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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顏, 是你嗎？”

在聽到機器人鐘驿說出這句話之前, 時顏其實是有所預料的。

畢竟在這之前鐘驿就已經對他的身份産生了懷疑, 他從說出那個地方就猜到了鐘驿可能會有所聯想, 而後面機器人鐘驿回來的時候表現異常，顯然是發生了什麽發現了什麽，所以才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以為不管發生了什麽自己都能夠從容的應對，直到他聽見這句話從機器人鐘驿的口中傳來。

這段時間裏他聽太多人說起過“顏顏”這個稱呼，但所有人叫的都是現在這個時空裏只有十五歲的時顏，而只有現在, 他知道機器人鐘驿說的不是小時顏，而是自己。

這個久違的稱呼讓時顏産生了種錯覺, 似乎這裏不是另一個時空, 似乎他成為了那個十五歲的時顏，而鐘驿也不是後來的星盟元帥, 只是個普通的學院學生。

兩個人還住在這裏，所有人都還在，什麽都還沒發生。

時顏沉默了下來。

而時顏的沉默卻讓鐘驿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他從試探到确定, 不過只用了片刻的時間，接着他再次開口：“顏顏。”

這次已經是确定的語氣。

這個時候再否認好像已經沒有了意義，時顏終于輕輕“嗯”了聲算是回應。

而也就在他回應的下一秒, 研究所的大門被打開, 鐘驿已經背着扭傷了腳的小時顏從外面回來了。

兩人的對話被打斷, 機器人鐘驿默然縮到了角落裏, 而K74系統裏的時顏卻被少年鐘驿叫着聯絡了外面還在尋找的戚所長等人，接着又替小時顏準備繃帶和藥，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結束。

戚所長等人終于也從外面回來，大家圍着小時顏關心，研究所裏頓時熱鬧起來，而直到大家都各自忙碌，時顏再也沒有別的事情需要操心，他才終于不得不再次把視線轉向角落的機器人鐘驿。

鐘驿擡頭正看着房間裏的監控鏡頭，以時顏的視角看去，他就像是在和自己對視。

時顏怔了怔，低低地說了句：“鐘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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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顏。”鐘驿應該是已經等了很久，聽見時顏的聲音，他立即低着聲說：“如果可以，我真想看看你。”

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太多，情緒也太多，時顏不想深究，只裝作是沒有聽見，自顧自地解釋下去：“如果沒有弄錯的話，我失去意識應該是在從黎山墓園回去的路上，當時我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事後聽你們說起來我應該是遭遇了襲擊，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進入了K74的系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機器人鐘驿或許是在認真聽着時顏的話，又或者只是在無意識的發呆，時顏沒有辦法判斷，他只是公事公辦似地接着說：“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但照你們所說我在原來的時空應該是死了，能夠擁有第二次生命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鐘驿：“你……”

時顏聽他要出聲，立即打斷了他的話，搶在他前面問道：“鐘元帥，我知道期間我錯過了不少事情，不過還希望你能夠告訴我，情報局後來怎麽樣了？在我之後是誰管理情報局？七大星系聯盟的情況如何？”

他這麽幾句話問出來，已經完全與鐘驿拉開了界限，他的每句話都提醒着鐘驿，他們有着不同的立場，有着不同的目的，是毫不相幹的兩個人。

就像原來的時空裏，他歸屬于七大星系聯盟，而鐘驿則代表着貴族派的勢力，他們的背後都有着無數雙眼睛，共同注視着他們的每個舉動。

從前的時顏和鐘驿就是這樣時刻保持着距離，明面裏是伴侶的身份，實際上卻不過是相互試探相互制約。

在暴露之前，時顏能夠用軍部雌蟲的身份和鐘驿以正常的态度相處，但在回歸“時顏”這個身份之後，一切就又回到了以前的模式。

時顏以為是這樣的。

但鐘驿的反應卻遠遠超過了時顏的預料，在時顏說出了這番劃清界限的話之後，鐘驿不但沒有識趣的與他保持距離，反而笑了出來。

時顏對于鐘驿這種态度略有點不自在：“你笑什麽？”

鐘驿說：“這果然是你以前會說的話。”

這話相對于兩個決裂多年的人來說表現得有點太親密了，時顏微微皺眉：“鐘驿。”

雖然表達不出語氣，但鐘驿還是從習慣與對時顏的了解判斷出了他的情緒，他在時顏表達出不悅之前先開了口，低聲說：“對不起，我只是……”

“覺得這像是夢。”鐘驿喃喃地說，“我連做夢都不敢想。”

時顏沒再應聲，在他發生意外來到這裏之前，他和星盟元帥還是貌合神離的伴侶關系，兩個人針鋒相對彼此不肯相讓，連帶着說話都總是時刻充滿着□□味。他現在仍然用着以前面對鐘驿的态度，然而對面的鐘驿卻早已經變了态度，不論他的話語如何生硬帶刺，對面總能夠柔軟的化解，讓他的鋒芒無處可使。

這樣的鐘驿讓時顏難以應付，時顏最終只能選擇沉默。

鐘驿又向時顏說了幾句什麽，時顏沒有心思去聽，鐘驿也察覺到了時顏的異樣，于是主動說：“沒關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正像是鐘驿說的，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從鐘驿知道時顏的身份起，他就沒有再浪費過時間。

時顏感覺自己在研究所裏的存在感從來沒有這麽強過，他開始後悔之前和這位現在是掃地機器人的鐘元帥建立了數據連接，現在這人只要空閑下來，就會和時顏交談，而相較于少年鐘驿的那種聒噪，鐘元帥顯然更深谙人際交流的基本規則，他懂得什麽時候開口最好，也知道什麽話題最能夠勾起人的興趣，他不會一股腦的說話惹人厭煩，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這樣保持着适當的距離，看起來似乎不算時時刻刻纏着時顏，但只要稍微細想，這麽幾天的時間裏，他幾乎充斥了時顏所有的生活。

下定決心要纏上人的鐘元帥沒人能夠阻止，更何況時顏身在K74的系統裏，原本就沒有地方可以去。

而鐘驿雖然看起來游刃有餘，但事實上卻完全沒有看起來那麽輕松。

他很緊張，他竭盡全力地讓時顏看到更加完美的自己，然而事實上他早就已經幾乎要發瘋發狂。

失而複得讓他任何時候都保持着足夠的謹慎，因為他不願意再有任何失去時顏的可能，他小心翼翼地和時顏相處，他把所有自己這些年來所學到的能力用以維護自己和時顏之間的正常交流，他怕自己的執念太深吓到時顏，也怕過去的冷淡與針鋒相對依舊橫亘在他們之間讓他無法再進一步。

他已經失去了太久，他就沒有想過要再失去。

研究所裏因為這次出走的事情，少年時顏和鐘驿終于恢複了感情，結束了這場短暫的冷戰期，研究所其他人看見這情況也終于松了口氣，而誰也不知道，在少年時顏和鐘驿恢複感情終于再次天天膩在一起的同時，作為智能管家系統的時顏和掃地機器人的鐘驿也在天天交流着。

因為矛盾已經過去，小時顏主動提出了不再去往央藍星，少年鐘驿以為他是在遷就自己，小時顏卻搖頭說道：“鐘驿哥哥，我已經想過了，我現在沒有自保能力，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麽問題，只會讓大家擔心。”

鐘驿說：“将來我會帶你去的，顏顏想去哪裏我就帶你去哪裏，我會保護你。”

少年時期的鐘驿對時顏做出的最多的承諾，大概就是“保護”兩個字。

但到最後竟然也沒能夠做到，甚至在時顏出事的時候，鐘驿根本不在他的身邊。

機器人鐘驿聽到這裏，又恍惚想了許多，等回過神，他裝作語氣輕松地對K74那頭的時顏說道：“我好像很久沒有聽你叫過我鐘驿哥哥了。”

時顏沒有應聲，似乎在忙碌着別的事情。

但機器人鐘驿知道時顏是在聽的，于是他接着又問：“是什麽時候開始改換稱呼的？”

他這句話是脫口說出來的，他察覺到自己不該這麽說，正打算用別的話題含混過去，他的通訊設備卻傳來了新的消息。

鐘驿不願意被打斷和時顏的交談，還想再繼續說，時顏卻主動提醒道：“應該是費峻的消息。”

鐘驿頓住：“你知道？”

時顏也沒有隐瞞，說出來的話依舊是平靜的：“費峻已經很久沒聯絡過了，後來你身上有信號源，我沒過多久就查出來了，費峻不可能不和你通話，他既然沒聯絡我，那肯定是找到了辦法跳過我直接聯系你。”

鐘驿說：“他對你沒有惡意，只是有點謹慎過頭。”

時顏不置可否，只問：“你不接嗎？”

鐘驿沒有遲疑，接下了通訊，而這次他故意開啓了和時顏之間的網絡通訊，讓時顏也同時聽見了他們的交談。

時顏：“你沒有必要這樣……”

“我在你面前不需要秘密。”鐘驿這麽說着，不容時顏拒絕，接着向那頭的費峻說道：“什麽事？”

費峻似乎沒聽懂他的話：“元帥，剛才你在和誰說話？那個假的862號在旁邊？需不需要我待會兒再聯系？”

“不用，直接說吧。”鐘驿這麽說着，“他不是外人，以後你可以直接通過他聯絡我，不需要任何隐瞞。”

費峻被這句話砸得有點懵，那頭靜了好一會兒，接着才聽見他茫然的聲音：“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