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No.043

“我不是你姥姥！”老人震怒道，她哪裏是她的姥姥，她将她當姥姥看了嗎？連結婚這麽大的事她連一個電話都不來！

步步委屈道:“姥姥，你從來不這麽兇步步的……。”

老人看她那可憐的小模樣，心腸一下軟了，長嘆了一口氣，直道:“是命啊……。”

“姥姥……。”

“高升，你同我來。”老人起身，有些吃力，她蹒跚走下樓前的石階，步步覺得她瞬間老了許多……

高升跟着起身，他看了一眼步步，望出她眼裏的傷情，沒做多少停留，他緩緩跟着老人的步子走出了屋子。

老人将高升帶到了百花鼓樓上，這裏地勢最高，可以将百花的美景盡收眼底，自然，這個時候，無論是老人還是高升，他們都無心身下的一片盛世美景。

老人伸出蒼老的手，指着身下無盡茫茫的花田，她勾紋明顯的眼角有淚滑出，她說:“步步小時候很乖巧，她的的母親去世之後，她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媽媽，她就問我，她說姥姥，爸爸不要我了，媽媽是不是也不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我不夠乖，不夠聽話，媽媽生氣了……”

說道此，老人語塞哽咽，她擡起衣襟擦了擦眼角，繼續說道:“我就告訴她啊，我說步步啊……，媽媽沒有不要你，她變成了百花仙子，她變成了田坎間四季都開放的花朵，你聞到的花香，就是媽媽在想你……”

老人破涕為笑，她緩緩踱轉一周，斑駁的五指在溫熱的空氣裏滑行，說:“于是，每到百花村的花花落成果，果結成種子的時候，她就摘下成熟的種子拿出家曬幹，借着到山間放牛砍柴，沿途撥下花種。山風一起，花結種落，花生花……”

“百花村真的變成了百花村，後來，漫山遍野的花海引來了開發商，就有了身下這一片片規規矩矩的花田……”老人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對她說了謊，後來她也學會了撒謊。她被其他孩子打傷了，能遮她便遮起來不叫我發現，實在沒法掩蓋的，她就告訴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還笑着告訴我，說，姥姥你別哭呀，我一點兒不疼……”

老人慈笑說:“她每次撒謊都喜歡把腰杆挺的老直，生怕我不相信她，我也從來不戳穿……。”

“她一定十分的喜歡你。”老人看向高升，風溫幹了她臉上的淚痕，她的笑容很安然。

老人知道，步步說自己同高升已經結婚的事是假的。

高升聽着步步的事，眼睛已經蒙上了一重霧氣，他壓了壓沉重的情緒，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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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他絕情地趕她走之後她才會情緒失控，她那麽一個善于掩飾的人……

“步步是個可憐的丫頭，但她天生向陽，她從不承認這一點。你有沒有想過，她之所以想方設法的維護你，也是因為你的身世……”

高升一愣，确實，步步雖看似強悍，性子卻溫軟，她會如此的想要跟他在一起，肯定有許多成分是因為他跟她有着類似的凄慘身世。

可她決心許身給他的時候，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世，所以，她要同他在一起，并不是完全因為憐憫。

“姥姥。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他低頭看着老人的眼睛，他真心想娶步步，并且會一輩子待她好。

老人臉上看不出情緒，她面向鼓樓裏的八面鼓，說:“你只能從我身邊将她帶走一次。”

“謝謝姥姥。”高升鼻尖酸酸的，他終于得到了老人的認可……

老人知道，她任性而善良的步步既然将高升帶回來了，便是鐵了心要跟他。她曾沒能阻止自己的女兒，她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外孫女，人總歸有自己的命數，她們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她只能是在她們需要的時候，為她們遮風擋雨……

見姥姥跟高升回來了，步步趕緊迎了上去，她膩歪地抓住了老人的胳膊，往她臉上蹭了蹭，撒嬌道:“姥姥不氣姥姥不氣~，我發誓，我以後都不惹您生氣了！”

步步微瞟了高升一眼，見他神情凝重，心想該是被姥姥說狠話了。

老人癟了癟嘴，冷冷說道:“氣都氣過了才知道後悔有什麽用？小梨那兒你自己說清楚去，我也懶得管你這潑丫頭的破事兒！”說完，老人扒開步步依附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生氣地走去了自己的房間。

“姥姥別生氣！那樣不美麗~”步步沖着老人的房間門口喊道，沒人回應。

步步轉身快步走到高升面前，着急詢問道:“高先生，我姥姥她是不是兇你了？我跟你說，她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忍忍就好，”她突然被擠進了一個堅實的胸膛裏……

“高先生……。”步步乖乖愣在他懷裏，不敢動彈。

“姥姥答應了。”他說。

“什麽？”

“姥姥同意我娶你了。”

“真的嗎？！”步步激動地抱住了高升，擱地上蹦噠了好一會兒才消停，她看了一眼姥姥房間關着的小木門，突然收斂道:“噓……！不能讓姥姥知道我騙了她！”

高升看她突然神神秘秘的樣子，心下覺得好笑，她肯定以為老人是相信了她的話，覺得木已成舟了才答應的吧！

豈不知，她的謊言，對老人來說，根本起不到任何隐瞞的作用。

“你站好！”高升厲聲道。

步步吓了一跳，他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這麽嚴肅？松開他之後，步步規矩站在了一邊，她小聲問道:“怎麽了……？”

高升心下好奇，到底這個女人說謊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會有特別的身體反應，以前見她臉不紅心不跳的跟人說謊，還真沒怎麽注意。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沒有跟我交代？”他語氣裏充斥着危險，一雙狹長的冰眸死死地盯着她慌亂的目光。

步步自然後退半步，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他該不會是指江司辰私下約她的事吧？天知道她也不想去的！

也許不是為這事，連安娅都說他很可能早就知道了，他沒必要現在才問起啊……

哎呦~

眼下她還要掃掉花梨這顆雷，再貿然招出一個江司辰會不會雪上加霜？

“沒呀！”步步佯裝鎮定道。

“是嗎？”高升繼續逼問。

可她對他隐瞞的事，就只這麽一件覺得虧心了。他不會因為她不主動招出來就真的生氣吧……

步步幹巴巴笑道:“我們從青城回臨鳶之後，江先生約我吃過飯……”

“因為之前為了幫我們幾個，他的車不是被砸壞了嗎？所以我們就聊了聊賠償的事！”

高升淡淡問道:“之後呢？”

“我們就聊了這個，江先生為人十分客氣，說是不用我們賠償。之後我就回去了……”步步心想，之後他不是十分清楚嗎？他将她狠心拒之門外，讓她不要再出現……

高升确實注意到了，步步一心虛就會擰緊後脖子根，背部也會自然繃直，因為她本不駝背，穿的衣服寬松，所以動作不明顯。

光看她臉上平靜的表演，已經邏輯清晰的解釋，還真聽不出真假來。

高升記得江司辰說過，那天他們約會，她提前走了，說是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她去見了他……

“碗收拾了嗎？”他問。

步步忙答道:“收拾了！你吃飽沒？”他怎麽翻臉比關蒙蒙數錢還快……

“那我們去買菜吧，晚上回來做飯。”高升說。

步步又看了看身後的小木門，道:“好！我帶你去買！”

步步從家裏提出來一只花籃，順帶背在了背上，花籃裏面放着一把刀柄光滑的彎刀，像是有了些年代。高升不明所以，說是去買菜，她背一個籃子做什麽？兩個人完全可以手提回來呀……

雖然心裏疑惑，高升還是跟着她出門了，走過十畝花田，翻過一道小坎，開始一直斜坡往下，高升心想這鄉下賣菜的地方也太偏僻了，就不怕菜賣不出去壞掉嗎？

斜坡走到底，拐過岩彎兒，視線豁然開朗，眼前是一片梯田，梯田節節往上向下，裏面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蔬菜。

步步指着一大片蔬菜田，大方道:“你随意挑！”

高升疑惑道:“這都是姥姥種的？”不大可能吧，這菜地至少百畝，一個老人家怎麽可能種得過來，恐怕第一層梯田裏的白菜開花了也種不到頂層去……

步步嗤笑道:“怎麽可能！”

高升也沒覺得可能。

“這是我們村裏的菜地，地裏都做的有标記，摘了菜，一會兒我們往那邊的路口上去，就能直接到市集上了，可以順便将菜錢送去菜主的家裏！還可以順便到肉市場去買些肉。”

他們這裏的人都是這麽買菜的麽？高升覺得好奇怪，看步步描述時的神情，她好像很喜歡這裏的淳樸生活……

“哇！有兔子偷菜！”

步步撂下高升，背着花籃就沖進了一片菜田裏，一團灰湫湫的很快繞開她沖出了菜田，緊接着蹬到了另一片菜田裏，一直往山谷裏去，沒一會兒功夫就跑沒了影兒。

高升仿佛看到了一個天真的孩童在田野間奔跑，她從激動興奮到頹喪失落，只因為沒有追逐上一只偷菜的兔子。他不知道，兔子在百花是種少見的生物，光是看見就足以讓孩子們開心好久。

當然，步步已經不是孩子了。她就是看見可愛的東西容易沖動，曾經為了追一只兔子，她還滾到了山下的溝裏，卡石縫裏了，是花梨把她扯出來的，在嘲笑她将近半個小時之後。

“高升！我一直沒有問你，你愛吃什麽菜？”步步向他招手道。

高升繼續走近她，笑了笑說:“以前沒有喜歡的，現在我喜歡吃莴筍，空心菜，嗯？還有你做的飯。”

“……。”這是逗她玩呢？還是讨她開心……

“好了，你快挑點姥姥愛吃的菜，我們就回去。”

“姥姥愛吃青菜，可苦了……！”步步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說什麽人的壞話一樣。

高升随手觸了觸她的鼻尖，寵溺道:“青菜健康。”

步步被他突然這麽一下小暧昧驚到了，他以前從來沒有對她這樣過……

“對！健康……！”步步調頭走在前面，她捂了捂臉，好燙好燙——！

步步，争氣一點好嗎？你這樣很做作的！不就是摸了一下你的鼻子嗎？媽的，親都親過了，你矯情個什麽勁兒？

“啊……！”步步将臉從地裏拔了出來，他媽的，誰家的包菜種到人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