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制暴-小年
李拂慈一事徹底揭過之後, 李家又重回寧靜,只是平靜之下仍有波濤暗湧。
朱芸給謝遠黛的物件全被她送到了吳美卿院裏, 說是甘來居放不下,讓婆母幫忙存着, 老夫人身體見好,倒沒什麽話說。
再值得一提的是,經歷過這事, 吳美卿與朱素素關系有所緩和, 兩人見面再不是你追我退的局面, 至少還能淡笑着打聲招呼,喊一聲“嫂子、弟妹”。
臘月十八,施家老太太上門, 雖還是在朱素素院裏說的話, 吳美卿卻也在場。
朱素素只留了幾個心腹, 吳美卿亦然,錢媽媽也在次間, 同施老太太說了施中翠幹下的那事。
施老太太本來死活不信,待施中翠和吳大被送上來之後, 她雖心裏信了,嘴上還咬死說李家欺負人。
朱素素沒有立場再替溫庭容維護着施家,便也不說話。吳美卿不如朱素素好脾氣, 登時把施老太太狠狠地罵了一頓,說施家教出個小婦養的下賤玩意,沒臉沒皮地往男人身上湊。
施老太太欺軟怕硬, 況且男女那種事,她确實是教過施中翠的,一會子真被吳美卿唬住了,撲到是施中翠身上去撕打,嘴裏罵道:“你個賠錢貨沒眼力見的,叫你巴結你表哥将來做個少奶奶官夫人,你眼瞎看上個下人去勾.搭,你跟你娘一輩子的下人命,生在天王老子家都翻不了身!”
施中翠母親當過五年的丫鬟,便是因了這個緣故,施老太太一直看不起她,但家中實在拿不出銀錢,才娶了這個媳婦。現在孫女重蹈覆轍,施老太太心裏十分不甘。
施老太太狠狠地打了施中翠幾個巴掌後,吳美卿便派人去把人拉着,錢媽媽很有眼色地上前一步道:“老太太,我家混小子做的事我便認了,您若覺得可行,趁過年之前,咱們兩家趕緊把親事定下,您看行嗎?”
錢媽媽早回去把吳大好好地教育了一頓,只不過老夫人隐晦地放了話,她兒子要想留下一條命,便乖乖娶了施中翠,以後是休了再娶還是添幾房小的,都随便吳家。
損人利己的好事,錢媽媽豈有不肯的道理?不過是費一點銀子買個女人還帶個香火回來而已,便是吳美卿給她的好處,也不止那些。
施老太太見虧的不算厲害,便想坐地起價,順勢站起來坐了回去,對錢媽媽稍微緩和了臉色道:“在我們胡同裏,上趕着要娶翠兒的人多得是,你若真看上我家孫女,便拿出些誠意來!”
吳美卿算是見識到市井無賴的潑勁兒了,把潤瓷浮紋的茶碗重重一摔,眼睛瞪得圓圓地道:“你個老潑皮!這等貨色還想黑一筆是不是?我實話告訴你吧,你這不成器的孫女肚裏已經有了個小的,你若真還想讓她另嫁他人,趕緊把人帶回去,我倒要看看你那芝麻大的胡同裏,藏不藏得住這等‘好事’!”
施老太太曉得吳美卿不是善茬,也完全沒料到還有這麽一出,動了動嘴皮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若李家真把事情在胡同裏捅開了,施中翠真是一點價值都沒有了,還不如現在好言好語談個好價錢。
錢媽媽接腔道:“若是老太太實在看不上我家兒子,這事又是他們兩個你情我願的,不能光算哪一個才錯處,我便賠上幾兩月例銀子給您做回家的腳程錢,您把人帶走吧。”說着把手上的帕子一甩,倒真有談不攏拉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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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老太太這下子急了,連忙站起來求着朱素素道:“二夫人您得替我說說話!我這清清白白的好姑娘送到你家來了,怎麽就破了身子成這樣了!哎喲我的老天爺啊,這叫我一個老太太在胡同裏還怎麽有臉見人!我們施家世代都是讀書人,生得極有教養,怎麽一來府上就這樣了,二夫人您得替我想想辦法啊!”
朱素素氣結,這老太婆不敢撒潑,話裏話外卻都把責任甩給李家。以前她念在溫庭容的份上,對施家人客客氣氣,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再完全沒有維護的必要和立場了。
朱素素不是沒見過無賴,像施家這種無恥之徒很是少見,她以為不以暴制暴,壓制不住這等人,便是溫庭容以後要轄制他們,怕是也只能來強硬的,好言好語是牽制不了他們的。
朱素素以前很不屑背後中傷人這種陰暗的手段,現在卻已經有了這種想法,只要施家以後敢拿“孝”字來壓溫庭容,她便把施家棄孫和貪得無厭教出下流的孫女這些事大肆宣揚,縱是有“孝”字壓下來,“天地君親師”裏也只排到第四,這等喪盡天良的外祖家,天理難容,他們根本不配子孫孝順!
朱素素穿着寬袖纏枝玉蘭花褙子,袖口一拂,側頭冷哼一聲道:“人說本性難移,只怕是施家本根便是如此下作,好在我義弟沒有生在施家,否則好好的秀才苗子,怕是也要猥瑣不堪了!”
這話說的打臉,施老太太臉色已經羞紅,漲成了豬肝色,上前兩步就要大喊大叫,錢媽媽和趙媽媽不動聲色地把她鉗制住。
吳美卿使了個眼色,錢媽媽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老太太不願意結這門親,那便算了,還請老太太出去等等,我這就把路費給你拿來。”
路費才幾兩銀子,施老太太又要開始哭天搶地的戲碼,吳美卿皺着眉頭呵斥道:“你在我府上嚷嚷個什麽!再吵我便割了你的舌頭,叫你說不出話來,再把你這下賤孫女一起扔出去,我倒要看看官府會不會治我的罪!”
自己丈夫李拂一便是應天府府尹,民永遠鬥不過官,吳美卿又沒有溫庭容那層顧忌,說話自然底氣十足又潑辣。
朱素素在一旁竟然也覺得大快人心,只覺嫂子豪爽利落,沒有半分粗鄙,眉頭不由得松開,臉上挂着點淡笑。
施老太太見讨不到好,生生咽下喉嚨裏的話,雙肩癱軟,任由兩人架着她道:“大夫人,我這孫女可是在府上出的事,怎麽能怨到我的頭上……”
錢媽媽也是見好就收,給了施老太太一個臺階下,道:“老太太,我們都不是沒良心的人,你若覺着可行,便盡快把兩個孩子的事辦了,省得她肚子大了,落得個不貞的名聲,将來孩子生了下來,她怕是也要受人非議……”
施老太太面色稍霁,順着錢媽媽的話道:“是這個道理……”
錢媽媽利誘道:“若是明媒正娶,聘禮自然是有的。”
施老太太兩眼放光,自己站直了問錢媽媽:“聘禮要預備多少?”
錢媽媽沒回答,吳美卿甩甩帕子道:“行了行了,配個丫鬟的事還要在我面前講,沒得耽誤我功夫,錢媽媽你把人帶下去說話吧!”
施老太太倒是很情願出去,錢媽媽和趙媽媽兩個便把人帶去了倒座房裏。
吳美卿讓吳大回前院去,簾影和斜雲把施中翠帶了出去,看押在一步堂後罩房裏。
這會子,屋裏就只有妯娌兩個,吳美卿沒有壞意的笑了笑,道:“想不到也有能治住弟妹的人,我只當這世上的人都要喜歡你才是!”
朱素素不免紅了臉,道:“多虧了大嫂襄助,否則這老太太撒起潑來,憑我一人之力确實拿捏不住,怕是還要壞了老夫人的事。”
這話恭維的意味很明顯,吳美卿略帶得意地笑了笑,道:“你與我不同,是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哪像我只能認得幾個大字罷了,說到底,簪纓世家的女兒和粗魯武夫家的姑娘,性子終究是不同的。”
朱素素微笑道:“令尊當年抗倭的時候創不朽之勳,得先帝聖喻彰之,豈是區區‘粗魯武夫’四字可以概括的,虎父無犬子,嫂子謙虛了。”
提起父親,吳美卿滿心自豪,站起身愉悅道:“難怪婆母喜歡妹妹,你這張巧嘴便是我也喜歡,只怪我與你往來少了,若是咱們妯娌兩個早些這般相處,這些年也不至于生疏了。好了,我便不與你閑磕牙了,幾個管事和媽媽都等着我回去呢。”
這并非刻意恭維,而是肺腑之言,朱素素燦笑着起身送她,道:“嫂子慢走,施家的事我便不再插手了。”朱芸也不許她插手,吳美卿能妥善處理,她也樂得甩手不管。
吳美卿臨出門前,道:“等送施中翠回去待嫁的時候,我會把仇媽媽一并送過去,有她看嚴了這丫鬟的嘴,就幾日的功夫,出不了事的。你進屋去吧,外頭冷,就不叫你送了。”
朱素素還是目送吳美卿出了游廊,與她兩個對視了一眼,才轉身進屋去。她早知道吳美卿只是嘴皮子厲害,卻最是心熱護短,看來經歷了這麽些事,她們兩個的嫌隙終于有化解的趨勢了。
臘月二十四,李家院內數梅,淩寒獨開;天上白雪亂舞,灰蒙蒙的一片。便是這等天氣,也攔不住衆人即将過年的喜悅。
李家下人黎明即起,撣塵掃塵,清洗衣物,換舊成新,使李家煥然一新。
因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竈”的習俗,李家男子去廚房祭竈,一衆女眷便各自忙碌,或有李心歡這等閑人,便在屋內替各房各院寫對聯。
李心歡寫了上十副對聯,只留了七副,等到墨跡都幹了之後,讓丫鬟收在有提手的籃子裏,拿一塊紅綢布蓋着。她披上灰色狐貍大氅,先從游廊去了正上房,給朱素素送了一對喜慶的對聯。
在李心歡心裏,父母親人生平順,幾乎什麽都不缺,只願他們來年依舊這般如意便好。
朱素素瞧李心歡這樣子是要往各院都去,便道:“這麽大風雪,你叫丫鬟去就是,小心摔着。”
李心歡提着籃子搖頭,道:“是我自己的心意,我便要自己送去,娘親放心,有梅渚跟着我,不妨事的。”
“好好好,那你路上仔細些。現在時候還早,你爹祭竈都沒回來,你先去老夫人和大夫人院裏,回來的時候再給你大哥和舅舅送去。”
“知道啦,娘我去了。”說罷,李心歡戴上帽子便提着籃子轉身跑了,裹着狐貍大氅的小丫頭在飄雪裏真就像一只小狐貍似的,梅渚撐着傘都追不上。
朱素素望着女兒的背影忍不住嘴角浮笑,不過一會兒笑容就淡了下來,李心歡純善是好事,可若是将來不能嫁入朱家,這性子只怕是要受欺負。
朱素素原先是有與朱家親上加親的想法,心想着李心歡便可一生受人庇護,經施中翠一事後,卻不敢這麽想了。在她眼皮子底下尚且有人敢這般算計她女兒,将來遠在京城,朱家又與朝堂牽扯頗深,李心歡便是不做當家主母,那也未必操持得了她的小家。
……
李心歡冒着風雪先去的千帆堂,送的是一對祝長壽的對聯,朱芸一向疼愛她,自然喜歡得緊,還讓棠梨給了她一個銀紅水綢繡牡丹的荷包,掂在手上沉甸甸的。
李心歡道了謝,收了荷包道:“還是祖母豪氣,我送母親對聯她便沒有回我以禮。”
朱芸面上含笑,摟了摟李心歡道:“你個小滑頭,全家就屬你最會讨便宜了,還有哪處沒去的?趕緊去吧。”
李心歡行了禮便退了下去,朱芸示意羅媽媽去送送她。
羅媽媽跟在後面隔了一丈遠,卻見李心歡往思柳堂那邊去了。她折回來告訴了朱芸這事。
朱芸感嘆道:“心歡心思純善,李家沒有一個人比得上她,也是修潔把她護得太好的緣故,但願這丫頭一生順遂。去,把庫房的冊子拿過來給我。”
羅媽媽去拿冊子來,厚厚的三本,她遞給朱芸道:“老夫人,您不是已經分好了嗎?”
“遠黛的東西都收在二夫人手上,只怕遠黛也不會全留下,總有一部分要落到心巧手上的,就把心巧的一部分撥給心歡吧。”提筆圈了一塊兒,劃到了屬于李心歡的冊子上。
羅媽媽收了冊子,也覺得這是李心歡該得的。
李心歡從思柳堂出來之後便去了吳美卿的随遇堂。
吳美卿原先就很喜歡李心歡,只不過因為朱素素的緣故,一直端着在,如今跟弟妹兩個關系破冰,倒也不故作冷傲,歡歡喜喜地收了侄女送的對聯,也賞了一個荷包,裏面裝着一錠小銀子。
吳美卿瞥見李心歡籃子裏還放着一個荷包,便道:“今兒你可要賺了,快去你大哥大嫂那處,還有得賺!”
李心歡嘻嘻一笑,道:“大伯母說漏了,還有堂姐那裏也能賺一筆!”
吳美卿大笑道:“沒想到我們心歡也是個會掙錢過日子的,我給你透個信兒,你堂姐手上可有好東西呢,趕緊去吧,等她收起來可就沒你的份兒了。”早上的時候吳家派人送了幾份東西給吳美卿房裏的幾個孩子,李心巧作為吳家唯一的女孩,得的東西最好最多。
李心歡一聽便急不可耐,想去李心巧處讨好了,不過又想起李拂一喝醉酒那事,便讨了個巧,對吳美卿道:“大伯母,侄女同您說一個秘密。”
李心歡雖然有十一歲了,看起來卻還是孩子模樣,吳美卿只當是小孩子的玩笑話,故意配合着道:“什麽秘密?我可是沒好東西跟你換的。”
湊上吳美卿的耳朵,李心歡便道:“我曾偶遇大伯父在放眼亭中喝醉了,他口中念着大伯母的閨名,後來我怕伯父摔倒,便悄悄跟着他回來的……”
吳美卿也憶起那日,她在院門口巴巴地望着丈夫回來的時候,好像是見了一個往反處竄的人影,只不過當時沒留心,現在看來,就是李心歡無疑。
面上一紅,吳美卿捏了捏李心歡的臉蛋道:“你若沒騙我,年三十給你封個大的紅包!”
李心歡眉眼彎彎,“若是大伯父沒忘記,這紅包心歡是得定了!”
吳美卿點了點她的腦門,滿面春風地把人送走了。
李心歡從随遇堂出來,便去了甘來居。謝遠黛還卧在床上,院裏的事有她身邊的媽媽打點着,上上下下井然有序,門上牌匾幹淨,燈籠嶄新,廊上積雪掃盡,路也幹淨好走。
李心歡見了謝遠黛也沒說太多話,送上對聯之後也得了兩枚梅花銀裸子。臨走前,她輕輕摸了摸謝遠黛蓋在被子裏的小腹,悄悄道:“嫂嫂,還會有的。”
謝遠黛努力扯了個笑,道:“我信心歡的話。頭一個就是我去你院裏吃酒的之後有的,下一個想必也與你有關。”她就覺得李心歡旺她,會給她帶來第二個孩子,就讓丫鬟又拿了一只翡翠镯送給小堂妹。
這翡翠镯子碧玉無瑕,李心歡知道必然價值不菲,她本不該收,又不想讓謝遠黛希望落空,便暫時收了,想等到嫂子第二個孩子出世時候,再送一個更貴重的過來。
出了甘來居,也就只差李心巧和溫庭容的院子沒去,李心歡就近先去的壓枝苑,一進屋就一屁股坐在榻上。
李心巧替李心歡拍打身上的雪,忙讓丫鬟把牧童戲牛扁圓銅腳爐端近些,靠在堂妹腳邊,又把自己手上的暖爐掀開,拿銀剔撥了撥炭火遞過去。
李心歡喝了熱茶,抱着手爐道:“還是堂姐貼心,外面可凍死我了。”
盯着李心歡凍紅的小臉,李心巧道:“我瞧你是不怕凍的,怕是收了不少好東西吧?”
李心歡笑了笑,沒有答話,讓梅渚把對聯拿出來,給了花林拿着。
李心巧也不太懂對聯,更不懂李心歡寫的隸書好不好,她只曉得堂妹給的對聯,寓意肯定很好,看了一眼便也給了一個小荷包。
李心歡還沒接紅包,便道:“我從大伯母院裏出來的時候,她可是說你有好東西,今兒若只給我幾個銀裸子,我是不依的!”
李心巧哼哼道:“我娘還真是偏心,還生怕你吃這點虧,自己打開來看看吧。”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眉毛挑着,頗有得意之色。
李心歡把手爐放下,扯開荷包來看,摸出一串碧玺珠子。五顏六色串成一串,個個剔透明亮,一看就是好東西。她順勢便帶上了,把手腕舉到李心巧眼前,問好不好看。
李心巧握着李心歡的手,笑道:“當然好看,兩串珠子咱倆各一串,以後你可要常戴着,聽見沒有?”
“那是自然!”
吳家送這麽貴重的禮物給李心巧,她心裏高興,也舍得分享給李心歡。
小坐了一會兒,姐妹兩個支開丫鬟,又聊了聊家事。
李心巧本想說說溫庭容,一想到李心歡那麽敬重她舅舅,便罷了,咽下肚子裏的話,說起了施中翠。
她告訴李心歡,施中翠已經進了吳家,就住在李家後面那條胡同裏面,錢媽媽這幾天日日早些回去,不為別的,就為了給新媳婦立規矩。
可以想見,施中翠懷孕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李心巧還告訴李心歡:“我聽錢媽媽抱怨說她肚裏的是個女孩,因是她不是很想要這個孫女。”
李心歡心頭一緊,錢媽媽若是不想要……施中翠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
李心巧冷哼一聲道:“你也別同情她,瞧瞧她自己做出的那種事,咱們家裏什麽時候有過這種人?偏她來了就把規矩壞了,教唆了姑姑歪了心思,把咱們家鬧得雞飛狗跳。她若是我家的下人,我娘早把她給打死了!”
“堂姐,我不同情她,我只可憐她肚裏的孩子,不管是丫頭還是哥兒,總歸是一條命……”
“別人家的事,咱們就別管了,投生在她娘肚子裏,是她命不好,只願她下輩子和我們一樣,做個千金小姐就是了。”
正是小年,李心歡也不想說這些喪氣事,便沒再去說施中翠,轉而談起李心質和吳畏兩個。
李心巧說他們兩個來信了,說是年三十之前會趕回來。
好久不見兩個哥哥,李心歡倒也有些期待了。
聊了大半天,李心歡提着籃子去了幽篁居。外面雪還在下,不到一刻鐘的路程,她進屋的時候已經滿頭大雪,拉下帽子的時候腳跟後面堆了一小堆。
翠竹掃雪,碧梧幫忙接東西,溫庭容親自給李心歡脫掉大氅,遞上暖爐,道:“今年來的晚了。”
李心歡坐在爐子旁邊,蹬着腳道:“和堂姐說了兒話。”
“說了什麽?”溫庭容随口一問。
李心歡卻不愛說謊,便照實說了。
溫庭容道:“倒不曉得你兩個哥哥學的如何了,來日必要與他們切磋一二。”話裏話外半分沒有提施中翠,李心歡也自動忽略。
朱素素本是北直隸的人,李拂念也是中過進士的人,有他們兩個教溫庭容,便是沒去京中,他也不會比李心質和吳畏兩個差。
李心歡猜想,舅舅應該是對北直隸有莫名的牽挂和向往吧,畢竟永寧侯府就在京都,他剩餘的親人,也都在那邊。
李心歡生怕勾起溫庭容傷心事,轉而問他祭竈的事。
溫庭容不鹹不淡道:“還是不和往年一樣,把竈君神像貼在鍋竈旁邊正對風匣的牆上,陳設供品祭拜,你又不是沒見過。”
祭竈時除上香,送酒以外,特別要為竈君坐騎撒馬料,要從竈臺前一直撒到廚房門外。李心歡以前偷偷觀摩過一次,還被溫庭容發現了。
溫庭容把李心歡送的對聯打開,覺着很好,點了點頭道:“有長進,隸書寫的愈發好了。碧梧過來,拿去貼起來。”
李心歡望了一眼外面的雪,起身道:“舅舅,趁着時候還早,不如去園子裏玩玩吧!”
溫庭容不忍拂了李心歡的意,便允了一處去園子裏逛逛,冰天雪地裏,假山青松寒梅,也別有風味,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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