,這個冬季也沒什麽活兒要幹。
白家人的動作很快,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打包好行李,租好了馬車,準備出發了。白青青是被二伯和二伯母架着出來,二伯母為她梳好的頭發因為她的劇烈掙紮而散落下來。
“我不回去!”白青青大聲道,“我是要當官太太的人,我不回去!”
四周圍觀的人紛紛側目咂舌,這姑娘的野心夠大的呀!還有人更是出口道:“那鬼真是厲害,都讓人瘋成這樣子了。”
老太太覺得丢臉,便吩咐下人将白青青的嘴堵上,省得她再說出什麽吓人的話來。
此時此刻,楊思義正坐在自家的亭子中,悠閑地小酌。他哼着曲兒,聽着下人的彙報:“大人,那個白青青已經吓瘋了。”
楊思義冷笑一聲:“敢訛詐本官,就是這個下場。”
那下人狗腿一笑,接着問:“那……還繼不繼續?”
楊思義說:“讓他們先走,等他們回到了山嶺村,再繼續。”
那下人只覺得楊思義這話透着森森寒意,讓人如墜冰窖,看來以後那個白青青也會不好過,這只“鬼”注定是要跟着她一輩子了。
白亦容的行李不多,此次回老家,主要是治理洪患。他的老家在遙遠的南方,光是路程就要花去約莫半個月的時間。
大黃似是意識到白亦容即将出遠門,依依不舍地送着他直到門口。那小眼神簡直是在說,帶我一起走吧!
白亦容苦笑一聲,蹲下-身來撫摸着大黃軟軟的耳朵,耐心對它解釋:“路程太遙遠了,帶不了你。”
大黃烏黑黑如同黑珍珠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片刻之後,白亦容才将它趕進屋裏。春江關上了大門,大黃兩只爪子拼命地抓着大門板,發出嗚嗚嗚的可憐聲音。
白亦容坐上了馬車,老太太已經在車裏等着他了。
“你跟這狗的關系還真好。”老太太這些日子算是見識到了白亦容跟大黃之間關系不錯。
白亦容便道:“我之前流浪的時候,都是大黃打獵給我吃的,不然孫兒早就餓死了。”
老太太感慨一聲:“畜生都比人聰明。”
說着,她便想起了前頭犯了瘋病的白青青,又是一聲長嘆。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上京城,以至于讓老大老二他們見到了這些繁華,被迷了眼。可是,如果不上京城,自己又找不到自己的寶貝孫兒。
一時之間,老太太也有些感慨。
這一路,走得很是安穩。白青青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不再鬼喊鬼叫了。老太太見她恢複神智,這才命人将她解綁,抽出塞嘴的手絹。
只是,白青青還是有些疑神疑鬼的,哪怕是見到搖曳的樹枝投射在窗戶上的影子都受不了。
白青青那神經兮兮的樣子,連二伯都快受不了了。
二伯母則是在肉疼自己的一百五十兩銀子,整天神神叨叨的,還抱怨白亦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房子是兇宅,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們……”
老太太一句話将她吼回去了:“是你這個婦道人家又貪又蠢,還怨到我乖孫兒身上做什麽!”
二伯立刻投去了不善的眼光,就是這個蠢婦,害得他買了座不能住的房子不說,還背上了一百五十兩的巨額債務。
二伯母忙讪讪閉嘴,不敢再抱怨白亦容了。
由于老太太年紀大了,坐車久了難免會腰酸背痛,所以馬車走了停停了走,将原本十三四天就能到的路程硬是拖到了十七八天。
終于這日,他們抵達了山嶺村附近的小鎮,常平鎮。
将馬車交付給鎮上的車行後,他們坐着牛車,回到了山嶺村。
遠遠看去,山嶺村還是比較荒蕪的,大概是洪災過後,大多數人還沒回到山嶺村的緣故。
山嶺四周環水,地勢低窪,所以每次只要是接連幾天的強降雨,河水便會淹沒整個村莊。
在白亦容看來,這個村莊有點像是圩田,只是沒有築堤而已。
白亦容家坐着牛車緩緩進入了山嶺村,遠處而來的孩童們都紛紛跑過來,看着新來的人。更有人跑去裏正家彙報,說是又一戶人家回來了。
看着這些一路跟着他們的小屁孩們,白亦容對他們微笑,還拿出了麥芽糖分發到每個小孩的手上。
有了吃的,這些小孩便跟白亦容熱乎起來了,開始叽叽喳喳地回答白亦容的問題。
“都有多少人回來啦?”
“一半以上的人都回來了,在外面過日子讨生活不好過。”一個略微老成的大孩子回答學着他家爺爺的口氣道。
“裏正也回來了?”
“裏正爺爺一直都沒有離開,發洪水的那天他們家正好走親戚去了,所以他們等到洪水退了,就回來了。”
……
孩子們興奮地回答着,由于咬着麥芽糖,兩頰鼓鼓的,像是一只只倉鼠似的。
早有人迎了出來,看到白亦容他們,大家皆是一陣許久不見老友的開心:“喲,是亦容回來了。”
看到認識的人,老太太的疲憊一掃而光,整張臉立馬笑成了一朵菊花。
回到久違的老家,全家人都十分開心,唯有白青青跟二伯母神經質地看着這些人,心裏滿是不情願。
老太太跟族老們聊起來,一臉驕傲地說:“亦容現在在京城謀了個官職,多虧有他,不然我們全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唉!”
族老們愣了下,問:“洪災後,亦容去考科舉了?”
老太太略帶得意地說:“不是,是皇上看中我們亦容有能力,直接提拔為農官。”
也怨不得他們不知道本該是出名到全大燕朝的白亦容,山嶺村是個小山村,消息着實閉塞。
雖然不知道農官是什麽官,但好歹它也是個官,對這個小山村來說,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了。族老們紛紛向老太太道喜,然後一臉羨慕地說:“要是我家臭小子也給我争氣點就好了。”
“是啊是啊,以後恐怕還得勞煩亦容多多照顧我們家。”
……
老太太笑眯眯道:“亦容現在也是尚未站穩腳跟,相反,他更需要大家的支持。”
兩廂客套之後,便是建房子的事情了。
白亦容順着熟悉的路,走回了最開始的那個家。只見這個家在洪災中被大水沖得只剩下殘垣斷壁,今天的太陽特別大,曬得這裏的大地熱乎乎的,十分幹燥。白亦容還看到了一只老鼠從殘垣斷壁中鬼鬼祟祟地鑽了出來,消失在另一戶人家中了。
不僅如此,這裏還雜草叢生,大伯和二伯早就忙活開來,開始清理雜草。白亦容也打算一起勞作,卻被拒絕了。
“你是當官的,怎麽能做這種粗活呢?”二伯忙奪去他手中的鋤頭,任白亦容怎麽說,都不肯讓他幹這些粗活。
大伯母笑着說:“亦容啊,你就去裏正家坐坐吧!別在這裏跟着我們忙活,等我們忙活完了,你再過來。”
白亦容難以推卻,只好回身朝着裏正家走。那群小孩不遠不近地跟着白亦容,像是跟屁蟲一樣。
蕭游抱着劍,笑着說:“大人,你可真的是孩子王了。”
白亦容尴尬地笑了聲,便去了裏正家。
裏正家,裏正正坐在院子裏,一邊編着籮筐,一邊跟着其他人叨磕着。見到白亦容,大家都有些局促地站了起來,然後笑了聲:“白大人,你來了。”
裏正到底是見過世面的,所以還算自然地說:“亦容,你能回來,就很不錯了。”
這次洪災後,不少人遷家了,有些有點錢兩的則是搬到了鎮子上,沒有錢的則是留了下來。然而,白亦容即便是當了官,還是回來了,可見他是個不忘本的好孩子。
所以,大家聽說白亦容不僅當了大官,還衣錦還鄉的時候,全都很激動。過去,常常有人說山嶺村這是窮鄉惡水,靈氣被以前的白家人吸光了,所以祖上出了個大官後,後輩裏卻是再也沒有當官的了。
現如今,白亦容回來,簡直是惡狠狠地在那些說三大四的人臉上甩了一巴掌。
誰說山嶺村再也出不了大官的!看,白亦容不就是個官嗎?老太太說了,白亦容還是個從五品的官,官階比縣太爺的官階還大呢!
白亦容跟裏正是認識的,所以很自然地跟鄉親們聊起了農事。過了會兒,大家才慢慢放得開來,還會跟白亦容開玩笑。白亦容很是親和,絲毫沒有官架子。
“我打算建立一條圍堤。”白亦容這一句話抛出來,頓時驚了在座的所有人。
裏正眯起眼來,仔細地打量着白亦容的臉,見他的神色滿是認真,便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大家沉默了下,齊齊看向裏正和白亦容。
裏正咳嗽了聲,清了清嗓子道:“你可知道修建一條圍堤需要多少銀兩?”
白亦容搖搖頭,說:“尚未估量。”
裏正接着說:“就是價錢太高,所以村子裏一直沒有修建圍堤,才屢遭洪患啊!”
說到這裏,很多人都悲從心頭起,那場洪水,幾乎每戶人家都多多少少失去了自己的至親。雖然洪水退了,但是那種恐懼還殘留在心頭。
是以,除了他們這幾個老頭子,很多青壯年寧願在鎮子上尋活做事,也不願意回山嶺村種田。
白亦容看過這片田地了。在河水旱期,河水水位下降,露出了淤泥地,大家搶着在淤泥地播種,在汛期之前收割。
如果可以建一條圍堤的話,就可以保證這片土地不再受洪水的威脅了。
這種田地,也叫做圩田,是一種與水争地的田地。
白亦容思量一下,跟裏正問清楚了,價錢約莫幾何,又要如何建圍堤。
讨論完畢後,白亦容掐算着自己這次帶了不少銀錢,便讓裏正去請工匠,畢竟這裏還是裏正熟門熟路的,而且白亦容跟他熟悉得很,知道裏正是不會坑村裏人的。畢竟都是同一姓氏的家族,彼此是一榮俱榮的關系。
裏正的動作非常迅速,很快就請來了工匠。
白亦容跟工匠商讨一番後,決定采用種牡固基法,利用大量養殖牡蛎,巧妙地利用牡額外殼附着力強,繁生速度快的特點,将基石和石塊牢牢膠結在一起。
次日,白亦容的家與圍堤的修建同時開始。
有白亦容的支持,老太太決定修建一座大宅院,在這種地方,修建房子根本不需要太多錢,這一座宅院,頂多就是二三十兩銀子,房價遠遠低于京城。
由于大家都知道白亦容要出資修建圍堤了,全都趕來幫忙,錢兩少一點也沒關系,畢竟這是福澤子孫的千秋大業。孩子們嘻嘻哈哈地跑去白亦容的家裏頭幫忙,哪怕是搬搬磚頭也好。白亦容雖然沒有給孩子們發錢,但是包了他們的午飯,所以孩子們的父母還是挺願意讓孩子過來幫白亦容的忙的。
白亦容一邊與工匠交流,一邊劃出圍堤的示意圖。
這裏的工匠很聰明,很快就領悟了白亦容的意思,按照白亦容的法子來建圍堤。
在他看來,山嶺村就是建在圩田的基礎上的。
圩田,又稱圍田,大一點的稱為圩田,小一點的則稱為櫃田。圩田,是一種與水争地的農田,前世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代。而在大燕朝,圩田也是早已存在的,只是尚未流行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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