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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雷鳴驟響,傾盆大雨瞬間而下。蕭宏他們站在屋門口,汪明納悶地看着外面的大雨,他回頭對蕭宏說:“蕭哥,雨下那麽大,傅知柏怕是趕不回來了。”
蕭宏覺得丢了面子,臉色郁郁,恰好這時,手機響了,是傅知柏的經紀人李照一打來的。蕭宏接通了電話,緩和下語氣,低聲道:“照一。”
李照一是他以前的經紀人,兩個人在一起共事了十來年,後來蕭宏自己出來辦了獨立的工作室,他們便也分開了。
李照一和蕭宏關系還算不錯,這次傅知柏也是他拜托蕭宏照顧的,不過傅知柏太不通人情世故了,弄得大家都不是很開心。
蕭宏剛想和他念兩句,就聽李照一說:“蕭宏,知柏他找到他哥哥了,就他借宿的那戶人家,你幫我個忙,找些人去看住他們家人,別讓他們下山,我已經報警了。收買被拐賣的兒童,要判刑的。”
汪明盯着蕭宏的臉色,見他神情凝固,不禁問道:“蕭宏哥,是怎麽了?”
蕭宏拿下手機,他舔着幹燥的嘴唇,眉頭緊鎖,看向門外,大雨如瀑。他突然站了起來,把旁人吓了一跳,就聽他說:“我們可能遇到大事了。”
傅知柏在娛樂圈實火,如今流量當道,他發一條微博,一分鐘內就是上萬轉評,這是蕭宏這些老牌影星不能比的。而自在傅知柏說出自己家庭因為人口販賣而破碎的往事後,當時網絡上還掀起了一大波聲讨販賣人口的話題。
蕭宏想到此,便立刻叫來助理,讓他和幾個工作人員一起去夏家,把人堵在家裏再說。
豆大的雨滴砸在屋頂,“噼裏啪啦”的雨聲讓人心煩意亂。
夏雲安看着窗外,實在是坐不住,他對王梅說:“你和光耀待在家裏,我下山一趟。”
王梅一愣,拉住他的袖子,“雨下那麽大,你去做什麽?”
“夏熄在醫院裏,我能放心嗎?萬一被發現什麽怎麽辦?”夏雲安推開他的手,拿起一把傘往外走。他找了一條小路下山,山路熟悉,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山下,靠邊打了個摩的,往醫院駛去。
醫院裏,助理惴惴不安地把手機遞給傅知柏,他央求道:“知柏哥,李哥要你聽電話。”
李照一剛才就一直打着傅知柏的手機,傅知柏不肯接他電話,打了就按掉,來來回回好幾次,傅知柏就直接把他拉黑了。李照一快氣瘋了,這次是大事,他不能讓傅知柏找回哥哥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他一接到助理的消息,就立刻想到了一個營銷方案。
而傅知柏也恰恰知道李照一會說什麽,便故意不接他電話,而這其中最難做的大概就是傅知柏的助理了。小助理央求地看着傅知柏,輕聲道:“知柏哥,你就和李哥說幾句話吧,你剛才還答應我要幫我和李哥說說的,你這樣他真的會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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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柏沉着臉,他看了眼夏熄,接過助理的手機,第一句話就是,“你別指望拿我哥這件事做熱點。”
李照一深吸一口氣,壓着嗓子說:“我找了人來拍視頻,不會曝光你哥,只是希望你在視頻裏告訴大衆,你找到哥哥了,另外說一下你對拐賣人口的想法。我還打算通過這件事,以你的名義做一個打擊人口販賣的基金會。”他說完這些,嘆了口氣,對傅知柏說:“我帶你雖然只有兩年,但我知道你哥就跟你的命一樣,我不會犯忌。而且,輿論越大,收買你哥的人家也許收到的責罰能重一些。”
傅知柏沉默,李照一屏息等待,幾秒後,他聽到傅知柏說;“罰重一些?能罰多久?人口販賣就是個買方市場,現在賣個黃片就能罰十年,那家人把我哥當奴隸一樣使了十四年,可頂天也就三年。”
“所以我們才要努力,用輿論……”
傅知柏打斷了他的話,他的聲音裏面像是夾雜着冰刃,他說:“我想讓他們都死,輿論法律能行嗎?”
李照一突然覺得頭皮發麻,傅知柏面無表情挂斷了電話。他側過頭,看到吓到面色慘白的助理,把手機丢還給了他。
他回到夏熄身邊,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筆直站立,繃得緊緊的臉上,剛才刮破了的傷痕已經腫了起來。助理擔心地看着他的臉,叫來護士給他消毒。
傅知柏這次沒有抗拒,臉上的傷口消過毒後,貼了創口貼。傷口其實不大,只是助理大驚小怪的喊聲非常吵。
“李哥電話又來了,知柏哥……你……”
助理捧着手機過來,傅知柏擡起手指了指門口,“你自己出去接。”
助理吸了一口氣,他那表情讓傅知柏有些無奈,對他說:“去接吧,你和他說,視頻我會拍,但不是現在。”
助理眼前一亮,立刻點頭,而後走了出去。
這房間內其餘病床上的都是些年級歲數比較大的,都不認識傅知柏,見他說話語氣,有個大爺試探着問:“你這是明星錄節目啊?”
傅知柏轉身看去,搖了搖頭,他在椅子上坐下,伸手碰了碰夏熄的臉,他說:“我來帶我哥回家了。”
挂着的點滴瓶裏的藥水快沒了,傅知柏按了幾下呼叫鈴,沒見護士過來。他就把滴水的速度調慢,而後到病房外去找護士。
護士剛剛在其它病房,看到他出來,就立刻小跑過去,“知柏哥哥,你怎麽不戴口罩就出來了?被人看見怎麽辦?”
傅知柏指了指病房裏面,輕聲說:“藥水沒了。”
“好,我馬上去換。”小護士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覺得傅知柏和外界傳的完全不一樣,一點都不高冷,實在是太溫和了。
他們走進房間,小護士一愣,傅知柏神色震動,他跑到床邊,病床上只剩下被子,夏熄不見了。
剛才和傅知柏說話的大爺湊過來說道:“剛才有個男的說是他爹,推着輪椅把他給帶走了。”
夏熄是被雨水淋醒的。
他被夏雲安醫院天臺,磅礴的大雨往下澆,沒有絲毫遮擋物,雨水澆灌在他的臉上,鼻腔都似乎被堵住,他無法呼吸,艱難地睜開眼,看到了夏雲安。
耳邊響起夏雲安的暴喝,他大喊,“我買了你,養你十四年。你們要我死?”
夏熄猛然一震,雨水嘩啦啦澆下,夏雲安的巴掌随着風雨而來,“啪”一聲,夏熄只覺得右耳嗡嗡作響,眼前一黑,他劇烈咳嗽。
他閉上眼又睜開,呆呆地看着怒目圓睜的夏雲安。
夏雲安在傅知柏通話時便站在了門外,他一直聽着聽着,知道他們已經報警,知道傅知柏說想要他們死。不知是因為事情暴露的恐懼還是驚駭,他像是瘋了,急紅了眼,一把抓住夏熄的脖子,用力勒住。他咬牙切齒道:“要我死?那我也要拉你做墊背。”
夏熄并不是傻子,也沒有失憶。他記得自己住在一個大房子裏,他的媽媽很漂亮,爸爸又高又大,他們會在房子裏哈哈大笑,到處都是花,到處都是陽光。他還有弟弟,還有一條狗,他好喜歡弟弟啊。
夏熄已經很久不哭了,有時候,很累很疼很冷的時候,他也不會哭。
他故意讓自己更加愚鈍,什麽都不去想,心裏好像被掏空,然後便認了這個命運。
可……是誰叫他哥哥,是誰把他包下了山,是誰在光源的另一端朝他遞來手。
眼淚和雨水一起落下,脖子被狠狠掐住,他感覺到疼痛,還有另外一種絕望。他不想死,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死,他剛剛……剛剛見到了弟弟,他還沒有……還沒有……
夏熄微微張開嘴,呢喃着幾聲支離破碎。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擡起拳頭揮向夏雲安,像是棉花輕輕一碰。夏雲安反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夏熄跌在地上,渾身濕透,他猛地大喘氣,身體蜷縮,劇烈顫抖。
“你還敢打我?忘記我以前是怎麽教訓你的嗎?”夏雲安朝他走去,擡起腳踹在夏熄身上,夏熄往後縮。
他當然記得夏雲安是如何對他實施暴行的,那些拳頭就像這場雨,沒有停歇。
“你不是我的爸爸。”夏熄仰起頭,雨水順着他的下巴落下。
他的聲音被雨聲模糊,可那句話,夏雲安光是看他口型就已明白。當初把夏熄接來時,這個孩子就一直重複着這句話“你不是我的爸爸”。
夏雲安露出猙獰的笑,他蹲下身,抓住夏熄的頭發,把他拎了起來。
夏熄被他拖到天臺外,半個頭懸空。夏雲安看着夏熄,手指用力戳着夏熄的臉,他說:“我當然不是你爸爸,你是我花錢買回來的兒子,買來的就是不如親生的,養來養去,還是只白眼狼。”
夏熄打了個哆嗦,就聽他說:“你死吧,你死了,什麽證據都沒了。”
夏雲安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歇斯底裏地怒罵着,抓着夏熄繼續把他往外拖,夏熄苦苦掙紮。
就在這時,夏雲安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頭撇向一側,而後整個人倒在地上。夏熄只覺得眼前一熱,就被一雙手緊緊環住,他聽到有個人在哭,不停地問他,“疼不疼?你還好嗎?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
十四年了,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傅知柏瘋了,他把夏熄交給助理,而後上前,拿起地上的輪椅往夏雲安身上砸。一下接着一下,夏雲安鬼哭狼嚎叫着救命,大喊着明星殺人了。
傅知柏紅着眼,把砸爛了的輪椅丢在一邊,一腳踹在夏雲安的臉上,看着那張可憎的面孔,他指着夏雲安說:“殺了你又怎麽樣?”
雨下得那麽大,似乎什麽罪惡的痕跡都能被抹去。他大口大口喘息,往前往前再往前,身後傳來夏熄的聲音。
“小柏……”
他一下子站定,痛苦地閉上眼。
他想就在這裏殺了夏雲安,可是……不可以。警察很快就會來了。
他被助理拉開,雙手握拳,指甲戳破了手心,他覺得疼,可這疼和哥哥所承受的算得了什麽。他背過身,不去看警察如何把夏雲安帶走,而是用力抱住夏熄,埋在他的肩膀裏,委屈地哽咽着,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哥……我又沒有保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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