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達成勞動協議後, 每天的清晨八點, 王愆旸都能在逢光基金會小院子的門口見到元幸。
兩人在門口會合後,肩并肩一起去那條小吃街上吃早點,從街頭吃到街尾。
吃過早點後再原路返回到逢光, 開始裝禮物的工作,一早上結束後元幸給王愆旸25元的報酬, 王愆旸再将早上雇傭元幸陪吃的報酬還回去,有時候甚至會多給個十幾二十塊的, 說是開心老板今天很開心。
十幾二十塊的錢雖不多,但可以讓元幸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又能讓他每天都加餐買個鹵雞腿吃。
每當這個時候, 元幸總會說:“謝, 謝謝開心先生,不對不對,謝謝開, 開心老板。”
開心老板很開心, 他的員工也很開心。
而原本只會發呆看太陽和睡覺的無聊上午,也變得充實了起來,有早餐有朋友, 有工作有開心。
元幸一上午同時打着兩份工,雖然沒有兩份工錢,但是和開心先生呆在一起的時光,就是那麽開心。
這麽想着,元幸嘴裏咬着一根棒棒糖, 系上圍巾走到門口。
門口的墊子上擺着雙嶄新的白色運動鞋,元幸不懂這是什麽牌子的,只覺得鞋子好看,碼數合适,穿在腳上也比先前那雙板鞋要暖和多了。
當然,這也是開心老板一開心,盲狙員工鞋子碼數給他買的。
元幸穿上這雙漂亮的鞋子,小心翼翼在原地踩了幾腳,又蹦了兩三下,心滿意足。
“嗡嗡——”兩聲,元幸的手機震動了幾下,這是王愆旸在提醒他這個時間可以出門了。
從元幸家到逢光基金會不過20分鐘的路程,此時早晨7:30,他完全可以慢悠悠地走過去,不過一想到馬上就能在清晨見到開心先生了,元幸就忍不住一路小跑。
空氣中白色的哈氣綿延了一路,到達逢光門口時,王愆旸還沒到。元幸搓了搓了有些冰涼的手,跺跺腳,站在門口等他。
他一路跑的稍微有些急,圍巾松散開來,于是便低頭重新給自己系圍巾,同時,帽子也因為跳躍了一路而脫離了腦袋,搖搖欲墜。
一陣些許猛烈的風吹來,直接将元幸的帽子吹到空中,吹到身後,然後來被來人抓在手裏。
元幸摸着腦袋急忙回頭,看到王愆旸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自己的身後,手中抓着自己的紅色毛線帽。
王愆旸的大衣衣角被風吹起,手中帽子頂端的白色絨球也跟着晃了晃。
王愆旸走到元幸身邊,幫他帶上帽子,往下拉了拉蓋住發紅的耳朵,順手又在對方臉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帶好了。”王愆旸說。
元幸揉了揉自己的臉,心裏納悶最近開心先生最近怎麽這麽喜歡捏自己的臉。
走到一家賣小籠包和粥的早點攤前,王愆旸要了兩屜包子兩碗粥,付過錢後和元幸聊天。
“早上吃糖了嗎小元幸?”王愆旸問。
元幸看着蒸籠上冒出的氤氲熱氣,點點頭:“吃了的。”
他還從口袋裏又拿出兩顆王愆旸之前給的糖,求表揚似地跟王愆旸說:“我還,還帶了兩顆呢。”
“真聽話啊小元幸。”王愆旸拍了拍他的帽子。
話音剛落,元幸的肚子就發出“咕嚕咕嚕——”一聲,看來餓了。
排在前面的還有幾名急着上班的顧客,一時半會兒拿不到早餐,即使是早上吃了顆糖也無法帶來飽腹感。
王愆旸看着正在摸自己肚子的元幸,從自己口袋裏拿出兩顆糖果,剝開,将其中一顆遞到元幸嘴邊。
如果一顆不能的話,那就兩顆。
元幸還沒來得及思考,王愆旸就強行将這顆糖塞到自己的嘴裏,手指還碰到了自己的嘴唇。
甜味在嘴裏蔓延開來,元幸也就沒來再去想其他的了。
而王愆旸的目光放在元幸鼓鼓囊囊的小腮幫上,用剛剛觸碰到對方嘴唇的那只手給自己也剝了一顆糖,佐着那一點點小元幸,一起吃掉。
隊伍前排的人離開了一個,兩人也就朝前走了一步。
老板包着小籠包,動作娴熟,每個包子上都是15個褶子,老板娘手裏端着兩碗粥,用不知哪裏的方言喊着讓顧客稍等一下。
八寶粥的香氣擦過鼻尖,充滿了煙火氣,每天都能見面的清晨,不知道是嘴裏的糖甜還是周圍的空氣甜。
吃過早飯後,兩人徒步返回逢光基金會開始工作。
剛開始那幾天,理事還在納悶堂堂一個公司的coo怎麽就這麽接地氣,不過這幾天,理事也就習慣了,看到他兩個人到了後還會打個招呼。
每個袋子裏一本書一個玩具,工作簡單,王愆旸手上動作不停,心裏頭也一直想着事兒。
吃飯時還好,快快樂樂的也沒想別的,一到基金會,到這個資助殘障兒童的基金會,王愆旸總是會想很多。
大多數還是關于想幫元幸恢複。
那天理事的話還有看到的帖子一直萦繞在心頭,康複與否,還是要看元幸本人是否同意,意願是否強烈。
他這些天早上選擇一直陪着元幸來工作,就是想在相處中找機會把這句話問出口。
奈何這一周過去了,王愆旸的進度,0%。
他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說合适,又害怕問出去後,會不會勾起元幸的傷心往事,元幸會不會拒絕。
平時做任何事都十分果斷的人,遇到這個小星星,次次犯愁。
元幸那邊在地上蹲了一會兒,腳有點麻,于是起身跺跺腳,休息一下。
跺腳的過程中,一個細長條的東西從他口袋中掉落,滾到王愆旸腳邊。
王愆旸伸手撿起,沒認出手裏這是什麽東西。
元幸走到他身邊及時解惑:“這,這是吃棒棒糖剩下來的,糖棍兒。”
“開心先生你,你之前給我的。”又補充了一句。
王愆旸有點不記得了他到底給元幸送過什麽糖了,但他疑惑的是元幸為什麽吃完棒棒糖還留着糖棍,不應該直接扔了嗎?
于是他說:“剩下來的啊,那不要了吧?我幫你扔了吧。”
說完就要把這個糖棍朝垃圾桶裏扔。
“不,不行的。”元幸急急忙忙跑過來,伸手抓住自己攢下來的小糖棍,連忙搖頭,“不能扔呀。”
他還要攢齊12根糖棍,開春後收獲一盆驚喜花呢。
王愆旸見狀,以為元幸有收集這種東西的癖好,便還給了他。
只見元幸拿過這根細細的糖棍兒,像對待什麽失而複得的珍寶一樣,一臉清醒,他将糖棍塞進上衣口袋裏,輕輕拍了拍。
藏好驚喜花種後,元幸擡頭問王愆旸:“開,開心先生,你知道怎麽養,養花嗎?”
養花?
王愆旸愣了一下,之前怎麽沒發現小元幸奇奇怪怪的,又是收藏糖棍兒又是要養花的。
他自己在公寓裏養了幾盆裝飾用的綠蘿,養花還真是一竅不通,身邊也沒有朋友精通這個。
“你想養什麽花嗎?”王愆旸問。
元幸抿了抿唇,他不知道糖棍裏是什麽花,只好搖搖頭:“我,我只想知道怎麽養花。”
王愆旸依稀記得京城有家占地面積特別大的花卉市場,花卉品種齊全,旁邊還有一個賣小寵物的地方。
“小元幸。”王愆旸問,“你今天下午還要去火鍋嗎?”
元幸低頭翻找自己的手機:“等,等下我看一下的。”
他工作的排期表存在手機相冊裏,今天是周四,元幸正好是晚班。
“今天下午沒,沒有工作的。”元幸搖搖頭。
“那我帶你去看花好不好?那邊有很多人會養花,你可以問問他們。”王愆旸說。
如果元幸看上了什麽花,自己還能以幫元幸搬花為由去他家一趟。
中午王愆旸又帶元幸吃了頓午飯,然後沒來得及休息就朝花卉市場趕去。
因為花朵嬌嫩的緣故,花卉市場內的溫度比普通室內要高得多,裏面的商販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
全副武裝的元幸有帽子,圍巾,大棉襖,衛衣和保暖衣,進去之後沒幾分鐘就熱出一身汗。
取下圍巾和帽子,元幸還是覺得熱,只好又脫下大棉襖,這才覺得舒服了點。
他手裏抱着一大團鼓鼓囊囊的衣服,擋住了視線,一路上走的磕磕碰碰的,險些摔倒。
王愆旸伸手拿過衣服,搭在自己臂彎裏。
元幸用食指蹭了蹭鼻子上薄薄一層汗水,小聲說:“謝,謝謝。”
他膚色偏白,溫度一高,臉頰就紅得格外明顯,兩坨淡紅色的紅暈挂在兩邊,可愛極了。
而衛衣領子偏低,雪白的脖頸也暴露在空氣中,纖細又修長,像只小天鵝一般。
王愆旸看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熱,默默別開視線。
走過一個又一個攤子,元幸幾乎将攤主給問了個遍:“打,打擾了,你知道那個,那個驚喜花是怎麽養的嗎?”
攤子均是一愣,然後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聽過這個花名,再問元幸需不需要一些水仙和銀柳,過年放在家裏最适合不過了。
面對推銷,元幸就有些窘迫,不知道如何拒絕別人,只能求助地看王愆旸,嘴巴抿着,眼神可憐兮兮。
王愆旸只好邊笑邊幫他拒絕攤主。
“哎呀。”元幸忍不住嘆氣,“都沒有呢。”
一路看過來,王愆旸忍不住問:“你從哪裏聽來的驚喜花?”
元幸想了想,如實告訴王愆旸那盒棒棒糖的包裝上是怎麽寫的。
王愆旸聽完後愣了一愣,緊接着哈哈大笑起來。
“小元幸,那個不是驚喜花。”王愆旸把快要被自己笑掉的圍巾往上撈了撈,笑眯眯地看着元幸的研究,“那個包裝上的意思是,不告訴你花卉的品種,是想等花朵開放後給你一個驚喜,這樣聽懂了嗎?”
元幸面色窘迫,似懂非懂地撓了撓頭:“原,原來是這樣的呀……我,我之前不知道……”
他似乎因為王愆旸的笑覺得自己有些丢人。
“不要緊。”王愆旸拍了拍他的腦袋,“不管它原來叫什麽,小元幸種出來的就是驚喜花。”
元幸抿了抿唇,捏緊了口袋裏那根糖棍,點點頭。
既然現在還不知道花朵的名字,王愆旸覺得也就不用繼續在花卉市場呆了。
王愆旸看着隔壁的溫室問:“元幸,想不想看看小狗小貓咪小倉鼠啊?”
元幸的眼睛瞬間一亮,像一只可愛小狗般,瘋狂點頭:“想,想的。”
“那走,我帶你去。”王愆旸說着,領着元幸朝出口走去。
然而剛邁出沒幾步,一名賣多肉植物的店家叫住了他們。
“元幸?”對方疑惑地在元幸身後喊,“你是元紅銘的兒子元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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