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陳諾言他媽以前常說他這個人喜歡裝堅強, 就跟他爸一模一樣。為此,江碧芊還特地跟閨蜜幾個報了個班,名字叫做“如何做好父母”,宣傳語就是“你的孩子願意抱着你哭嗎?你願意讓他抱着哭嗎?”

陳諾言小時候,江碧芊一度認為自己不被孩子所信任,好幾次獨自傷心之後,她把這個歸為遺傳。雖然他媽總是用遺傳來說話, 但這點上他确實跟他爸一樣,他喜歡強忍着裝堅強。雖然腳疼的厲害,但他嘴上依舊笑着扯皮。

許梓森瞪了他一眼, 催促着司機快些開。而後又扯過後座上挂着的毯子,他先是小心的包過陳諾言的腳,然後毫無章法的順着關節處輕輕的按壓着。

陳諾言看着他專注的樣子,突然叫笑了笑。他動了動嘴唇準備再皮幾句, 一低頭剛好抵在許梓森後頸處。他憑着本能反應想移開,偏偏這時候許梓森擡起來頭。陳諾言剛往上移了一下的兩半嘴唇正好貼在許梓森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上。

許梓森也是一愣, 以至于沒控制好手上的力度,有些冰涼的手指正好擦在陳諾言肚子上。陳諾言被冰的一哆嗦,趕緊往後退了幾下。他看着許梓森一臉迷茫的樣子,忍不住說道:“叔叔, 你怎麽全身上下哪都是冰的?”。

剛下高速的車再一次急剎,司機急得哭音都出來了。他求着陳少東替他開一段,不然職位即将不保了。

許梓森嘆了口氣,緩慢的擡起右手繞到後頸處摸了摸, 這才緩慢的說道:“疼還不老實,這麽一跌一撞的遲早得殘。”。

陳諾言也意識到自己說話的歧義,他撇撇嘴表示自己不會亂動了。

許梓森應了一聲,轉而問陳少東:“人抓到了嗎?”。

“抓到了,在後面那輛車上。”陳少東說道這個還有些興奮,他笑着說:“這倆孫子太傻了,跑都跑不機靈,正好撞上我們趕過來。”。

許梓森點了點頭,隔着簾子。陳少東還以為他沒聽到,又加大了點聲音。陳諾言輕輕移動了一下屁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對着陳少東說道:“他說他知道了。”。

“啊?”陳少東有些懵。

“他點了頭,懶得回你而已。”陳諾言再次開口,車廂裏瞬間安靜下來。

這也太直接了,陳少東忍不住想這孩子莫不是給人打傻了。

接下來的車程,許梓森有意無意地找話題讓陳少東聊。陳少東是個話多的,往往你問他西他能把東南西北都給說一遍。

陳諾言專注于聽陳少東講八卦,也就短暫的忘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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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在最近的醫院門口,陳少東跟着另一輛車去警察局備案。許梓森帶着陳諾言進了急診,自己轉身去排隊挂號。

陳諾言坐在等候區,看着許梓森先是跑到自動挂號機排隊,好不容易到了又發現證件不齊只能人工挂號,又急急忙忙的跑到人工挂號窗口。在這途中,因為急的原因他甚至還和一個年輕女人撞了一下。陳諾言眼見着他皺着眉頭跟人道歉,那女人卻是不依不饒的拽住他。大概是自己沒什麽着急的病,她甚至還掏出了手機晃了晃,然後做了個ok的動作,不知道要做些什麽。

許梓森揮了揮手,避開那年輕的女人。然後像是為了不再被糾纏,他彎腰跟人鞠了個躬。

這個動作在人來人往的醫院算不上顯眼,但偏偏借着陳諾言的眼底砸進了他的心坎裏去。他忍不住覺得眼睛有些發酸,腳上的傷口似乎也更疼了一些。

許梓森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那種事不關己冷漠無情、但凡關己暴躁無常的人,卻幾次三番為了他打破常規,就算是冷着一張臉,也對他足夠溫柔。

他在昏暗的地道裏見到他來找他的時候沒有感動,甚至在車上不下心親到他的時候也沒什麽感覺。但是就在剛剛,剛剛那個彎腰鞠躬的動作硬生生的擠進了他的腦海裏,讓他覺得胸口忍不住的難受,莫名的還有點心疼。

“小哥哥小哥哥~”先前糾纏許梓森的女生見許梓森排在隊伍裏沒法大動作移動又趕緊撲了上來。他理了理頭發,嗲着聲音問他:“給女朋友挂號嗎?”。

許梓森不耐煩的轉過了頭,顯然是不想再理會她。但是那個女人卻像是感覺不到他的不耐煩似的又貼近來一些,然後又問他:“可以要個聯系方式嗎?”。

不等許梓森回答,她又問道:“我可以挖牆腳嗎?”。

“啧,這還要不要臉了?”許梓森前面的大媽一把把許梓森怼到身後,對着年輕女人就是一通亂罵:“有時間做點正事吧,天天在大街上賣臉賣皮的,惡不惡心人?”。

年輕女人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她紅着臉解釋道自己并不是真要拆散人家,只是拍個短視頻。

“拍拍拍,拍你媽的來醫院拍,你怎麽不去殡儀館拍呢?”大媽呸了一聲又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不就是想火嗎?火你媽的火。老娘孫子才六歲就給你們這些垃圾視頻搞壞了,天天書嘛不讀,就知道抱着個手機刷啊刷的。上次還把老娘的養老金拿去耍主播了,現在還沒要回來。你們可要點臉吧,拍點正能量的不行嗎?祖國大好河山千千萬還不夠你們拍,來醫院做這缺德事惡不惡心人?”

年輕女人呆住了,她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都被另一個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男人拖走了。

許梓森也跟着愣了一下,那個跑走的男人未來得及關掉的相機裏有他的照片。

“哎我跟你說年輕人,這種人你不能慣着,不然她們是不知道臉該擱哪裏的。”大媽邊說邊回憶起自己孫子把自己養老金打賞主播的事情,越說越氣,直到隊伍到自己了才消停了下來。

許梓森挂了號就去接陳諾言,他一時情急沒注意到陳諾言的異常。偏偏電梯口都是人,按照這個速度,得等個七八分鐘才能輪到他們。

許梓森想也沒想就彎腰把陳諾言抱了起來,陳諾言難得乖巧的把胳膊繞在他脖子上,方便他爬樓梯。

“你......”許梓森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陳諾言眼眶裏都是水。他一時之間有點無措,只能胡亂安慰着他說:“很疼嗎?沒事沒事,馬上就到你了,醫生......”。

“醫生治不了我了。”陳諾言啊啊啊的吼了幾聲,好在樓梯上也沒什麽人,許梓森只好由着他亂吼亂叫的。

陳諾言挂號所屬的診室在五樓,許梓森抱着他爬樓,前三層樓都不帶踹氣的。終于到第四層的時候,他沒忍住晃了一下。陳諾言一把摟緊他的脖子,驚恐道:“叔叔,你行不行的?”。

許梓森瞪了他一眼,有點想把他從這扔下去。縱是他常年健身,也經不住抱着個一百多斤的人爬樓梯。前面是他刻意忍着壓着氣息,現在是真的有點累。卻偏偏陳諾言還不準備放過他,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惡毒。他甚至在快到的時候問他:“叔叔,你了解過保健品嗎?”

許梓森專注着爬樓梯,顯然是不準備理會他。

“我聽說這人年紀大了就要多吃點補品,什麽西洋參老鹿茸的要常備着補補。”陳諾言看着許梓森一臉拿他沒辦法的樣子又補充道:“不然就容易虛~”。

許梓森終于在病房門口打滑了一下,他控制住平衡,死死的抱住陳諾言,無視周遭亂糟糟的人群,咬牙切齒的貼在他耳邊說:“虛不虛,你試試就知道了。”。

陳諾言被吓的抖了一下,耳垂迅速紅了起來。他伸手扯了扯發燙的耳垂,讪笑着回道:“好說,好說。”。

許梓森拿他實在沒辦法,只好把他輕輕的放下來,然後帶進診室裏。

結果跟陳諾言想的差不多,醫生說他再折騰一次就真的要殘了。陳諾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叫喚着讓醫生給他開不疼的藥。醫生掃了他一眼,以為許梓森是他的家人,一個勁的數落許梓森。

許梓森捏了把汗,陪着笑聽醫生吩咐。醫生見着許梓森認錯态度良好,讓護士給陳諾言包紮好又開了藥就讓他們走了。

陳諾言離開醫院一臉神清氣爽,醫院的消毒水味真的令人難受。

陳少東還在警察局,許梓森只好打車送他先回去。

出租車在許梓森門前停住,江觀海先沖了出來。

“你怎麽在這裏?”陳諾言又想起了江觀海有許梓森聯系方式這事兒,覺得有些不對。

“奶奶接我來的,”陳諾言向周圍看了一眼,差點以為他大姨回來了。

江觀海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趕緊說道:“是媽媽劉啦,他在給你煮豬腳湯。”。

“叔叔,你的手沒事吧?”江觀海扒拉着許梓森的褲腳就要往上爬,許梓森抱起他哄到沒什麽事。

陳諾言:“......”他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我打電話給東東叔叔讓他給你買了雞爪,”江觀海獻寶似的說:“奶奶偏心,只做豬腳湯給舅舅補腳,不給你做爪子補手。”

“噗嗤......”陳諾言很不給面子的笑了起來,許梓森瞪他一眼把他丢沙發上就自己上樓了。

陳諾言帶着江觀海在大廳裏玩了會兒,知道了他背着自己跟許梓森加了聯系方式,甚至還經常到許梓森家蹭媽媽劉做的飯。

陳諾言感嘆世風日下,自己家的崽吃裏扒外還講的很有道理。

劉媽做好晚飯之後又去給陳諾言拿了個輪椅,陳諾言主動要求給許梓森送飯。劉媽自然是高興,親自送她到許梓森門口才下來照顧江觀海。

許梓森洗完澡倒在了床上,他的頭發還沒擦,此時正吊在床尾滴水。

陳諾言推開房門的時候,他說“放着吧”,并沒有回頭,聲音輕的陳諾言差點聽不清。

“哦~”陳諾言應了一聲,許梓森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頭發上的水因着動作全甩在了他的右邊臉上。

“你撞到別人都會鞠躬的嗎?”陳諾言把飯菜擱在床頭櫃上,推動着輪椅滑向許梓森。

許梓森下意識的向床裏面退了幾步,而後緩慢的搖了搖頭。

陳諾言點了點頭,然後又笑了笑。

許梓森眼見着他越走越近,自己卻越退越後。

陳諾言啞然失笑,他反問他:“躲什麽躲,你不是要跟我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別激動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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