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死心的孫興隆

一大早五爺就來找爺爺了，說是好幾年沒去給妻兒上墳了。昨天夢見故去的妻兒穿得破破爛爛的，告訴自己餓得慌。就想讓程靈慧陪自己走一趟。

這還是程靈慧頭一次聽說五爺還娶過媳婦，有過孩子。更不知道那母子什麽時候過世，埋在什麽地方。爺爺沉吟了半響：“是該去看看。”就讓程靈慧帶上幹糧一起去。

程靈慧收拾了拖腳時穿的厚衣服，帶上足夠幾天吃的幹糧。跟着五爺出了村。五爺從路邊地堰下推出一輛獨輪小推車。車上放着一個包袱。

程靈慧知道，販私鹽不能走大路。穿山越嶺的騾馬大車走不了。沒想到五爺把小推車都準備好了。心裏說不出的感激。從五爺手裏接過推車。爺孫倆就步行上了路。

走了一二十裏，程靈慧怕五爺累着，說道：“五爺，你上來。俺推着你走吧。”

五爺笑道：“你有孝心，五爺就高興。別看你五爺年紀大，可論走路你不見得比俺強。俺年輕的時候，起個五更趕天麻麻亮就能從TJ衛打個來回。”

程靈慧不信：“你就吹吧？那長翅膀的鳥都飛不了個來回。你兩條腿能比鳥兒厲害？”

五爺道：“你個丫頭片子非給俺擡杠是不是？你老奶奶，也就是俺娘她老人家喜歡吃TJ衛的狗不理包子。俺起個大早從家裏出發。買了包子揣進懷裏就往回趕。到家時俺娘剛起來。那包子還熱乎着呢。你說你五爺走得快不快？”

程靈慧道：“那你再走一個俺看看？”

“嗯！你這激将法在俺跟前不管用。俺在老婆孩子墳前發過誓，這一輩子再也不用功夫那玩意兒。”五爺的目光放遠，仿佛回想起什麽。

程靈慧道：“那你不是還教了俺繩鞭嗎？”

五爺臉色一肅：“找打是不是？俺那是不想讓俺師傅那點兒玩意兒沒個後繼之人。你可記住了，除非性命攸關，要不然可不能往外露。”

程靈慧道：“俺死也不露，行了吧？”

“那你就是個傻子。”五爺道：“功夫學來就是保命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該露還要露的。”

程靈慧好奇：“五爺，跟咱說說你師傅呗？”

五爺搖頭：“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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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靈慧輕嗤一聲：“不說算了，俺還不稀罕聽呢。”

過了一會兒，五爺忽然嘆息道：“你要是個小子多好。”

程靈慧不悅：“怎麽又說這個？俺生成什麽樣是自己說了算的嗎？”

五爺道：“你別不高興。五爺說的是實話。你要是個小子，咱老程家祖傳的那點兒玩意兒一定能發揚光大了。”

“想說什麽你就說。”

“你不知道咱老程家祖傳的玩意兒是什麽吧？”五爺望着程靈慧，見她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有些失望。頓了頓道：“告訴你吧。咱老程家祖傳的回手槍那可是一絕。你小時候見過你爺爺掄扁擔吧？那就是練槍法呢。你爺爺是咱老程家槍法最好的一個。你爹在年輕一輩兒裏也還算拔尖兒，可要和你爺爺比那可差遠了。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就場上碾麥子的滾子，一槍就挑起老高。讓它往哪兒落就往哪兒落。四裏八鄉沒有敵手。俺那時候最不服氣的就是你爺。”

程靈慧道：“那為啥從沒聽俺爺提過嘞？”

“還不是因為你家淨丫頭片子？”五爺說到此，有些氣不平：“要俺說，你爺就是老古板。丫頭怎麽了？你一個三慧子可比好幾個大栓都強。”

程靈慧有些琢磨出味兒來了，笑道：“五爺，你到底想說啥？”

五爺沒好氣道：“鬼丫頭，猜出來了還問。你學不學吧？”

程靈慧連忙道：“學。只要是五爺教的，俺一定學。”

五爺笑道：“這才是爺爺的好孫子。程家槍村裏人都認識，在家沒法學。正好出來了，俺順便教教你。你也不用太刻苦，随便學學就行。等回去了，找機會跟大栓過過招。看是你爺爺的徒弟厲害呢，還是你五爺的徒弟本事。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能說是俺教的。”

程靈慧笑道：“知道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笑。到了十裏鋪，照舊在孫家店房歇了一晚。孫興隆又乘他娘不注意跑過來，問道：“俺上次跟你說的事，你想好沒有？”

程靈慧這才想起他給自己提親的事。反問道：“俺跟你說的事呢？”

孫興隆道：“這不還沒顧上想嗎？”

五爺兩手抄在袖筒裏，湊過來問道：“啥事？”在外人面前，他習慣隐藏自己殘廢的雙手。

孫興隆把給程靈慧說親的事一遍。五爺一本正經道：“你倒是好眼光。俺這個孫子是很好的。”

程靈慧瞪了五爺一眼。五爺跟沒看見一樣，接着道：“可惜，你這個親提晚了。三慧已經有人了。”程靈慧聞言，暗自松了一口氣。

孫興隆不死心：“上次咋沒聽三慧說呢？別是您老人家騙俺。那誰家閨女能有俺妹子好？”

五爺笑道：“你也就房檐下的家雀兒，沒見過世面。天底下好閨女多了去了。你妹子再好那也和咱老程家沒緣分。”

孫興隆不信，纏着程靈慧問：“是哪家閨女？真比俺妹子好？”

程靈慧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五爺道：“哪有你這樣的？說是有人了，就是有人了。說了你也不知道。”

孫興隆道：“那三慧子咋說不上來？”

五爺直起脖子：“你這個年輕人，這是說老頭子騙人呢。她不說是臉皮薄，害臊。橋上常家你知道嗎？”

孫興隆道：“小看人不是？沙溪縣還有人不知道常老爺的？”一頓：“你是說三慧子的媳婦是常家的？”他望向程靈慧，一臉失落。顯然是相信了。

程靈慧胡亂點頭：“是吧。”

孫興隆嘆息：“該早點兒說才是。”

程靈慧道：“俺跟你說的，俺四妹的事你到底咋想的？”

五爺就在一邊兒支着耳朵聽。孫興隆道：“你說你四妹長得好看，俺咋有點兒不信呢？”

程靈慧把披散的碎頭發往腦後捋了捋：“你看俺。長得還能看吧？俺四妹比俺俊多了。又勤快，又孝順，還心靈手巧。”

五爺在旁邊兒忍不住就笑了：“三慧，沒這麽說媒的。跟自家妹子多不值錢似得。四妮兒才十三，不着急。有的是好後生等着娶她。”

程靈慧道：“這不是嫁給別人俺不放心嘛。”

五爺道：“嫁給這小子更不放心。這小子一副鬼頭鬼腦的樣子，滑溜的很。将來還不知道長成個什麽德行呢。”

孫興隆不幹了：“你這老人家怎麽說話的？俺怎麽就鬼頭鬼腦了？”說着下意識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衣襟。看見程靈慧在望着自己，臉上有些不自然道：“不跟你們閑扯了。一會兒被俺娘看見又一頓好罵。”說完匆匆跑開了。

五爺望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程靈慧不解道：“有啥好笑的？”

五爺眯着眼睛望着她：“三慧啊，你過了年就十六了。就沒想過說婆家的事？”

程靈慧臉上一燒：“老不正經。”起身回客房休息去了。

這幾年，程靈慧漸漸長大。雖然跟父親出門還是住大通鋪，可盡量找邊邊角角的地方。父親睡在外面一擋，能少些不自在。這次照舊睡在牆邊。五爺睡在外面。

天不亮五爺就把她叫起來。爺孫倆乘着蒙蒙夜色，出了十裏鋪就轉了小路。

五爺也是好多年沒有走過這條小路了。一路上走走停停。七八天才進了某西界。晚上宿在野地裏的時候，五爺就撿個樹枝教程靈慧回手槍。程靈慧當年練繩鞭時，基本功十分紮實。加上她天生聰慧。學的飛快。

到了運城，爺孫倆也不進城。徑直到了鹽池附近。五爺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以前認識的鹽把頭。販私鹽有販私鹽的規矩。價錢都有定數。講究銀貨兩訖。爺孫倆連夜把鹽從鹽池附近扛到藏身的山上，裝了車往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