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肉餅子

第12章

馬婆子早些年聽算卦的有講過，家宅安不安寧，不僅僅取決于自家長者是不是愛幼以及幼者是不是尊老，那瞎子還說了，周圍鄰居的氣場可以流動轉化，對家宅運道多有影響。

馬婆子家稱得上是和煦寧靜，可她發現鄰居劉婆子這邊隐有失調之勢。

她見不慣劉婆子及其長房媳婦的做派，也上門從側面提及過，但無不被嘲諷着請出門。她心道，這劉大成天可憐見的，自己只能幫他渡過困難時期，也算積德積福了。

基于這種想法，馬婆子沒少過來叨擾田小滿，田小滿先前還耐着性子應酬她一二，後來直接啐她“老貨，胡嘞嘞”。可現在馬婆子卻看見田小滿跟之前截然不同，大為欣喜，顧不上對方是晚輩，起身給她唱了個喏，這才離去。

田小滿見栓子用依戀的眼神看着馬婆子的背影，忽然想起這孩子跟馬婆子感情比較好，可也沒見他跟馬婆子說話聊天什麽的，再細想栓子跟劉大成也話少，這個年齡的孩子處于對萬事萬物好奇的狀态，難不成栓子有話疾？

想到這裏田小滿見院子的地被她一氣不歇地快翻完了，就對栓子說：“想不想吃肉餅？”

栓子用瑟縮的眼神瞅了她一眼，點了一下頭。

“滿姨看不懂哎。若是栓子想吃的話，大聲告訴滿姨，滿姨現在就去給你做！”按說栓子應該叫自己娘，可田小滿見栓子尤其是怕自己，她不知道這個身子的主人以前讓栓子如何稱呼她的，可現在她不想強扭栓子，退了一步，自己還是以“滿姨”在栓子面前自稱吧。

栓子想了一會兒，動了動嘴唇，好像使出了所有的勇氣和力氣，道：“想。”

“那就好。滿姨現在去洗手做飯，栓子乖乖在陰涼的地方玩一會兒。”田小滿在栓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了下栓子的頭，然後若無其事地去了竈房，留下栓子看着他的背影發呆。

細白面可是金貴，田小滿之前已經在竈上坐了一罐熱水，此時她把熱水一點點倒入，将面和成絮狀，揉成光滑的面團，放在一邊醒着。然後她才取出上午買的肥膘和後肘肉，細膘切成細如拇指的丁，後肘肉切丁剁成更小的細丁，分開放在案板上。

家裏并沒有青菜，田小滿只有擇了一把野菜，同樣地剁碎，跟後肘肉放在一起。鍋子坐在了火上燒幹，肥膘肉入鍋，不一會兒就滋滋往外冒油花花。這久違的油腥味勾起了田小滿的食欲，她手下的動作愈發快了。

肥膘肉在鍋裏化成油，油渣飄了上來。這才是頂頂好吃的。田小滿将油漆撈了出來，稍放涼了，就想拿一塊丢進嘴裏。她忽然覺得背部有異樣感，回頭一看，不知道栓子什麽時候也跟着進了竈房，正兩眼巴巴地看着她，看着那油渣。

田小滿忍不住笑了，她拿起一塊朝栓子招招手，栓子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手上，悄沒聲息地跑了過來，田小滿把油渣塞進栓子嘴裏。然後自己也嘗了一塊，酥香醇厚，她眯起了眼睛，慢慢地咀嚼着，好讓那種美味停留在自己味覺的時間更長一些。

而栓子早就忍不住兩口将油渣吞下肚子裏，眼睛裏如同長出勾子般盯着那碗油渣，嘴裏說着：“要，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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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滿見栓子那可憐樣兒，蹲下身體說：“栓子叫聲滿姨，就可以吃了。”

“滿姨，好。”

田小滿這發現栓子好像最多只能說兩個字，這麽大的孩子不能這樣啊，難道是他語言遲緩發育有問題？田小滿心沉了沉，可她又注意到栓子的眼神倒不跟先前那般呆滞了，一對黑漆漆的眸子在油渣和她之間轉動着看起來靈活多了。

田小滿摸了摸栓子的腦袋，拿過一個粗瓷碗，倒進去幾塊油渣遞給了栓子，“栓子去院子裏吃吧，滿姨要烙餅子了。”

栓子的注意力很快移到手上的碗裏，端着碗又悄沒聲息地出去了。田小滿暗自嘆氣，自己穿過來的那個世上哪個孩子不是長得胖乎乎的，走個路都蹬蹬帶響，這栓子也實在是太瘦了！

田小滿站起身來，将煉好的油倒進肉餡和野菜碎裏。她特意多倒了些油，野菜太粗了，油少了壓不住那股子氣道。中間她又往裏面放了一些油渣，新鮮肉裏摻雜着油渣，那種味道才有層次感。

餡子裏放了鹽和花椒，田小滿用筷子将它們攪得上了勁兒。這才将之前醒着的面揉開，切成一般大小的劑子，擀成面皮子，将一疙瘩餡子放進去，收口包成包子，再将口放下放在案上，輕壓成圓圓的餅子。剩餘的油倒出來盛好，再抽掉幾根枯柴，火燒着卻沒那麽旺了，田小滿就用鍋裏餘下的油烙那白白的餅子。

餅面被鐵鍋燙得發黃結了皮子，餅子中間也被盈滿的水汽撐得鼓了起來，面粉和肉的香味撲了個滿竈房還嫌不夠，順着竈門就散了出去，栓子吃完油渣早就被這香味吸引得又進了竈房裏。

一鍋烙熟了六個餅子，田小滿将它們盛出鍋，見栓子等不及的樣子，就全部端到了他的面前，吩咐到：“你先吃着等你爹回來，小心裏面的水汽燙手和燙嘴。”

栓子也顧不上應聲，抓起一個餅子就往嘴裏放，眼見着被燙着了，才又收了手，鼓起腮幫子吹了又吹，這幅神情落到田小滿眼裏，她直想笑。眼見案上還有五個餅子，劉大成也沒收工回來，田小滿就不着急了，她把剩下的一些肥膘和肘肉收進簍子裏放到陰涼的棚子裏，明兒還能吃一頓。

忙乎完這些，田小滿剛回到竈房裏，就聽見院子裏響起如鑼般的聲音，“我說這香味兒是從哪裏傳出來的，願來是大成家的偷偷做了好吃的。毛丫，奶奶帶你來嘗一嘗。”

話音剛落，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出現在竈房門口，田小滿擡眼看過去，原來來的是劉婆子和一個看起來比栓子要高一些的女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