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遠離京城

景雲在舅舅家住了五年，這五年來，舅舅家中的境況一日不如一日，舅母見景雲長得不錯，就動了壞念頭，趁舅舅不在的時候，把她買給了一個瞎子。幸好那人是一個瞎子，景雲才能從他那裏逃了出來。

後來，顏如玉的老鸨見她獨自一人在街上發呆，就把她哄了回去，說讓她吃香的喝辣的，穿暖睡飽，還說會教她琴棋書畫等等。

确實，老鸨實現了她所有的諾言。剛開始那三年，她過得很輕松自在，學學琴棋書畫，唱歌跳舞，她都很喜歡。十三歲那年，她第一次登臺，在臺上跳了一支經她改編過的驚鴻舞，老鸨驚為天人。此後，她在顏如玉小有名氣，不少人來顏如玉都指名要見她。

十六歲那年，她又在臺上跳了當年那支驚鴻舞，被臺下的多情公子相中了，便與他好了三個月。這三個月裏，多情公子說盡了各種情話謊話，她沒愛過一個人沒戀愛過，于是全都當真了，從此也無心見客了。老鸨也不難為她，畢竟有多情公子護着她。

與多情公子的感情斷後，多情公子便不再來顏如玉，老鸨又逼迫她去見客，甚至把她的初夜賣給了一個長相猥瑣的纨绔子弟。她當時并不知，臨近夜晚時老鸨才将這件事告訴她，然而早已來不及了，因為老鸨早已把那人安排在她房間裏了。她一進門，老鸨把門關上，那人便撲了上來，她情急之下，拿一個花瓶把那人砸暈了。那時候，多年累計在她心裏的恐慌爆發了，便不管一切的逃離了顏如玉，沒帶走一分錢。

她雖然遭遇種種不幸，可一雙手卻從來沒正經的賺過一分錢，沒幹過真正的粗活，加上她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才出來沒幾個月就把當來的錢全花光了，加上那纨绔子弟的追殺，就淪落到了今日這種境界。

聽完她的故事，冬榮也傷心起來，仿佛遇到了同病相憐的人，明明她家小姐的遭遇也很慘，當她得知小姐的遭遇時，卻沒有這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冬榮問：“你為什麽不回去找你舅舅？”

她嘆了一口氣：“我在街上遇到過舅舅，當時我怕他認出我，還低頭假裝看不到他，他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們多年不見，舅舅早就不記得我了。何況，舅母不喜歡我，我去了只會徒增大家的煩惱。”

“你真傻，”冬榮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你為什麽不向多情公子求助呢？”

“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你真傻。”

“換了是你，你也不願意讓自己喜歡的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樣吧。”

冬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倒也是，就是平日的模樣也覺得不妥，總是想讓他……”冬榮和景雲聊天時，總是感覺遇到了知音，以致于常常忽略安歌。這時話說到一半，冬榮似乎想起了什麽，趕緊閉嘴，免得被她家小姐知道些什麽。

本來安歌也沒發覺什麽的，只是冬榮忽然不說話，表情還有些不尋常，她便細細想了一遍冬榮方才說的話，而後不經意的問了一句：“他？”

沒想到冬榮竟然結巴了，“他……他不指代任何人，奴婢只是随便說說而已。”

安歌看了她一眼：“奴婢？”一般情況下，冬榮都會在內疚或緊張的時候自稱為“奴婢”。所以安歌懷疑她心裏可能有人了，“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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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沒有，”冬榮使勁的搖頭。

連景雲都被她逗笑了，真是一點慌不會說，不過看她這樣子，應該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吧。

景雲都看出來了，安歌自然也看出來了，不過不明白她在怕什麽：“你怕什麽？你說出來我們才可以幫你。”

“不不，他……”話說出口，冬榮又趕緊改口，“不不，奴婢沒有喜歡的人。”

安歌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看她不願意說，也懶得勉強她，等下次看看她眼神看向誰就知道了，她也不善于撒謊，喜歡誰一個眼神就很清楚了。不過，很奇怪，她以前成天待在丞相府裏，她能看誰啊？想到這裏，安歌便随口問了一句：“是不是丞相府裏的人？”

冬榮本就緊張，聽到“丞相府”這三個字，腦袋一個激靈，大聲否認道：“不是！”吓得安歌和景雲同時瞪大眼睛看她。

景雲這些日子受了不少驚吓，現在又被冬榮吓了一回，輕拍着胸口道：“不是就不是好了，幹嘛那麽激動，吓死我了。”

“我再多問你兩句，連你喜歡哪個人我都知道了。”安歌淡定的看着冬榮。

“奴婢……沒有喜歡的人。”冬榮打死不肯承認。

在客棧裏待了一天，第二天這三人便離開了京城。京城這個地方她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先說景雲吧，她在京城随便逛幾圈都能遇到那群追殺她的人，她猜測追殺她的人不止一隊。再說安歌，因為冒充了丞相府六小姐，現在只要在街上被人認出來，總是免不了一陣暴打，雖然也有一些人會在場外替她說一些好話，然而那并沒有作用。所幸，能認出她的人少之又少，昨天那次純屬意外。不過還是得小心一些，街上總是有那麽一些眼尖的人。而冬榮吧，覺得離開她們沒什麽本事掙錢，離開京城就可以少花幾兩銀子了。

顧了一輛馬車和一位車夫，這三人正在離京的路上，剛剛出了城區，還沒想好去哪裏。

冬榮：“小姐，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啊？”

安歌：“你們想去哪裏？”

景雲：“我都可以的，你們去那我就去那。”

“小姐，我們去哪裏？”冬榮第一次離開京城，難免有些激動，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安歌：“這個，我還沒想好，我其實連京城都沒混熟。”

景雲：“雖然不知道要去何處，不過感覺好開心。”

冬榮：“是啊，我也這樣覺得。”

車夫在馬車外趕馬，把車裏面的人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心裏真是佩服這三個人，随随便便就找了一輛馬車招了一個車夫，連往何處去都不知道，幸好他是個好人，不然她們都不知道會死在哪個荒郊野嶺裏。

出了城不遠，車夫就問：“三位姑娘，要到何處去？”

冬榮和景雲同時望向安歌，安歌第一次坐馬車，以前看電視劇京城看到大戶人家坐着馬車從南到北，就回道：“能去江南不？”

那車夫聞言，吓得立即勒馬，硬生生的停下來，回道：“我說姑奶奶，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小的長這麽大還沒去過江南一帶呢，你說可不可以？”

安歌尴尬了好一會兒才看向冬榮，“上回丞相大人不就是坐馬車回蘇州的嗎？”

“小姐，自家的馬車和租來的不一樣。”

“租來的不能去江南？”

“這倒也不是，不過不是我們租的一種。”

安歌掀開車簾問車夫：“這馬車最遠能去哪兒？”

“這要看您往哪個方向了，還得看這馬今天的腳力。”

人生地不熟的，安歌确實不知道該往哪去，于是大膽的讓車夫替她做決定了，“你看着辦，那兒美食美景美人多，天氣好，你就把馬趕到那兒。”

“我說客官，京城就你說的那樣，美食美景美人，你還去別的地幹哈？”

“就圖個新鮮。”安歌随便答一句。

沒想到車夫還記得她剛剛說的話，回道：“得了吧，客官您京城還沒混熟咧！照我說啊，客官您不如回京城，京城乃是世界第一繁華之地。”

“人多的地方不好混呀！”

車夫贊同，“瞧客官您的樣子也不是大富大貴人家的，想來在京城也不好混吧！”

安歌僵硬的笑了一下，“話也不是這樣說的，多少貧苦人家在京安居樂業了，怎麽我就不行了？”

車夫回頭看了安歌一眼，左右打量一番，非富貴相卻小家碧玉的模樣，想來也沒受過什麽苦，攜帶兩個女子背井離鄉，估計也是落魄。言行舉止間，更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倒是有幾分江湖女子快意恩仇。

“客官可要我說實話？”

“快說快說。”

車夫再次看了她一眼，把心裏所想的一分不差的說了出來。冬榮一直在馬車裏聽着兩人的對話，這時候聽見了車夫對自家小姐的評價，忍不住探出頭，對車夫道：“我家小姐明明生着富貴相，好多貴公子都心儀我家小姐。”

車夫笑道：“許多貴公子心儀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就是大家閨秀了？”

“這……可是……好吧。”反正冬榮也沒感覺到她家小姐哪裏像個一個大家閨秀了，雖然她家小姐确實很好。乖乖坐回馬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