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噫——你好變态

晚上十點半,公寓樓外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客廳裏的燈泡還在忽閃忽閃,氣氛已經自動調到了最詭異的檔位。

顧禮洲怎麽說也是一個日更上萬稱霸榜單的王者,午夜檔恐怖鬼故事簡直信手拈來,加上老舊公寓樓自帶的場景特效,鐘未時聽得一愣一愣,幾乎快要相信了。

“那姑娘死之前穿着一條豔麗的紅色長裙,披頭散發,上吊以後好幾天才被人發現,屍檢時發現她的一只高跟鞋丢失了……”

鐘未時抱着小靠枕縮成一團,“丢哪裏去了啊?”

“不知道啊,後來住在這裏的人就覺得肩頸很重身體不适,去醫院檢查沒什麽問題,鄰居的阿婆就勸她去找道士來看看。那老道士當時拿出了一面八卦鏡……”

鐘未時嘴巴微張,聽得很入神。

顧禮洲掌握着故事節奏,聲調在高潮部分一下上揚,“那八卦鏡,竟然照出了一道黑影!她就挂在你現在坐着的這個位置!!”

“操!”鐘未時感覺肩上被什麽東西拍了一下,瞬間從位置上蹦了起來,“你你你你別說了……大晚上的。”

顧禮洲收回胳膊往後一仰,露出得逞的微笑,“你還睡得着麽?”

“怎麽睡不着。”

相信歸相信,鐘未時還是很有理智的,牛鬼蛇神這一類的東西只存在電視裏。

他用手機放了首歌,準備帶去浴室洗澡,“又不是我殺了她,她要找也是找他那個殺千刀的前男友。”

顧禮洲正想接着編點猛料,鐘未時就一副趕鴨子下水的架勢:“你怎麽還不回去睡覺,我要洗澡了,你要留下來參觀嗎?”

“你洗你的,我再坐會。”顧禮洲盤腿往沙發上一坐,準備表演一個當場睡着,反正現在天熱,就在沙發上賴一晚也沒事。

“啧啧,你感覺這這兒陰氣太重,我陽氣比較旺盛,調和一下,省得你被附身。”

鐘未時覺得他越扯越離譜,狐疑道:“你不會是害怕不敢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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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顧禮洲冷笑一聲,“怎麽可能,你先洗,洗完我就走。”

“給我當護法啊?這麽好心?”鐘未時笑了笑。

顧禮洲:“我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了?”

就在這時,鐘未時的手機響了一聲。

[曹智恒]:小不點,我女朋友今晚住我這兒,沒多餘的房間了,這個點估計滴滴都不好叫,所以麻煩你收留一下老顧吧。

鐘未時恍然大悟,回了一個‘好’。

[曹智恒]:打擾你了!

[曹智恒]:他這個人沒啥毛病就是起床氣特別大,你早上起床別搭理他,得空我請你吃飯!

鐘未時回完消息,再扭頭看看在沙發上一本正經打坐的那位,忍不住笑出了聲。

神他媽陰陽調和。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人鬼話連篇呢?

“你笑什麽?”顧禮洲皺了皺眉,“還不趕快去洗澡?”

口氣粗暴得完全像是這家裏的男主人。

“哦。”鐘未時沒說什麽,抱着衣服拐進了浴室。

顧禮洲四下打量起了自家的老房子。

房東買這房子的目的大概就是用來出租的,簡單地刷了一下牆漆,添置了些新家電,其他的基本沒什麽變動,只是換了換位置。

桌椅板凳都是他小時候用過的,就連身下的沙發都是。

實木的家具很耐用,幾十年過去了,也就面上有些磨損,扶手位置還有爺爺抽煙燙出來的一圈痕跡。

顧禮洲蜷縮在沙發上,電視機裏正回放着一檔法制節目,主持人的聲音還是那般渾厚有力。

時光仿佛穿梭回了二十多年前的夏天。

“哎喲,老頭子,你哪裏撿回來的小貓咪啊?”

“廠裏帶回來的啊,老李家那只貓下了一大窩小崽子,花色漂亮得不得了。舟舟,快出來看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回來了!”

“小貓咪!”

“喜歡嗎?”

“喜歡!”

小奶貓在地上嗅來嗅去,走兩步還會表演平地摔。

“怎麽忽然間想到要養貓了。”

“舟舟雙休日一個人在家也無聊,養只貓咪陪陪他。”

……

“小舟,多吃點,長高個,你看隔壁老曹家兒子,就是不愛吃飯,老是喝飲料,所以才那麽點,跟條瘦竹竿似的,你要多吃青菜。”

“哎——我不想長高,我想吃紅燒肉。”

“先吃菜再吃肉。”

“爺爺都沒吃菜!他都連吃兩塊肉了!”

“哈哈哈……兔崽子。”

一米多高的小男孩抱着貓咪,蜷縮在沙發上,奶奶手中的蒲扇可以為他搖上一個午後。

老兩口的音容笑貌好像就浮現在眼前,顧禮洲笑着笑着,又覺得鼻尖有點酸。

笑是因為他們這一生都用愛意包裹着他,難受是因為他們走得并不安詳。

爺爺胃癌晚期,奶奶抑郁成疾,跟着走了。

爺爺離開的那天他還在學校念書,沒趕上最後一面,這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鐘未時中途偷偷拉開一條門縫,看見顧禮洲伸了個懶腰,往沙發上一倒。

這波無賴操作耍得相當利索啊!

等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顧禮洲仍然以剛才的姿勢側躺在沙發上,胸前抱着他的小靠枕。

三十二歲的老男人,配上一條卡通小狗,違和中又帶一點可愛。

客廳裏的空調壞了,搖頭小風扇将他的T恤吹得一下下鼓起,一小截腰線露了出來,帶着一點弧度,側躺的姿勢,讓原本隐沒在衣領之下的鎖骨都格外明顯。

顧禮洲的頭發噴過定型膠,就連躺着都保持着帥氣的造型。

在鐘未時眼裏,這人簡直騷得要命。

其實他并不想吵醒顧禮洲的,只是因為看見他的兩條長腿無處安放,委屈巴拉地蜷在一起有點可憐。

雙人沙發根本就容納不下這個男人。以這個姿勢睡到明天一早,一定會腰酸背疼腿抽筋。

收留一晚上壓根就不算什麽,況且他還幫忙墊了兩個月的房租,直接住這兒都沒問題,也不知道顧禮洲幹嘛非得扯一個這麽離譜的借口。

鐘未時彎腰碰碰他的胳膊,在心裏推測他大概會裝死。

果然,顧禮洲的反應完全沒有辜負他的期待,甚至還像模像樣地打起了呼嚕。

聲音自然深遠不浮誇,而且還很有節奏感。

“诶,有錢人。”鐘未時勾起手指,彈了彈顧禮洲美人尖的位置,“醒一醒了,月亮曬屁股了。”

顧禮洲的眉心短促地一皺,随即一翻身,背對着他,腦門抵着沙發縫,喉嚨裏低啞地“嗯”了一聲。

大致意思就是我已經睡着了,別煩我。

這種淡定從容的演技,鐘未時都自嘆不如。

他推了推顧禮洲肩膀,小聲說:“你不洗澡了啊?你們有錢人都這麽湊合的?”

顧禮洲眉心一動,沒動彈。

鐘未時彎腰對着他耳朵吹了口氣,“欸,聽沒聽到啊?你現在躺着的可是女鬼吊死的地方啊,你不覺得肩膀上有點重嗎?”

湊近時,能聞到對方身上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鐘未時的煙瘾都快被他給勾上來了。

“我剛才在衛生間裏聽到了一點奇奇怪怪的聲音,有點恐怖……”鐘未時雙手撐着膝蓋,湊到他耳朵根邊小聲說,“要不然您移駕到我房間去一下呗?”

顧禮洲心裏“耶斯”了一聲,但又怕忽然醒過來有點假,先是哼哼唧唧預熱了一下,半響,才擰着眉毛擺出一副‘欸,你什麽時候在這兒’的表情問:“你洗好了?”

“啊。”鐘未時一點頭,“洗好了。所以,你要回去了嗎?”

WTF!?

你剛才分明不是這樣說的!

顧禮洲的心裏在咆哮。

“嗯?”鐘未時一挑眉,得意洋洋。

顧禮洲清了清嗓子,又掏掏耳朵,“那個我剛才是不是聽見什麽,移駕?我沒太聽清,我睡着了。”

鐘未時撲哧一笑,懶得拆穿他,“洗個澡,然後上我屋繼續調和吧,我那屋裏陰氣重,老是能聽見彈珠掉地上的聲音。”

“哦!?是嗎?”顧禮洲順着杆子往上爬,“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小,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只能勉為其難地幫你分析分析。”

鐘未時:“……”

顧禮洲說要回去拿換洗衣服,鐘未時等了得有十來分鐘也沒見人回來,出于好奇,探了個腦袋出去,就看見那貨姿勢怪異地蹲在303門口。

沒帶鑰匙?

“你幹……”嘛字還沒來得及蹦出嗓子,鐘未時整個身子就被人掄了半圈,一條胳膊勒在他的胸口,另一條胳膊緊緊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反手一推,沒能推開。

“噓!——”顧禮洲的聲音連同呼吸一起,撲到了他的耳邊。

鐘未時感覺身後那位的呼吸是熱的,指尖是熱的,身上也是熱的,皮膚和皮膚觸碰到一起的時候有種強烈的,黏膩的燥熱感。

“唔唔唔(放開我)。”

“你別說話。”

鐘未時點點頭,順着他的視線望進去,剛好是303的客廳沙發。

屋裏沒有開燈。

客廳電視屏上的燈光忽明忽暗,勾勒出兩道影影綽綽的人形,那對許久未見的熱戀情侶正摟抱在一起進行一項少兒不太宜的法式浪漫休閑運動。

鐘未時“噫”了一聲,嫌棄道:“你好變态,偷看別人親嘴。”

顧禮洲也壓低聲音,“你以為我樂意啊,我這不是不好意思鑽進去打擾他們麽。”

鐘未時壓根不信,“那你還看。”

“我正在等待一個就算開門也不尴尬的契機。”顧禮洲一本正經地解釋,“我以為他們很快就結束了,但是沒想到這麽持久。”

兩個腦袋一左一右,趴在窗臺邊,像是兩條準備偷魚吃的貓咪,只露出一對眼睛。

曹智恒一手摟着女朋友的後頸,神情陶醉,簡直越啃越帶勁,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鐘未時蹲得腿都快麻了,小聲嘟囔:“我就想不通了,情侶之間為什麽這麽喜歡互吃口水,這老半天,嘴巴都快嘬上火了吧。”

“……”顧禮洲有些無語,多浪漫的行為一到他嘴裏就都和他人一樣,變得一言難盡。

曹智恒親着親着就把人壓在了沙發上,改啃脖子,鐘未時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雙眼瞪得滾眼,恨不得能把腦袋鑽進去,嘴上還哇哇哇個不停。

顧禮洲趕緊遮住他雙眼和嘴巴,“走走走,小孩子不能看。”

鐘未時掰開他的手,“我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能看。”顧禮洲想拽他發現沒拽動,雙手卡住他的胳肢窩,就跟運屍體一樣,把人生生拖回301。

“你怎麽這樣。”鐘未時插着腰,“只許州官看戲,不許百姓圍觀。”

“成年人的世界,你一小破孩兒瞎摻和什麽。”顧禮洲攤攤手說,“你那幾條進口內褲呢,拿出來給我瞅一眼。”

鐘未時把袋子扔給他,“一千一條啊。”

“你不是說送我嗎?”

“那會咱兩還是友好的鄰裏關系,現在是債主與債務人的關系,能一樣麽。”鐘未時說。

“那我租一天,按一條內褲穿三年的标準,一天一塊錢。”顧禮洲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張毛票往桌上一拍,姿勢潇灑,“五塊,不用找了。”

鐘未時笑得肚子疼,“誰他媽一條內褲穿三年,你怎麽不按30年的标準算?曹叔叔說的一點都沒錯,你就是個老畜生。”

顧禮洲擡手将靠枕砸在他腦門上,“小畜生!”

過了幾分鐘,顧禮洲聽見他在房間喊:“你要穿我的衣服嗎?”

“要錢嗎?”顧禮洲問完就聽見裏面的人笑了。

“允許你租一天的!”

顧禮洲笑着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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