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不怕

第100章

“好……”栓子回應的聲音太小，田小滿還沒聽到就被風吹散在風中。她伸出手朝栓子走過去，兩人的手還沒觸到了起，她看見栓子身子晃了晃，往一側倒了下來，伴随着他身形下落的是一聲慘叫。

田小滿心道不好，她身形立刻朝栓子倒下的方向撲了過去。栓子落下的地點在高處，田小滿在低處。她本來雙臂就是張着的，就跟大鳥似的她先落了地，栓子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田小滿感覺到來自物體加速度後帶來的沖擊力，她身體被撞得發疼，但她也顧不上去體會哪裏受傷了，雙臂将栓子一摟，往旁邊的矮處溜了幾米，堪堪被一叢灌木攔腰擋住，他倆這才停了下來。

田小滿覺得身體跟散了架似的到處都痛，但她無暇顧及，疊聲問道：“栓子，你怎麽樣了？”

身上的小人兒卻沒有應答她。田小滿心頭慌了，拴子是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就跟人肉墊子似的，按道理拴子不會受傷啊，可為什麽他不出聲呢？

田小滿小心地把身上的拴子放到較為平緩之處，扳過他的小臉，只見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她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呼吸正常。她又慌忙把他的衣袖抹上去，見胳膊上并沒有淤青之處，心就放了一半。開始把他的褲腿挽起，鞋襪脫下……經過察看，拴子沒有外傷，她這就放了心，一屁股坐到地上，這才發覺自己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感……

劉大成這一天上工總是集中不起來精力，他的大腦裏恍悄惚惚的，總是掠過田小滿笑吟吟的小模樣。他跟她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半年了，他才第一回發現她長得是那樣好看，跟初次見到她時的樣子是判若兩人。

尤其是頭一天，他跟田小滿站在孫興旺家附近，田小滿的手緊緊地抓着他的手，他明白那是她為了方便傳遞信號的舉動，但她手上那細膩柔軟的觸感，已經過了一天了，他仿佛還能感覺得到。他四處找活兒做，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李有糧？這天晌午的時候來找盧延民彙報莊稼的長勢，見着劉大成的時候還捶了他肩膀一記，“這下好了，你妹子不用嫁給孫興旺那家夥了，總算是老天開眼！”

得，又把劉大成的注意力給拉到了田小滿身上。他苦笑了一下，當做是回應，心頭想的卻是，這哪裏是老天助人，分明是田小滿在中間暗暗出了力。

盧老爺家給幫工們開始派飯了。鐵蛋慌慌張張找了過來，見着劉大成立馬行了禮，小聲而快速道：“大成叔，我娘讓我來找你回家看看。拴子跟她姨受了傷，被咱村的人給送回來了……”

劉大成大吃一驚，再問鐵蛋發生了什麽了，他一個小孩子也說不清楚，忙向盧老爺告了假，飛快地朝自家奔去。

一推開院子門，劉家嫂子？迎了上來，指了屋裏的方向道：“都在裏頭呢，快去看看。”

劉大成手心都捏出了汗，他心頭緊張，也顧不上多問什麽，幾大步走到房門前，定了定神，推開了屋門。

屋子裏炕前圍着劉嬌杏和馬婆子。“哥，栓子跟嫂子受傷了！”傳過來的是劉嬌杏将哭未哭的聲音。

“啥？”劉大成吓得臉都白了，他上前一把撥開劉嬌杏，看向炕上躺着的兩個人。

“別吓你哥，我就是腳不得勁兒，估計是扭到了。其他的都是皮外傷，養幾天就好。倒是拴子這孩子，我觀察過他的身體，看着也無大礙，可他就是暈迷不醒。大成，要不你把驢車套了，咱們帶着拴子去鎮上看病？”

劉大成見田小滿說話自如，便趕緊看旁邊的拴子，這孩子看起來倒跟睡熟了似的，全身上下包括露在外頭的皮膚無一處有傷痕。倒是田小滿頭發蓬亂，身上的衣服也被挂出幾縷破處，尤其是臉頰上有幾道劃傷，有血滲出又凝住了，看着叫他怪心疼的。不知怎的，他擡手就摸到了田小滿臉上的傷處，“你這裏還疼嗎？”

田小滿此時覺得劉大成這行動好奇怪，她的臉“唰”地紅了，明明可以避開那手的，可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嗔道：“早就不疼了。拴子得送大夫那裏看看吧？”

劉嬌杏跟馬婆子因了劉大成這個動作覺出自己在場很礙眼，都退了出去，煮粥的煮粥，燒水的燒水。房間裏立刻安靜了下來，劉大成也覺得自己太唐突了，他收手把拴子抱了起來，問田小滿發生了什麽事情。

田小滿一五一十跟劉大成講了一遍，說她因為腳受傷活動不便，抱着拴子往下滑動身體，幸好見小路另一頭有人經過，大聲求救，路過的牛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和兩個婦人，是鄰村的。他們把田小滿跟拴子弄到驢車上，黑皮平時還時不時調皮，此時見主人們行動不便，便分外聽話，老老實實地呆在原地，見大小主人都上了車，自己不用趕就得得往前走。

那鄰村在前方不遠的岔路口就拐到另一條道上了，田小滿忍着疼痛跟相助的鄰村人道了謝。黑皮後頭是一溜小跑，花了平時一半的時間就回到了泸溝村，第一個見到的是齊嫂子黑皮就堪堪地停在了她的面前。于是就有了前頭齊嫂子派鐵蛋去找劉大成報信的一幕了。

劉大成聽聞拴子這發病的緣由，他把拴子摟在懷裏，輕輕拍着他的後背，低聲道：“拴子不怕，爹在你跟前，你醒醒啊！”

田小滿本來想着拴子到家就會醒轉過來，到了現在，她只能跟劉大成建議道：“還是送到鎮去看大夫吧。”

她話音未落，就看見拴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目光在劉大成身上巡逡了一遍，伸手摟住他的肚子，“哇”地大哭起來，“爹，我怕……”

“不怕不怕，有爹在，沒事兒的，什麽都不用怕……”劉大成一下一下地撫着拴子的後背往下順，拴子的大哭慢慢變成了小聲的啜泣，最後他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