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紀春尤在租借認識的人不多,李可為好心給了她一份工作,但是他死了,原先的診所現在已經是一家洋貨店。

她找到了和她一起來到租借的傷員之一,前來投奔親戚的章應曦,本意是想找他借點錢,但意料之外地竟被執意留下做客。

章應曦重傷時受過她的照顧,還不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如此好意能理解,可她不想連累別人,坐了會兒就起身要走。

章應曦忙讓她再坐坐,正勸着,外面來了新客人。

看清來人是誰的那一刻,紀春尤忍不住紅了眼眶。

“顯顯!”她沖上前去抱住他,抱着久別重逢的親人,激動得熱淚盈眶。

紀國棟原名紀顯,十五歲改的名,顯顯是小名。他已經是個男子漢了,個頭比紀春尤高出不少,卻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忍不住低泣。

章應曦悄悄走開,留下兩姐弟好好相聚。

紀國棟來租借也有一段日子了,幾經周折終于找到和紀春尤一起來租借的章應曦,章應曦幫忙找了好幾個月卻無線索,直到今天他們姐弟才得以相見。

紀春尤連忙詢問家裏的情況。

“家裏收不到你的消息,我們以為你出事了,沒多久日本人打過來,我們一路向南逃,爸媽病得很重,沒熬過來......”

紀春尤離家許久了,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可還是哭的一塌糊塗。她抽噎地問:“那大姐呢?大姐和姐夫呢?”

“他們......”紀國棟哽咽道:“大姐剛坐完月子身體不好,日本兵闖進家裏,想要......想要.......”

他說不下去,淚眼模糊地看向紀春尤,又痛又恨道:“大姐寧死不從,被日本人劈掉了!還有姐夫和孩子......”

紀春尤接連受到打擊,她甚至都不知道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姐姐做了母親,卻已經天人永隔。

而當紀國棟問起她這段日子的經歷時,她卻只能撒謊,謊稱之前的老板關了診所要回鄉,一時沒了經濟來源,才想到找章應曦借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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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章應曦忙前忙後,做了一桌好菜招待客人。紀國棟對他謝了又謝,感謝這段時間他不遺餘力地幫忙找人。

紀春尤跟着回到了紀國棟的住處,低矮老舊的平房,位于人多而雜的居民區,正是再好不過的藏身之所。紀國棟不知道她在找地方躲藏,只知道她對他們所謂的“新家”很滿意。

如今,只剩他們兩姐弟相依為命了。

紀國棟從小對學醫興趣不大,長大了找的工作也和醫學不相幹,成了電廠的電工。

紀春尤不明白,家裏供他念了十幾二十年的書,他的學識不止于此,但他似乎還算滿意。

他們在租借舉目無親,這裏有白人,日本人,還有裹着紅頭巾的印度人,稍有點臉面的工作都免不了接觸這些人,紀國棟才二十出頭,血氣方剛不願和這些人打交道,更不肯入幫會,年紀輕輕沒有工作經驗,做個電工也沒什麽。

父母離世,他們又身在異鄉,生活哪還能像以前一樣富足寬裕。

紀國棟每天早出晚歸,紀春尤則每天做好飯等他回來,她的弟弟是真的長大了,已經能頂起一個家,如今不是她照顧他,而是他在照顧她。

她沒有再出去工作,兩個人全靠紀國棟微薄的薪水過活。倒是章應曦熱心腸,找到紀春尤說他有親戚可以幫忙介紹一個醫院的工作,紀春尤很想抓住這個機會,可還是猶豫了。

他們的生活過得捉襟見肘,炒菜時,半碗豬油下鍋後要立刻鏟起來,鍋面薄薄一層油就夠了。她也想找事做,可心中總有擔憂。

紀國棟以為她是不想欠人情,開玩笑說:“我覺得章大哥不錯,二姐你真不考慮考慮?”

紀春尤正在縫補他的汗衫,舉針裝作要戳他:“你這小子!哪天給我帶回個弟妹再來取笑我!”

紀國棟穿着赤膊背心,為躲針尖一跳跳很高,像個小孩一樣,忽而又正色起來:“二姐,我說真的,你考慮一下?”

紀春尤輕嘆,剛想開口,他又說:“我知道我知道,你還放不下那個餘敬之對不對?二姐,你聽我說,你犯不着等他的,再說了,他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知道。”

“別胡說!”紀春尤有些生氣,臉色難看地喝止道:“我和敬之的事我寫信跟爸媽說了的,他們都沒有反對!”

“可是爸媽已經不在了。”紀國棟勸道,“二姐,這世道活着已經不容易,我不想你苦了自己。”

紀國棟最後還是沒能勸服她,她明白章應曦的心思,也确實想工作,但最後還是拒絕了。

她以為只要躲一陣,躲一陣就沒事了,卻沒想到麻煩再次找上門來。

他們住的地方形形□□的人都有,路邊時常可見踢毽子和刮香煙牌子的孩童,也有搬了涼椅乘涼或下棋的人,鄰裏中甚至還有日僑,這也是紀國棟最厭嫌之處。

這樣人多雜亂的地方免不了出事,巡捕房的人不時會來光顧,每次都把紀春尤驚出冷汗,躲在屋裏不敢出去,好在每回都虛驚一場。

可憲兵隊跑來抓人時,虛□□為了現實。

憲兵隊挨家挨戶地搜尋抓捕地下黨,一家一戶搜過來了,紀春尤的心差點跳出胸口,紀國棟上班去了,家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她索性出門裝作路人,空蕩蕩的屋子留給他們随便搜。

狹窄而悠長的巷弄,她低下頭怯怯地讓出道來,憲兵隊迎面走過,其中一人嫌她礙事還狠力推了一把。

她以為蒙混過去了,剛擡步想走,有人叫了聲站住。

她站定,立馬開跑,卻被陸續趕來的憲兵圍堵住。

一張可怖的面孔再次出現在眼前,她只是想躲憲兵隊,卻沒想到越躲越是遇見熟人。

憲兵頭子促狹地笑了:“真是意外收獲。”

她想,紀國棟回來找不到她,該有多擔心啊。

紀春尤寧願迎接自己的是陰冷的牢房,而不是憲兵頭子耐人尋味的笑容,以及此時身處的這間和室。

隔扇外守着兩個和服女人,庭院還有幾個守衛一樣的男人,她幾次想逃都被攔下,一時間坐立難安。

輕緩的腳步聲傳來,隔扇被推開。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害怕還是憤怒,總之氣勢上沒有示弱,狠狠看向來人。

是雪生。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害怕或者憤怒都沒用了,挺直的脊梁漸漸放松,整個人無精打采。

雪生走進來,神情淡漠好像根本不認識她,默然将呈上的和服推到她面前。

紀春尤感到難以置信,連連搖頭,試圖讓他再幫自己一次:“外面的人都聽你的對不對?”

“你不會再得到我的任何憐憫。”雪生将和服更推近了些,語調平平地說

她憤然将和服扔向他,連帶着一口沒動過的和果子、杯碟,悉數打翻。

雪生重新将和服推過來。

她起身想要離開,雪生拉住她猛地掀倒在地。

他的面目變得猙獰,仿佛恨極了,扼在她脖子上的雙手恨不得掐死她,額前兩道傷疤幾乎已看不見,只餘兩道淺淺的白痕。

他切齒道:“也許我真的該讓你永遠消失!你這個支那女妖!”

他們相隔太近,他的一呼一吸都噴撒在她臉上,還有他那憤恨與莫名痛苦的目光,都看得一清二楚。

紀春尤還是怕死的,奮力推開他,撿起一片碎瓷防身。

雪生又恢複了平靜模樣,再次示意她穿上和服,警告道:“明天你就可以離開,在此之前不要犯錯,你的家人會承擔所有後果。”

紀春尤猜想他是在說紀國棟,心中頓時亂了方寸,忙問他将紀國棟怎麽樣了。

雪生冷冷掃她一眼:“你弟弟以為你進了牢房,正在和你的未婚夫想辦法保你出去。”

紀春尤知道一定是章應曦在想辦法保她,可再怎麽樣,也只是無用功了。她現在只寄希望于雪生說的那句話,她明天就可以離開。

雪生曾想溺死她,但也幫助過她,她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這話。對她而言,他整個人都是別扭而古怪的。

她問:“你真的會放了我嗎?”

他起身準備離開,看也不看她一眼地說:“那并不是我能做的決定。”

簡單的一句話,紀春尤感到徹骨的寒意,那個她一直刻意不去想起的人,才是真正做決定的人。

看着疊席上淩亂的衣物,她打心底裏抵觸。可她的錯誤會受到懲罰,李可為,阿香,都是因為她的“錯誤”而受罰。

雪生離開前,留下一句衷告:“穿上它,不然你會後悔的。”

最後,兩個日本女人一左一右地幫她穿上和服,她如傀儡般□□控,她們細致地上妝,描眉,她木讷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只盼雪生說的是真的,明天她就能離開。

她一個人在和室靜坐到深夜,這樣的等待最可怕,她知道自己在等誰,甚至猜到了即将面臨的是什麽,可她什麽都做不了,只有等待。

下半夜的時候,隔扇被猛地拉開。紀春尤一個激靈,渾身戒備地蹦着。

回廊裏的光線很暗,回廊外更是深沉夜色,伊東佑晴的領子上還有血跡,看到一身和服的紀春尤時目光一滞,臉色轉瞬變得越發陰森,一步步走近。

她立刻站起來,卻踩到和服下擺又摔了回去,狼狽地趴在地上,正撲在他腳下。她感到屈辱極了,提着裙角想站起來,卻被他一腳踢在肩頭,再次摔倒。

紀春尤沒有放棄,堅持地想站起來,每次都被他踢倒。

伊東佑晴俯視着她,久久不語。

她疲憊不已,最後幹脆倒在地上不動了。

伊東佑晴緩步圍着她走了一圈,從各個角度打量,像在思考怎麽處置,冰冷道:“你總是這樣。”

沒來的及思考這話的含義,伊東佑晴突然暴怒,紀春尤早知道他的心情捉摸不定,倒沒什麽不好接受的,悶聲挨了幾巴掌而已。

“雪生讓你穿成這樣的?看來,他也不會再幫你了!”

紀春尤愣愣地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動手去扒和服。她抵觸身上的衣物,可此時仍竭力拉住領口不讓他得逞。

伊東佑晴似乎氣極了,紀春尤經歷漫長煎熬才穿上的和服,三兩下就被撕扯下,又被兇狠地扇了一耳光。

然後,他忽然安靜了。

紀春尤毛骨悚然,慌張地拉扯衣角想要遮住裸/露的身軀。

他的手掌撫上白皙的胸/脯,輕柔緩慢地撫摸,最後在心髒跳動的地方停下。她奮力掙紮,卻怎麽也逃不過桎梏。梳好的發髻早已松散,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此時的狼狽模樣,哪怕是爬也要離開他。

“還想逃嗎?”伊東佑晴冷笑,拖着腳又将她拉回,“我記得,我警告過你。”

布滿灼傷與抓痕的後背毫無遮掩,他附身壓上去,狠狠咬住傷痕累累的皮膚。紀春尤吃痛地叫出聲,更激起蹿升的火苗。

他最終還是侵/犯了她,雙臂似牢籠的鐵欄箍在兩側,胸膛與她的後背一同起伏。

她再也顧不了其他,痛苦地哭喊起來。似是覺得太吵,他揪着烏黑長發別過她的臉,粗暴地堵上她的嘴。哭聲化作嗚咽,與他沉重的喘息一道,融入這淫/靡的夜晚。

漸漸的,她不再哭泣,哭沒有用,只會顯得自己更可憐。她如提線木偶般被擺弄,眼淚還在流,卻再不哭出聲了。

他的發洩沒有得到回應,猛地将她翻轉過來,面對面地命令道:“看着我!”

她怨恨的眼神讓他想起初見那晚,濃煙彌漫中他的一線生機,卻在救出他後露出無比憎惡的神情。

心情從天堂跌到地獄,在那之前,他甚至勉為其難為這個支那女人準備了一句感謝,而她卻想殺了他,他的自尊與驕傲竟被這樣踐踏。

他摟住纖細腰肢将她抱起,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後背的傷痕,更加兇狠地頂/弄。

她承受不住地搖頭,想要推開炙熱的胸膛。

他握着她的手腕,牽引她将手放到心口的位置,肋骨之下,心髒熱烈地跳動,這是那場大火中,她留下的後遺症。

她猛地抽回手,厭惡的神情仿佛碰他一下都難受。

他停下了所有動作,心中悄然生出的柔軟被迅速封凍,眼眸比寒夜更冷,似森白的月光,陰冷可怕。

他惡狠狠地咬住她的鎖骨、肩膀、胸脯,更加肆/意地蹂/躏。

作者有話要說:

沒啥靈感,硬擠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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