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從天而降的官兵
“爹。”程靈慧跟着爬起來。父親低聲呵斥道:“別說話。”說完側耳細聽外面的聲音。許久輕舒了一口氣道:“我就說嘛。”
“什麽?”程靈慧不解。
父親躺回去,将她抱在懷裏道:“外面那些是官兵,不是強盜。十裏鋪方圓百裏也沒聽說過有成氣候的強盜。”
程靈慧聞到:“爹,你以前經常碰上強盜嗎?”
父親道:“一輩子碰上一兩回就夠倒黴了,還經常?快睡吧。”
程靈慧睡不着,問道:“爹,你怎麽知道外面是官兵的?你又沒看見。”
屋裏靜悄悄的,二三十人都屏着呼吸等父親的答案。程靈慧問的正是他們想知道的。
父親笑道:“你爹我可是當了十來年大頭兵。官兵的盔甲聲還聽不出來?”
程靈慧又道:“外面那麽厚的雪,官兵是怎麽來的?難不成像奶奶說的,他們都是天兵天将,會飛?”
父親笑道:“好了,別問了。快睡吧。”
程靈慧見父親不說,也就洩氣了。閉上眼睛朦朦胧胧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就發現一屋子人的神情都十分凝重。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程靈慧把目光投向父親。父親把僅有的棉被給她裹緊,說道:“想幹什麽跟爹說,爹領着你。”
程靈慧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父親道:“小孩子少問。沒事就在屋裏待着,哪都不要去就行了。”
程靈慧道:“那我要尿尿怎麽辦?”
父親向四周看了看。三間大的一個屋子,靠牆一圈大通鋪。擠着二三十條老少爺們兒。只留下一條窄窄的過道兒。腳臭味、汗臭味、放屁打嗝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已經能撲人個跟頭。要是再添上屎尿味兒,這一屋子人怕不都要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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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領你去。”父親拉着程靈慧走到緊閉的門口,說道:“軍爺,我想上茅房。”
程靈慧正在詫異,父親這是在和誰說話。就聽門外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真特麽事多。去吧。”
父親打開屋門,程靈慧驚訝的發現院子裏堆積的積雪一夜間全不見了。每個房間門口都站着兩個穿着铠甲的士兵。她擡眼望了望守在自己出來的這間客房門口的士兵。其中一名士兵沒好氣道:“這個小孩幹什麽去?”
父親連忙道:“這是我兒子,剛睡醒。我領他上茅房。”
士兵擺手道:“快去快回。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沖撞了侯爺誰也救不了你。”
父親連忙道:“知道了。”領着程靈慧去了茅房。解決完後顧之憂,父親領着程靈慧不敢停留。回到客房,一屋子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壓抑。這種氛圍下,程靈慧也沒了好奇的心情。不知不覺又睡了。
這一覺睡的十分不踏實。醒來後喉嚨裏幹渴的厲害。向父親道:“爹,我渴。”
父親輕輕拍着她聲音有些沙啞道:“爹給你講個故事吧。聽了故事就不渴了。”
程靈慧搖頭:“我不聽故事,我要喝水。”
父親為難的看了看門口的方向。程靈慧這才注意到,父親的嘴唇都幹裂了。她在父親懷裏轉身,看了看身後躺着的人。同樣嘴唇幹裂。似乎明白了什麽,重新把頭埋進父親的懷抱,悶悶道:“我不渴了。不喝水了。”
程靈慧不明白。不就是怕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沖撞了貴人嗎。他們不出門就好了。為什麽連水也不讓喝?但她不敢問父親,直覺這樣問了父親會很為難。
也不知過了多久,三天或者還是兩天?對于焦渴難耐的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有人忍不住焦渴,祈求門外的士兵給點水喝。然後就被帶走了,直到天黑也沒回來。
房間裏的氣氛更壓抑。所有人都知道,那被帶走的人十有八九回不來了。恐懼暫時戰勝了焦渴。所有人都默默的捱着。
程靈慧現在覺得每一次呼吸鼻子裏,喉嚨裏就一陣火辣的疼。疼得她不敢呼吸,卻又不得不呼吸。她覺得,再不喝水,自己一定會死的。
忽然房門被打開,一個聲音道:“誰叫程玲輝?”
半響,程靈慧才回過神,這是找自己。父親已經上前,問道:“那是我兒子,不知大人有什麽吩咐?”
門口一個穿着五品侍衛服的男人,面無表情道:“太夫人有命,讓你兒子陪小公子玩耍。還不讓他出來?”
父親急道:“鄉下孩子沒見過世面,沖撞了貴人可擔待不起。”
那侍衛眼睛一翻:“怎麽,太夫人的話你也敢頂撞?你有幾個腦袋?”
程靈慧暈暈乎乎的跟着那侍衛走進一個房間。一眼看見桌子上的茶壺。頓時雙眼放光,撲上去抱起茶壺就是一通猛灌。連茶葉沫子都囫囵吞咽了下去。
一口氣喝完一壺水,喘息了片刻。混沌的頭腦這才清明起來。就看見兩個腦袋湊在自己面前,睜着兩雙大眼活見鬼似得盯着自己看。不由後退一步:“你們幹什麽?”嗓子很疼,連帶聲音也很難聽。
這兩個腦袋,一個屬于孫興隆,另一個長在一個穿着細棉布棉袍的小孩脖子上。那小孩程靈慧不認識。
孫興隆道:“三慧子,你渴死鬼轉世的嗎?怎麽見了水跟我娘見了錢似得?”
程靈慧撅嘴道:“你好幾天不喝水試試?”
那陌生的小孩好奇道:“你為什麽不喝水?”
程靈慧沒好氣道:“還不是那個什麽侯爺鬧得。怕我們沖撞他,把我們全關在屋裏不算,還不給吃喝。餓肚子已經很難受了,沒水喝更難受……”說着眼圈就紅了。
陌生小孩眉頭微蹙:“有這事?”
程靈慧怒了:“我都快渴死了,你沒看見嗎?”
陌生小孩面色一沉:“咱們去看看。”
程靈慧道:“去就去。”
三個孩子現在所處房間是以前孫二嫂一家住的其中一間。除了三個孩子,還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那婦人見三人要往外走,立刻變了臉色。攔住去路,向陌生小孩道:“公子可去不得,那些人粗鄙的很,仔細污了您的眼睛。”說話間又拿眼神狠狠的剜程靈慧。
程靈慧可不是個輕易就被吓唬住的膽小孩子。反瞪着那婦人道:“我又沒說謊,你幹什麽這樣瞪着我?”
那婦人原是侯府太夫人近身的婆子。很是有幾份體面。就算是尋常人家的少爺小姐見了她。面子上也都客客氣氣的。什麽時候受過這個。聞言喝道:“哪裏找來的野孩子?還不快打發走?”
程靈慧的模樣也實在不敢恭維。皺巴巴的衣服,髒兮兮的臉,頂着一頭狗啃似得亂七八糟的的短發。除了手裏沒有破碗和打狗棍,扔街上就是一乞丐。
程靈慧怒了:“你才是野孩子。你全家都是野孩子。”
“反了,反了。”婦人叫着:“可了不得了。快打出去。仔細帶壞了小公子,侯爺揭了你們的皮。”
“什麽事大呼小叫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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