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神醫程小山

“我……”常繼文看着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程靈慧,一顆心都在顫抖,連帶聲音都發抖。

程小山看了看屋裏的其他人,說道:“病人需要靜養,麻煩各位回避一二。”這是不願意讓衆人待在這裏。

趙橋率先出去,餘下幾人跟着離開。賀昆不肯走,他還沒從程小山的話裏回過神來。不明白怎麽好好的二哥到了眼前這個糟老頭子的嘴裏就變成閨女了。

沈聰和鄧苦一左一右将他架了出去。

程小山看着常繼文:“你是她什麽人吶?”

“丈夫。”常繼文一顆心懸在嗓子眼,生怕程小山說出什麽不好的話。

“哦。”程小山沉吟了片刻,看了看昏迷的程靈慧又看了看滿臉焦急的常繼文:“這閨女有了。”

常繼文有些回不過神:“有……有……”

程小山看着常繼文。

常繼文看着程小山,忽然一個踉跄差點兒跌倒:“您再說一遍,俺沒聽清。”連家鄉話都出來了。

程小山道:“這姑娘的脈象雖然虛弱但并沒有大礙。慢慢将養也就好了。”

“您上一句……”常繼文眼圈發紅,他不是第一次當父親,可還是激動的不能自已。

“你要這個孩子?”程小山似乎有什麽顧慮。

“要,當然要。”常繼文激動的渾身顫抖。

程小山這才松了一口氣,語氣中卻有幾分責備的意味:“那就好好對你媳婦兒。不要打她了。再打不但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會沒命的。”

“是是,您教訓的是。”常繼文已經不會思考了。送走了程小山,他才得以好好看看程靈慧。這一看差點兒沒把他心疼死。程靈慧渾身上下青青紫紫連一片好肉都沒有。也不知她失蹤的這幾天到底經歷了什麽。

花如煙端了藥碗進來,想要給程靈慧喂藥。常繼文固執的把她趕了出去。他不會再讓任何一個外人靠近程靈慧。

花如煙氣得夠嗆,可看他滿眼血絲,憔悴的樣子也就退讓了。

程靈慧并沒有昏迷多久,常繼文笨手笨腳給她灌藥的時候就醒了。可看清眼前的人,她第一句話說的就是:“快,去救那些女孩兒。賀昆知道她們在哪兒。”

常繼文擠出一絲笑容:“顧好你自己就行,別的不用你操心。”

程靈慧一口喝幹碗裏的藥,催促道:“快去。俺沒事。”

常繼文忽然就怒了:“程默之,我才是欽差。該怎麽做我知道。”

程靈慧莫名其妙看着忽然發火的常繼文:“哥,你怎麽了?”

常繼文看了她一眼:“你乖乖在這裏等着。在我回來之前要是敢亂走,我一定打斷你的腿。”說完轉身出屋去了。

之後,程靈慧只能待在屋裏養病了。也不知常繼文怎麽收服了賀昆,這貨現在就是常繼文的鐵杆狗腿子。常繼文讓他看着程靈慧,他日日一絲不茍的站在程靈慧門前。程靈慧想要開門透透氣都不行。

吳末名的藏身之處竟然就在離縣城三十裏外的靜園寺。常繼文帶人找到那裏的時候,吳末名一行人已經走得一幹二淨。只留下那些被擄去的少女。那些少女除了不能動彈,有些虛弱以外,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當年那幫土匪分裂後,以塌鼻子小金為首的就駐紮在開州府外的瓷窯口。如今吳末名藏匿在離縣城三十裏的靜園寺。這麽一想,倒是十分附合他無法無天的張狂性格。

想起吳末名的癫狂,程靈慧心裏有着一絲隐憂。也不知這個瘋狂的家夥肚子裏憋着什麽壞。她有一種預感,吳末名這次是沖着自己來的。畢竟自己廢了他一雙手,尋仇也是應該的。可為了一己之私搭上無辜的路人就是喪心病狂了。

程靈慧好幾次都想和常繼文談談關于吳末名的事,可常繼文每次都有意無意的岔開話題。他一直不敢了解程靈慧失蹤的幾天裏發生了什麽,更怕程靈慧說出自己不能承受的事情。

他是男人,有些事不是說不在乎就能真的不在乎的。

程靈慧的身體恢複的很快。但是,常繼文不許她再穿男裝,騎馬。程靈慧只能坐在馬車裏。

一行人離開了這座小縣城,繼續往京城方向走。

路上休息的時間也比往常多。常繼文不再顧忌別人的目光,只要程靈慧下車,他必定陪在身邊。就連程靈慧去方便他都要跟着。為此,程靈慧心裏很是氣悶。可她看見常繼文板起的面孔又不敢反駁。只能把氣灑在趕車的賀昆頭上。

賀昆是憨直的,雖然覺得程靈慧忽然變成個女的有些別扭,可他心裏認定的事是不會變得。無論程靈慧怎樣戲耍,刁難他都無怨無悔。弄得程靈慧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只能每日在車裏憋着。

“常大人……留步……”

一騎快馬匆匆而來。一個年輕人滾下馬來撲通就跪倒在地上:“常大人救命啊。”

程靈慧正無聊,聞言撩開車簾探出頭來。

常繼文認識這人,他是程小山的孫子叫程瑞。自己離開那小縣城的時候,因為是同鄉,程小山還特意帶着程瑞來送行。

燕京是非常有眼色的,不等常繼文下馬就先扶起了程瑞。常繼文問道:“發生了什麽事,你慢慢說。”

程瑞還沒有開口先哭:“俺爺讓官府給抓起來了。”

常繼文詫異道:“為什麽?”

程瑞哭道:“縣裏有個賴子,他們家死了人非賴是俺爺給治死的。官府就把俺爺抓起來了。”

“豈有此理。縣令都不審問的嗎?”程靈慧一聽就發了怒。不管什麽事,老百姓第一時間偏向的還是老百姓。

常繼文回頭撇了程靈慧一眼。程靈慧急忙把腦袋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悄悄探出頭來。

程瑞哭道:“俺們是外鄉人,本來就受排擠。這次縣官得了那賴子的好處,只是拖着。眼見的就是要置俺們于死地。俺買通了牢頭兒見到了俺爺。俺爺在牢裏連吃喝都沒有,都快餓死了。俺爺也沒辦法,就讓俺來追你們。常大人,看在俺們是同鄉的份上,救救俺爺吧。”

常繼文沉吟半響。他是專管赈災的欽差,按理拐到某西這一趟都是不合規矩的。查那少女失蹤案說不好聽的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如今又牽扯到縣官,常繼文還真是有些為難。他是巡察禦史出身,專挑別人毛病,自然更知道這樣不合乎章法的事做多了是什麽後果。

程瑞看他猶豫不決,已經哭倒在塵埃裏。

常繼文擡頭,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他身上。趙橋更是一副鄙夷的神色。常繼文心裏不由就有些生氣。暗道:“你不就等着看我笑話嗎?常繼文今天就讓你看看,我也不是貪戀權勢,軟骨頭的人。”策轉馬頭:“回去。”

程小山這案子并不複雜。

程小山擅長醫治疑難雜症。一般別的大夫束手無策的病症,到了他這裏往往幾文錢的草藥就治好了。時間長了就在這一帶有了個‘神醫’的名頭。

同行相忌。為此,程小山不知不覺間就得罪了方圓百裏的大夫。只是程小山這人仁善寬厚,并不把這些放在心上。他醫術又真的高明。別人也不敢把他得罪死了。這些年的日子很是過得。置下了前後三進院子,開了藥房,還雇了倆小夥計。

那賴子叫佟八,是個好吃懶做,欺行霸市之輩。鄉鄰送了個诨號就叫佟霸王。佟霸王弟兄兩個,上有一個老母和他過活。哥哥前些年死了,留下一個嫂子和一個侄子。

佟霸王也娶了個媳婦,只是顏色不如寡嫂好。他那寡嫂又是個不耐寂寞的,天長日久叔嫂兩人就有了些首尾。佟八索性把老母扔給媳婦,自己整日在寡嫂那裏混時光。

佟八的媳婦管束不住丈夫,又被街坊笑話,漸漸就生起病來。渾身焦黃,日漸削瘦,眼看就不成了。忌于佟八的诨名,別的醫家不敢給她看。佟八的老娘就求到了程小山的門上。

程小山看她可憐,就給那媳婦看了。也沒什麽大毛病,就是氣郁血滞,成了一個氣裹胎。說白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因為精神方面的壓抑影響了胎兒發育。

氣裹胎說兇險也兇險,說容易也容易。不過是心病所致。

程小山幾針下去,那媳婦就覺得好多了。原因無他。這媳婦對佟八是死了心的。如今聽說自己有了孩子就重新有了盼頭。心裏想開了,病自然就好了。

程小山一文錢藥也沒用就回去了。幾個月後,這媳婦生了個白胖的小子。把佟八的老娘高興的,特特到程小山的門口放了一大挂鞭炮。

佟八的寡嫂聽了,心裏可就不舒服了。婦人要是嫉妒起來可是要命的。她不怪自己行為不檢點,反而怪程小山多事。一心想要程小山敗興。

她特特把自己餓成皮包骨頭的模樣。用槐葉熬了好大一鍋湯水,把自己在槐葉水裏泡了一遍,也成了一個形容憔悴,膚色焦黃的樣子。讓佟八去請程小山。程小山進屋看了一眼,扭頭就出來了,交待佟八的侄子:“準備後事吧。”

佟八的侄子也是個混球,立刻拉着程小山就嚷嚷開了。說程小山是個庸醫,胡說八道的蒙人。又把自己娘怎麽成了這個樣子得意揚揚的四處宣說。

誰知,這邊兒笑聲沒落,佟八那寡嫂就真的斷氣了。這下佟八的侄子哭都不知道去哪兒哭。但是,他和他叔叔都是無賴慣的。非說他娘是程小山給咒死的。

程小山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聽,最後只能忍辱賠錢了事。究其原因,那婦人純粹是槐毒入體,自己找死。程小山是個老實人,攤上這無賴也只能自認倒黴。

事情到了這裏,要是完結了也就罷了。偏偏有好事的就想探究程小山的醫術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實。隔三差五的就有人上門挑事。

有人還拿程小山死去的兒子和兒媳說故事。說他要是神醫,怎麽治不好自己兒子呢?天長日久,程小山的名聲在這一帶一落千丈,幾乎成了別人的笑柄。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再也不找程小山看病了。就連平頭百姓,一面離不開程小山的醫術,一面還要嘲笑他。

爺孫倆過得很是不順意。

前幾天,有人在田間勞作忽然發了病。口吐白沫,渾身抽搐。別的大夫一看,扭臉就走。那家人沒辦法,只好來請程小山。醫者父母心,程小山雖然被嘲笑,可還是去了。到哪兒一看,那人已經失去了意識。是個食物中毒的樣子。

程小山二話沒說就下了針。那人當時就吐了起來。程小山又讓人兌了淡鹽水給那人喝了,又用銀針催吐。如此反複,開了湯藥。那人總算吊住了性命。

那家人本來感恩戴德,想要付診金的時候。不知誰說了一句:“誰知是不是這姓程的故弄玄虛呢?”

程小山氣壞了,擡頭一看,說話的是佟八的侄子。那小子不知道去哪裏混吃喝回來,挺着個肚子滿嘴油光光的。此時正站在一人多高的地堰上往下看熱鬧。

泥人還有三分火性,程小山看見這個曾訛詐自己的無賴不由發怒:“你胡說八道。”這老爺子,一輩子沒罵過人,氣急了就會吹胡子瞪眼。

佟八的侄子一聽這話,一下子從高高的田埂上跳了下來,撸起袖子道:“那好,你給我診診脈,看看老子晌午吃得什麽?”這可是明目張膽的耍無賴,沒聽說過大夫能診出病人吃了什麽的。就算診出來了,那人要是不承認,你還能把他肚子扒開看看?

程小山也是氣糊塗了:“診就診。”伸手就搭住了那賴子的脈搏。只一下就松了手:“回去準備後事吧。”

那賴子怒道:“你特麽又咒人是不是?”

程小山道:“你剛剛這一跳,把腸子震斷了。如果緊走還能回去,再啰嗦下去就死在這裏了。”說完,他也不要先前那家的診金了,轉身就走。

那賴子正要追趕他,忽然大叫一聲抱住了肚子。臉色一下子刷白,叫道:“程爺爺,我錯了。你救救我吧。”

程小山吃過他們家的虧,怕再被訛上,急忙忙就回了家。

那賴子果然沒一會兒就死了。佟八聽說了,這還了得。程小山竟然接連咒死自己家兩個人。他氣勢洶洶去找程小山算賬。程小山這次學乖了。任憑你在外面翻江倒海,我就閉門不出。

佟八一看沒辦法,咬了咬牙就把程小山告到了官府。

但凡潑皮無賴,和官府的衙役,皂隸總有那麽一點兒勾連的。官府立刻就拘捕了程小山。又有眼紅程小山的同行暗地裏使壞。縣令得了好處,問也不問就把程小山下了大牢。

古時候,官府就是老百姓頭上的天。縣令直接握着老百姓的生死。他要在大牢裏拖死個把小老百姓簡直跟捏死個螞蟻那麽簡單。到時候報個病亡,自己連一星半點兒責任都不用擔。

可自古也有‘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的說法,縣令算盤打得如意,漏算了這個外鄉人也有三親六故。程瑞請回了常繼文,這縣令的如意算盤算是打到了頭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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