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侯爺
眼珠一轉,柳媒婆臉上漾出一絲假笑,轉頭瞅着李半仙說道:“你不早說?早知道你給侯府的貴人算命,我也就不為難你了。”
李半仙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柳媒婆态度變化如此之快,不由得後退了半步,警惕的說道:“你、你這是在打什麽主意?”
“什麽主意?”柳媒婆抽出一條紅色絲帕,在手指兒上纏了兩道,往李半仙肩上一搭,靠着他說道,“還不是指望你李半仙若是得了貴人青眼,也好提攜妹子一把。這府裏的少爺、姑娘,也不知還有幾個未曾婚配的呢?”
這可有些古怪!李半仙雖自覺長得挺帥,可也還算有自知之明,若說是要攀附,也輪不到他啊!他轉頭瞧着肩側柳媒婆描畫得紅燦燦的臉兒,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不過,這媒婆臉上塗成這樣,那雙眼睛還真是格外有神,近了細看,那真叫從裏往外都透着精明。李半仙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可真玩不過她……
陪着笑,李半仙不着痕跡的退離柳媒婆身側,縮縮肩膀說道:“我就是替個小妾算命,估計見不着什麽正經的主子,又如何為你打探?這若是真有公子小姐要結親,自然便找上門來了,你不必擔心……”
“哪裏的話?”柳媒婆甩了一下帕子,盤起胳膊瞧着李半仙說道,“這城裏的官媒可不止我一個,侯府又是第一等的人家,我怎能不巴望着些?”說罷,她又笑了笑,湊近了些問道,“咱們今日相見也是有緣,不如你說給妹子聽聽,那小侯爺請你進去,究竟是要算什麽?”
“這……”李半仙一時愣住了。
“算子嗣?福氣?旺夫與否?”柳媒婆急于打聽那花梨消息,連聲問道。
李半仙此時又冒了一腦門子汗!他要說自己不知道吧,他是個算命先生,若是不知,那就是砸自己的招牌。可今日小侯爺遣人請他去的時候,根本就沒說明到底要算什麽。這叫他怎麽回答?
頓了頓,李半仙咳了咳,晃着那卦筒說道:“天機不可洩露……那個……時候不早,小侯爺恐怕等急了,我、我就先進去了罷……”
說罷,李半仙就湊上前,敲了敲側門。
柳媒婆沒有走,依舊笑吟吟看着他的背影。李半仙越發的背後發麻,等開了門,他就趕緊的溜了進去。
等李半仙進了那側門,柳媒婆馬上便沉下臉來。
好端端的,尋了個算命先生給新娶的小妾算命,這也不知是窩着哪門心思。柳媒婆做了這多年媒婆,對高門大戶裏頭那些個龌龊事心知肚明,這算命一說最能唬人,也是争寵奪利最常用的手段。
比方說,男人這幾個月運道不好,這婆婆就叫人來看運勢,這算命的說是夫妻命相有礙,讓分房一年,婆婆就正好将早已看中的妾室娶進門。這樣一來,正室心懷有愧,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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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這招兒正室也可以用來整治小妾,兄弟之間也可用來争家産。總之這算命一事,其中奧秘實在太多。
也不知這李半仙究竟是個何等樣人……柳媒婆想起今日黃大姐對她所說,心裏雖想推了這難事,可又有些于心不安。畢竟那花梨的經歷……
心頭突然有些酸澀,柳媒婆又望了那侯府一眼,輕聲一嘆……
進了那侯府側門,李半仙這才松了口氣。那媒婆倒是個心思清明的女人,可也太難纏。他最怕這種女人了……
開門的是個小厮,見他這般畏縮模樣,鼻子裏不屑地哼了一聲,便說道:“你去那角門處候着,自然有人接應。”
李半仙是來掙錢的,也不在意這小厮态度不好,自己個兒滴溜溜跑哪兒站着,縮着身子等着。此刻初春時節,白天還好,晚上身着單衣,還真有些凍人。李半仙凍得上牙打下牙,搓着手候在那廂,靜等着人來。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角門才慢悠悠的開了。裏頭走出一個穿着體面的人來,瞧了李半仙一眼,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假笑說道:“這位可是李半仙?咱們小侯爺已等候多時了。”
等候多時?你奶奶滴熊!胡說也要有個限度吧!李半仙明知道這家夥在胡扯淡,但還是搓着手,賠笑說道:“小的正是李半仙。讓侯爺久等,真是小的罪過,莫怪莫怪!”
怪你個大頭鬼啊!李半仙心說。
那人嘴角一勾,似乎對李半仙謙遜的态度十分滿意,勾勾手說:“随我來。”
兩人兜兜轉轉,在不知在院裏兜了幾個圈,這才走到了一處廂房。只見那李管事低頭一躬說道:“小侯爺,人來了。”
李半仙忙也低頭一躬,偷眼往上一瞧,屋裏簾兒擋着,看不明白,只餘兩只鞋面兒在下頭。
裏頭傳來聲音:“李管事,人留下,你下去罷……”
“是!”那李管事聽了,便默默退了下去。
李半仙正在愣怔,又聽那裏頭說道:“進來。”
“是。”李半仙也應了一聲,低頭撩起簾子,走了進去。
進去一瞧,只見屋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個身披绫羅錦緞的男子坐在正中。李半仙低着頭,大着膽子微微打量着那人,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小侯爺十八九歲年紀,長得還算不錯,可未免過于粗犷了些,那凸下巴可真是不小……再瞧他這一身的派頭,卻又像是喜好酒色的,眉眼間氣色不佳,已有些損了身子。若是長久下去……
打住!李半仙真想自己掐自己一把,怎麽又開始望人氣色了?望了又怎樣?反正又不能開方子!
端正自己的身份,李半仙臉上捏出一絲笑,先是躬了身子一拘禮,然後便神叨叨的晃了晃卦簽說道:“小的請侯爺安,不知侯爺是想測運勢、子嗣還是想測財氣啊?”
誰知李半仙才說到這裏,那小侯爺便一皺眉,大咧咧的說道:“別給我說些有的沒的,只管照我吩咐去說便可!”
李半仙一愣。
“三日後,我便請你上門來為府中女眷看相。”那小侯爺似乎有些不耐煩和李半仙這樣人物說話,便徑自說道,“旁的你怎說都可,唯有輪到那丫頭時,你只說她相貌不好,對我有所妨害便是了!該如何言語自己斟酌,我只要她離了我侯府方可!”
李半仙萬萬沒料到這小侯爺竟會提出這等要求,一時半會緩不過神來,妥妥兒的愣在那裏。
那小侯爺沒理他,又皺眉說道:“待會兒你躲在這簾後,我命那丫頭打此路過,你只管看清楚她的面貌,千萬莫要弄錯了人!若是搞砸了本侯爺的好事,仔細你的皮!”
說旁的反應不過來,但這句威脅李半仙可是聽在了心裏,他身子一哆嗦,忙說道:“是。”
這個“是”說出口,李半仙真想抽自己,怎麽就嘴快答應下來了?
那小侯爺見他稱是,口中哼了一聲,似乎不屑與他這般人同處一室,徑自走出了屋子。李半仙心裏雖後悔,但也還是湊近了那簾兒,小心往外看去。
過了小一會兒,一個女子慢慢從一側走了過來。此時太陽還未落山,李半仙就着餘光一看,不由得贊嘆起來。
那女子個頭細長高挑,皮膚潔白細膩,那一雙明眸更是水潤。可惜這姑娘此刻緊皺着眉頭,滿目愁容面帶悲色,看着竟有幾分可憐。
瞧見那小侯爺,那女子反倒後退了幾步。只見她面色突然慘白了起來,猛地跪在地上磕頭哭道:“侯爺,求您饒了奴婢,放奴婢出府去罷!奴婢既不想留在侯府做妾,也不想給那錢公子做小……求您、求您饒了奴婢吧!”
說罷,她伏在地上,又哭了起來。
小侯爺面露怒意,一下子踢在女子身上,将那女子踢倒在地。李半仙見了,不由得驚得一跳!
“你是我娘花銀子買進府的,哪裏由得你想出去就出去?”那小侯爺怒道,“滾!給我滾!”
那女子撫着疼痛的身體蜷縮在地上,半晌才起身,忙不疊的走了。
那女子走後,小侯爺轉身撩起簾子,進來冷聲對李半仙說道:“方才那女子容貌可瞧見了?”
李半仙忙點頭,待要問,又讪讪地住了嘴。
那小侯爺又說:“今日之事,你千萬莫要告訴他人。可記住了?”
李半仙又忙不疊的點頭。
小侯爺再無耐心,哼了一聲就出去了。李半仙擦擦腦門上的汗,望着小侯爺離去的方向,癟了癟嘴。
這叫什麽事啊?怎麽好端端的竟攙和到這等事裏頭了?李半仙真想大哭一場!
那李管事此時又不知從哪裏出來,往李半仙懷裏塞了十兩銀子,臉上那副笑模樣,真是看得令人牙酸。
拿了錢,恐怕就非做不可,可李半仙摸着那沉甸甸的銀子,想着方才那女子哭泣模樣,怎麽想都有些不安心。他擡眸瞧了瞧身旁李管事,心裏頭突然有了主意。
李半仙故作神秘的掐指一算,突然看着那李管事笑道:“李管事,觀你的氣色,今日似乎有外財入賬,不知我說得可對?”
那李管事一愣,不由自主摸了摸袖中的十兩銀子,遲疑的看着李半仙想,難道他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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