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救姻緣
晚上進過晚膳,花梨便要求見老夫人。老夫人雖然奇怪,但也不可能拒絕她的要求。誰知花梨見了老夫人便跪下懇求,希望老夫人答應侯爺的要求,送她給蘇公子做妾。
老夫人本以為花梨又要懇求出府,誰料花梨竟如此說,頓時一怔。
花梨見狀,垂淚說道:“侯爺乃是老夫人親子,怎可能因為小女子一個人,傷了母子情分?小女子縱然不能出府與心上人團聚,那倒不如遂了侯爺的心願,與那蘇公子為妾罷……”
說罷,花梨又痛哭起來,看那模樣倒不是個情願的。老夫人心下大恸,連忙說道:“你怎的如此說話?我一心留你在侯爺身邊,是要為侯爺生兒育女開枝散葉,如何能将你送人?”
花梨聞言,突然又大哭起來。她馬上跪在地上哭求道:“老夫人!小女子一個戲子之女,心知出身微賤,哪兒有那福分為侯爺生兒育女?更何況小侯爺他那樣人……奴家實在不願留在侯爺身邊!”
花梨這番話內,顯然是寧可被送人也不願留下為妾,話語中對侯爺也是極為不喜,屋內衆人聽了皆是一驚。有那不知情的大丫鬟湊上前來,口中喊着“大膽”,伸手就要掌花梨的嘴,桂嬷嬷趕緊攔住。
老夫人心下大急,脫口說道:“怎麽,他待你不好?”
花梨哭泣着,低頭說道:“老夫人,奴家一介草民,能得老夫人厚愛,自然感激不盡。可老夫人能護奴家一時,不能護奴家一世!與其被侯爺這般糟踐,不如将奴家或是送人,或是發賣了去,或是幹脆打死!也好過如此度日!”
老夫人聞言,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要倒下。身旁奴婢們紛紛驚呼,将老夫人扶住了。
“你且放心,我定會好好教訓于他。”老夫人愛女心切,也不顧什麽,氣得渾身發抖,這樣說道。
花梨也不再述說,只是一味哭泣起來。
待送走了花梨,老夫人便馬上遣人去請侯爺。
侯爺得知李半仙來過,以為事情已成,便喜滋滋的過來了。誰知進來一請安,擡頭卻見老夫人坐在那廂,滿面冰霜的瞧着他。
侯爺自幼嬌養,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往日裏哪怕闖了禍,老夫人也都不甚在意,什麽時候見過如此架勢?他皺了皺眉,顯然還未回過味來。
“你給我跪下!”老夫人見他這等模樣,更是生氣。
“娘,這是怎的了?”侯爺有些不解,但還是跪下說道,“難道兒有什麽事惹怒了娘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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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梨是我親自為你選來的妾室,如何你竟慢待于她?”老夫人想起花梨方才模樣,說不出的心疼,語氣中怒意更甚。
誰知侯爺聽了這話,竟自己站起來了。
“我道是為甚,原來是為了那丫頭。”侯爺彈彈袍子上的灰,哼了一聲說道,“往日裏我發賣出去的姬妾數不勝數,娘親從未問過一句,對這丫頭怎的如此上心?那丫頭也不是什麽正經人家出身,典身錢是給夠了數的,莫說我将她送人,哪怕我将她打殺了去,又有何關系?”
“你……孽障!”老夫人聽得心疼,氣惱罵道。
“娘親這是怎的了?”侯爺似乎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兒,瞧着老夫人說道,“統共不過是個妾,又不是什麽金貴玩意兒,去了這個,自然有更好的送來!就算她能生養,兒到底還年輕。更何況如今還沒有嫡子,府中的那些個姬妾都還服着避子湯,她又值什麽?”
聽侯爺語氣中滿是不屑,老夫人更是氣惱不已,又要罵他,卻被桂嬷嬷拉住。桂嬷嬷看着老夫人,略搖了搖頭。
被桂嬷嬷提醒,老夫人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坐在那廂冷冷說道:“我難得有個喜歡的丫頭,難道你要将她送了去?可見你心裏是沒有我這個娘親的了!”
“娘親這又是何故?”侯爺聽了,眼珠子轉了轉,忙湊過來賠笑說道,“許是近來身邊陪侍的丫鬟不好,娘親不喜,待兒為娘親另尋好的。那花梨瞧模樣兒就是無福的,聽說她生而克母,說不定克夫也說不定。”
老夫人聞言,皺眉瞪了他一眼,卻不答話。
侯爺再接再厲道:“不如将她就此送了去,也好……”
說到一半,老夫人冷冷斥道:“你整日無個正事,成天琢磨這些個女子們做什麽?內宅之事由我做主,你且下去罷!”
侯爺雖有些不解,但還是退下了。
等侯爺走後,老夫人皺眉一嘆,紅了眼圈。
一旁桂嬷嬷見了忙說:“老夫人切莫憂心,侯爺不過是一時興起,您是他娘,他自然還得聽您的。只是先穩着些,切莫因小姐與侯爺鬧将起來,那可就不妙。”
“我又豈能不知,只是花梨她……”老夫人露出心疼神情,卻又咬牙說道,“定要讓她速速誕下長子,那我才放心!”
主仆二人打算得好,只是這第二日,李半仙酒後那些“胡言亂語”,卻已經傳出去了。這也可算是侯門秘事,市井小民哪個不愛聽,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自然,柳媒婆也是聽說了。
這日李半仙照常擺攤,一上午送走了四五個客人,正要喝口水休息一下,卻見柳媒婆笑吟吟坐在了對面。
這小婦人笑得,真讓人有點瘆的慌……李半仙想着,可總忍不住往柳媒婆臉上看去。這厚厚的粉雖擦得一張臉有些不忍直視,但那雙含笑明眸卻有些意味深長。
“真是想不到。”柳媒婆面帶笑意悠悠地說,“那日你拒絕得倒算痛快,可如今卻還是依了我的主意。‘酒後吐真言’呵……妹妹替花梨與蘇硯秋二人,先謝過老哥哥了。”
說着,柳媒婆就着姿勢微微一低頭,權當行禮。
李半仙眨了眨眼睛,也有點無奈,嘆口氣說道:“本想不管的,但誰料到那侯爺不死心,還打那花梨的主意。花梨也是個寧死不屈的,我一個醫--一個算命先生,總不能看她這麽死了……”
柳媒婆聞言,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番,笑問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接下來便與你無關。”李半仙捋了捋胡子笑道,“只管準備為他們做媒就是了。”
“若是成了,我便多多的要那謝媒錢。”柳媒婆微微一嘆說道,“為着這小兩口,我這幾日一樁婚事都沒有做成。那趙家小姐還上趕子要我為她尋親事,可真是愁死我了……”
“趙家小姐?”李半仙不由有些好奇。
“趙太傅家千金,只是她爹爹如今已告老還鄉,才在這裏落腳。”柳媒婆挑眉,有些無奈的笑道,“論理她算是真真兒的千金貴女,只是她的性子……”
“不妨不妨,女兒無論怎樣頑劣,總歸是不愁嫁。”李半仙笑了笑,略壓低了聲音說,“你只管放心罷……”
柳媒婆微微一笑,從荷包裏摸出幾個錢擱在桌上,轉瞬便飄走了。
“李半仙……”
李半仙盯着柳媒婆的背影看了半晌,竟有些看得入神。一旁忽的有個聲音喚他,把他吓了一跳。
轉頭一看,卻是那李管家。
李管家見他看街上的女子入神,倒也不在意,只是低聲說道:“半仙,老夫人邀您入府。”
李半仙早知會有此一着,馬上便收拾好攤子,跟着李管家走了。
入了府,馬上便有丫鬟引着見了老夫人。李半仙略一行禮,見侯爺、花梨俱在,心裏有了底。
老夫人見了他,顧不上旁的,徑直問道:“你說這花梨有福命無福運,命宮不正,有克夫之憂,需嫁陰陽調和的男子,可是真的?”
李半仙聽聞,心中大喜,但面兒上故作驚慌,好一會子才點了點頭。
老夫人聞言,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看向了花梨。
其實這番話随意說來,老夫人未必相信,但那句“天賜福命而竟無福運”,卻真真紮在老夫人心內,觸動了最敏感的那絲神經,讓她不能不在意。更何況上次這先生一下子竟說對了她一生境遇,如今又窺見了如此隐秘,教她如何不相信?
咬了咬牙,老夫人瞧着花梨,嘴上卻問那李半仙道:“這究竟要如何破解?”
“若要破解,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李半仙瞧了瞧花梨,又向老夫人說道,“只是這花梨命中與此處相克,既是生于此處,卻與此處無緣。若是老夫人強留,我既能保住侯爺,卻保不住她……”
老夫人聽得心中砰砰直跳,那“生于此處,卻與此處無緣”,可不恰恰就是花梨的命格?她又驚又怕,一時間竟有些失态,被桂嬷嬷堪堪扶住,這才定住神色。
“保不住是何等意思?”老夫人顫聲問道。
“這花梨與侯府相克,若要花梨久居侯府,恐怕……”李半仙故意看了花梨一眼,又嘆了口氣說道,“恐怕花梨命不久矣……”
聽了這話,老夫人自然大驚。那花梨聞言,卻猛地大哭起來,跪地磕頭道:“老夫人!奴家自進了侯府,便覺氣息無力、身子疲弱,竟如瓶中花兒一般,一日衰敗過一日,原來竟是因為這個緣故!奴家求老夫人高擡貴手,饒奴家一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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