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缁色(十三)
貝殼閃閃發着光, 映出了你的臉。
我撿了一個又一個, 記憶中你一點一點的笑顏, 浮現。
……
小提琴吱呀吱呀地拉着這一句無比熟悉的旋律。
江風将船窗的簾子吹得獵獵作響。
而肖一墨的耳邊卻好像有無數蜜蜂“嗡嗡”地飛過,讓他一時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不想嫁給他?
離婚?
這是他那個乖巧聽話的小妻子說出來的話嗎?那個對他溫柔缱绻、依戀仰慕的應紫,難道都是他的幻覺?
輕快好聽的小提琴聲戛然而止, 侍應生和提琴手都有點慌張地看向了肖一墨。
肖一墨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船艙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一股懾人的沉默襲來, 令人窒息。
應紫不敢看肖一墨, 垂首站在那裏,衣袖上有着一個袖袢, 她的手指在那裏卷啊卷啊,幾乎要把那袖袢扯下來了。
下巴被扣住了, 她被迫擡起頭來,惶然看向了肖一墨。
肖一墨的眼神有些僵硬,語氣卻還是那樣溫柔:“小紫,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快告訴我, 你剛才只是和我在開玩笑。”
應紫瑟縮了一下,不自覺地咬住了唇。
她有點害怕,可是,她真的已經想清楚了。
這些日子來,她太過貪心, 既想要肖一墨的對她的寵愛,又不想放棄自己對音樂的愛好, 以為總有一天會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結果,現實給了她當頭一棒。
在無數個不眠的夜晚,她輾轉反側、偷偷哭泣,淚水打濕了枕頭。睡在身旁的男人,仿佛罂粟,無時無刻都散發着誘惑的氣息,她只要一想到要離開,心髒就好像被人用手搓揉着一樣,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然而,對音樂的向往和對自由的渴望,卻在那一夜夜的不眠中越來越濃烈,最終覆蓋了那疼痛。
她和肖一墨的開始,源于那張不平等的婚約,她不想永遠在肖一墨面前怯懦,連表達自己的喜好都要壓抑;更不想從此被困在肖一墨給的那一方小天地中,從此成為一個男人的附庸。
“對不起,我不是在開玩笑,”她顫聲道,“我想了很久,我不想成為真正的肖太太,我……想成為我自己,我想唱歌,我也想創作,和衛大哥在一起讨論音樂時我很開心,站在舞臺上唱歌的時候我很滿足,我……”
肖一墨的眼神漸漸森然,他打斷了她的話:“你想表達什麽?你享受那種萬衆矚目的虛榮對嗎?你被那個花花世界迷了眼對嗎?小紫,你太讓我失望了。”
“不是的,”應紫拼命搖頭,“你不懂,一墨,就好像你擁有墨色投資,你每一個項目成功以後,帶給你不僅僅是金錢上的享受,還有那無與倫比的成就感。”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為了你的成就感放棄我?”肖一墨的臉色鐵青。
應紫定定地看着他,眼淚無聲地湧出眼眶:“一墨,我特別特別感激你,是你在一年前給了我希望,也是你把錦地大廈起死回生,把我們家從泥淖中拉起,我本來想着在期限到期前努力幫你把古堡的繼承權拿回來,可是……這是我虧欠你的,以後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陪你去M國繼續在史密斯先生面前演戲,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成為你真正的肖太太……”
肖一墨腦門上的青筋暴跳:“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應紫的淚眼朦胧,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想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狼狽;她的手顫抖着,手中鑽戒慢慢地放在了桌上,朝着肖一墨推了過去。
肖一墨定定地看着那鑽戒,猛然飛起一腳,“哐啷”一聲,餐桌倒了,碗盤摔在了地上,連帶着那戒指也滾落在殘羹剩菜中不見了。
應紫驚呼了一聲,再一看,肖一墨的背影挾怒而去,消失在了船艙門口。
一直等到游輪靠岸,肖一墨都沒有再回到船艙中來。
應紫坐在地上,一點點翻着地上的殘渣,終于在一盆色拉中找到了那枚可憐的鑽戒。盒子已經弄髒了,沒法用了,她只好用餐巾小心翼翼地擦幹淨了,放在了包的夾層裏。
下了船走在黃羅江邊,兩岸的霓虹燈已經亮起,江邊游人如織,情侶們趴在堤岸邊卿卿我我,和從前很多次的江邊漫步一樣。
只是這一次她的身邊再也沒有了那個讓人安心的身影,可以替她擋住迎面而來的人流。
當晚,肖一墨沒有回家。
第二天,應紫等到了傍晚,期間發了一條微信給肖一墨,問他什麽時候回來,肖一墨卻沒有回複。
暮色四起,她再也沒有理由留在這裏了。
衣物已經整理好了,東西并不多,一個大箱子就能裝滿,只是,她環顧四周,整個公寓中曾經滿溢着她和肖一墨點點滴滴的甜蜜,卻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帶走。
卧室的大床上,有着兩人身心交融的旖旎。
廚房的廚具上,有着她精心烹制的快樂。
視聽室的鋼琴中,仿佛還流淌着《夏憶》的音符。
……
她在房間裏來回轉了幾圈,最後停在了書房裏,拿出了紙和筆想給肖一墨留封信,只是寫了撕、撕了寫,桌上堆滿了紙團,都沒有一張是滿意的。
她索性放棄了,拿出手機編輯了起來。
[我走了。]
[什麽時候需要辦手續,你告訴我一聲。]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發完了消息,應紫屏息看着對話框,盼着能收到肖一墨的只言片語,只可惜,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回音。
她慢吞吞地收起了手機,最後檢查了一遍門窗,拖着行李箱到了門口。
剛要去開門,門忽然往裏推了進來,肖一墨出現在了門口。
一個晚上沒見,肖一墨的眼底都是血絲,下巴上冒出了一層胡茬,有點頹廢,但站在那裏卻依然隽秀優雅,甚至更添了幾分時下流行的男性頹廢風。
應紫垂下眼睑,輕輕招呼了一聲:“你回來了?”
肖一墨漠然看了她一眼,徑自越過她到了客廳裏,把手裏的包随手丢在了沙發上。
“那個……什麽時候去M國你告訴——”
“不需要,”肖一墨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我早就說過了,想和我結婚的人多的是,不需要你為了這個委曲求全。”
應紫吶吶地應了一聲,遲疑着又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去民政——”
肖一墨再次粗魯地打斷了她的話:“也不需要你去,離婚協議書我這裏都有,我明天就會去辦好。”
的确,兩個人簽婚姻協約的時候,應紫早就已經把放棄財産分割書和離婚協議書都簽署好了。
應紫沒話說了,默默地轉身去拉門。
肖一墨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脫口而出:“應紫!”
應紫的腳步頓了頓。
仿佛過了很久,肖一墨啞聲問:“你告訴我,這一年來,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應紫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他。
好一會兒,應紫輕聲問:“你呢?你有沒有愛過我?”
肖一墨咬緊牙關,一語不發。
應該沒有吧。
就算有,也是止步于喜歡,那些所有曾經的寵愛,只是給他臆想中乖巧的妻子的,而不是她,這個名叫應紫的女人。
她留下的所有印記,很快就會在這天之驕子的身上淡去;她的位置,也很快就會有人代替,可能會是丁佳藍,也可能會是鄭玉苒,或者其他漂亮妩媚乖巧的女人。
應紫悵然想着。
她定了定神,輕聲道:“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還有,最後想和你說一件事,”她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說出口了,“陳姨她有點問題,你千萬要小心她,你爸媽那裏,她可能動了手腳。”
“不需要你操心了。”肖一墨擠出幾個字來。
也是。
應紫都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拉開門,她幾乎逃一樣地離開了公寓,留下了伫立在原地的肖一墨,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合起的鑄鐵門中。
一陣痛意襲來,肖一墨茫然低頭一看,只見他的手掌緊緊握着,骨節用力得發白,掌心被尖銳的凸起紮得越來越疼。
攤開一看,那是一把鑰匙和一張小小的房卡,是他昨天打算在應紫帶上戒指後送給她的禮物。
房卡是一間為應紫打造的音樂工作室,裏面所有的設備,都是最頂尖的,可以讓應紫在裏面過足音樂的瘾。
然而,這份禮物卻沒能送出。
其實,他收到應紫的微信匆匆趕回來時,心裏還殘存着一絲希望。
只要應紫流露出那麽一絲後悔的念頭,他就不想和應紫計較昨晚的事了,他只想好好抱住她,好好親吻她,好好地一起手牽手走下去;就在剛才,應紫離開的那一剎那,他甚至有一種想要低聲下氣挽回的沖動。
但是,他沒有。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個女人嗎?
走就走了,他一定很快就會忘記的。
然而,心髒那裏,仿佛被硫酸腐蝕了一個洞,越來越大,越來越空,西北風在那空洞處狂笑着,肆虐地來回穿梭。
他,忽然對自己的判斷起了懷疑。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奉上,累得吐血,需要寶寶們親親抱抱舉高高!
為小紫感到開心的同時,忽然很心疼肖叔叔。不過,這是肖叔叔改變的必經之路吧,一起為他加油,迎接後面的追妻路漫漫!
感謝土豪包養的霸王票,撲倒麽麽噠~~
nishiko_lee扔了2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8-07-10 13: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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