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天氣漸漸轉暖,學校為了讓同學們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每個屋差不多都在上午時将窗戶打開了。

沁人心脾的風帶着春天的味道吹進教學樓裏,暗香浮動。

教室最後一排被清風微微帶起的窗簾肆意舞動着,預示着那兩個座位上空空蕩蕩。

——人剛才已經被班主任叫走。

班主任只丢下了一句讓他們自己上自習,就将林見鹿和顏晗兩個人給帶走了。

剩下的同學面面相觑,溫珏榮更是懵逼地跟秦思瑜說:“我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她這是不是有點兒太能燒了?”

正安靜做題的秦思瑜倒是一臉淡定。

經歷過之前的事闫寒都成了她心目當中的女神了,她隐隐有種就沒有女神搞不定的事,并沒有怎麽為女神感到擔心。

只是有點唏噓:“我以前就聽一個十四班的妹子說這班的班主任不正常,特別欺軟怕硬,還瞧不起學習不好的學生。只是沒想到她不僅瞧不起咱們這種後面班級考上來的,連林見鹿都看不起!”

“哈哈哈估計覺得大學霸的理綜會拉分吧,你們不知道,她特別看重升班率。”坐在他們兩個前排的同學是十四班的土着學生,聽見他們議論,便回過身來參與讨論。

事實上之前剛剛排完座位、闫寒被叫去教導處的時候這名班主任還深深地諷刺了一通沒有考進前面班級的原十四班同學,原話是:“這次考試甚至還有三名十七班的同學進了咱們班,你們竟然沒被擠下去,也實在是很厲害了呢。”

……

雖然她自己覺得她這是幽默而毒舌,但這話落在任何學生耳朵裏都并不覺得好笑。

“也不想想她什麽教學水平,我沒往後倒退就不錯了。”這位同學看起來對班主任也很是怨念。

“哎呀她就是那種……”溫珏榮的小眼神亂飛,氣到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想了想才說:“我以前在匿名論壇上面看見過一個吐槽她的帖子,不過是已經畢業的同學發的,反正那幫人都被她摧殘得不輕。看她教書風格就知道了,跟她學下來只會讀死書了,什麽都不會。”

秦思瑜說:“我還是懷念小田老師啊。”小田老師就是他們以前在十七班的英語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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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秦思瑜突然覺得他們這半年的生活也許會很不好過。

要是運氣好下學期考走了還好,萬一要是運氣不好……

另一邊,叫他們倆去辦公室的班主任走在前面,闫寒和林見鹿就乖乖跟在後面。

走在走廊上的時候闫寒還跟林見鹿對視了一眼,身為好學生的行動标杆,被叫到辦公室的林見鹿還是挺淡定的。

他淡定,闫寒就更加無所謂了,除了心疼自己被耽誤的學習時間以外。

想想等會兒辦公室裏的場面,無非就是班主任請來其他老師一起批評他們,可這點對于闫寒這種經歷過無數次這種場面、臉皮又厚的人來說完全不算事兒。

反正這些對于他的積分來說都沒有影響,他是行得正立得直。

剛剛他舉手說的那兩句話,系統都并不認為他那是頂撞老師,沒有任何扣他分的跡象。

沒想到這位直接就炸了,還搞得他跟林見鹿都被叫出來……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老師辦公室,這個點兒辦公室裏還有其他老師在,見他們班主任帶着倆學生一臉低氣壓地走進來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班主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走這一道她似乎也稍微消氣了,等闫寒他們兩個人腳跟站定,便問他們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搞對象了?”

“……”闫寒:“?”

萬萬沒想到對方一上來說的就是這個,已經做好因為頂嘴而被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的闫寒懵逼了。

這種時候的林見鹿依舊是沉穩淡定的。

他否認:“沒有。”

“那你們兩個你幫他說話他幫你說話的,還用一樣的桌布,當老師瞎啊?”班主任瞪起眼睛,“在我的班級就不允許任何同學搞對象!你們還不給我從實招來!”

“真沒有。”闫寒說。

別的話他也不知道該說啥了,反正是真挺無語的。

“那你怎麽突然轉來學理了?”這話她是對林見鹿說的,語氣極盡諷刺:“嗯?大學霸?”

“……”

大學霸選擇了沉默。

班主任見這回他倆沒頂嘴,以為他們是終于知道厲害了,跟着就更來勁兒了。

“還有你,顏晗,你在十七班的事老師都聽說了,你說你長得這麽漂亮,又肯努力學習,以後前途無量,為什麽非要跟這群男生整天黏在一起?老師讓你們自己選座位是要你選一些能幫助到你的東西,你倒是好……女孩子就不能做點女孩子該幹的事?”

“???”

闫寒更懵逼了。

不是……她都聽說了什麽自個兒以前在十七班做的事了?

再說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吧,什麽叫該做點女孩子做的事?自願跟男生坐一桌兒就是有問題?

考慮到自己現在的形象……這特麽不就是在說老子不自重?!

這闫寒哪裏忍得了!

他呲牙,冷冷一笑,說:“我沒做什麽違反校規校紀的事吧,我倆也沒有談戀愛,冤枉人也不帶這麽冤枉的,十七班出來的人就一定要談戀愛不學好嗎。”

“你!”班主任沒想到都叫來辦公室了,他現在還敢這麽剛。

她是學校裏的老牌英語教師了,做班主任帶學生也帶過兩屆了,得出的經驗就是要在第一天把所有叛逆的學生都徹底馴化,自然不允許別人藐視她的權威。

她立即說道:“早上是誰被叫到教導處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人打架的事!我不管你之前是怎麽回事,但我告訴你,在我的班級裏就不允許出現你這種女生!”

“我……”

闫寒下意識就想爆粗口,沒想到卻被一直沉默的林見鹿搶先一步:

“老師,早上的事他才是受害者,您這麽說就過分了。”

“我怎麽過分了?一個巴掌拍不響!要不是學校的規定是按成績排,你以為我願意接收你們這樣的學生?回去以後你倆就給我分開坐!”

“這辦不到。”闫寒咧嘴一笑說,清純的面孔中透着肆意和張揚:“規矩不是您定的嗎?全班前十有權利選自己的同桌?”

終于是明白了,幹嘛這人從第二節課開始就針對他們倆,合着是壓根兒就不想接收他們啊。

殺雞儆猴,尤其這一次十四班還來了他們幾個十七班的,估計自己就是被當成了那只挑事兒的雞了。

……反正他在這人面前早就是個“不良少女”了,闫寒覺得自己不能受委屈,他無賴的勁兒一上來,幹脆揮了揮手說:“想讓我倆分開坐?只要我倆其中有一個一天還是班級前十,您吶,您就甭想了。”

“你給我住口!”班主任也沒想到自己會遇到臉皮這麽“厚”這麽“不知廉恥”的女生,瞬間暴怒地從座位上站起,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見狀卻沒有像闫寒之前想的那樣,或是拉架或是過來一起批評他,頂多就是兩個人抻脖子向這邊瞅了一眼。

看來這老師在辦公室人品也不怎麽樣啊。

他剛又想頂嘴,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開了,年級主任冷着臉走進辦公室,問:“在吵什麽?”

年級主任是個比英語老師年紀大一些的女老師,渾身氣質幹練,本身是在文科班負責教政治的,她一進屋,看見屋裏面的情況還愣了一下,随後問:“這是什麽情況?”

班主任見到年級主任,态度倒是緩和了一些,畢竟論資歷論職位她都比人差一大截兒。她說:“沒什麽,這倆學生上課的時候不聽話,我把他倆叫過來單獨說會兒話。怎麽領導,有什麽指示?”

年級主任表情複雜地向闫寒他們那頭看了一眼,準确地說是看了一眼林見鹿,随後有些為難地說:“你先跟我出來一下。”

于是場面就變成了闫寒站在辦公室裏跟林見鹿面面相觑,剛剛嚣張跋扈的班主任老師反而被灰溜溜地叫了出去。

辦公室的隔音還成,但架不住為了通風、靠近走廊那邊的牆壁上窗戶之前被人開了個小縫兒,外面說了什麽屋內的人雖然聽不大清楚,卻也能聽到一些,進而整合成容易叫人理解的句子。

“我這一上午忙,就忘了囑托你這麽一句了,林見鹿的智力水平跟別人不一樣,他上課做什麽,只要不影響班級紀律你都別管。”年級主任的聲音隐隐約約地傳來。

班主任試圖辯解:“我知道他跟別人不一樣,我就是讓他記個筆記,結果直接就跟我頂起來了……”

“哎呀你跟他計較什麽。”聽語氣年級主任直接就急了,她一直都是這種火爆性子,這個闫寒都是有所耳聞的。

只聽她說:“這個問題以前就有學生反映過吧,我也早就跟你說過了,學生要分類培養,你如果忍受不了別人不用你的方式,這個班主任我看你就得斟酌一下你到底能不能當得了了。”

“是……”別人硬起來,外面班主任沒電了,哼哈答應起來。

“我也沒想到林見鹿突然要轉去學理,本來這件事情不應該張揚,不過以前他的任課老師都知道,我也跟你說一下……”

說一下什麽?後面突然就沒有聲兒了。

闫寒這頭還豎着耳朵聽呢,但外面也不知道是發現了小窗戶還開着,還是本身要講的事情太機密,正常談話都自動變成了耳語,愣是聽不見了。

他又猛地覺得有點兒不對,便轉頭看向林見鹿,發現林同學的表情還是那麽淡漠,但周身氣質卻似乎……冷上了一些?

不知道為什麽,扭頭看他的這一眼闫寒的腦袋裏就自動想到了一句話。

——高處不勝寒。

他眨眨眼,仔細回憶着剛剛他聽見的對話,雖然外面兒聲音不大,很多內容都是他腦補拼湊出來的,但他都能辦到,林見鹿就更不在話下了。

外頭年級主任話裏話外的意思不過都是林見鹿特殊,要班主任不要跟他計較。

這當然是沒有惡意。

甚至在他看來林見鹿的這種特殊還是好事兒,如果有機會的話,誰不想智商超群呢?

但這種事兒落在當事人頭上、被當事人親耳聽到,可能還是不太好?

畢竟是被當成異類了……

而想必,林見鹿從小到大就算是被保護得再好,這種話應該也沒少聽到了。

想到這裏的闫寒突然擡手,用手指頭碰了碰林見鹿自然下垂的手。

只碰一下,一觸即離。

就能摸三秒鐘嘛,他記着呢。

但這足以讓林見鹿轉過頭來,帶着疑問的目光看他。

闫寒幹巴巴咽了口吐沫,他其實并不怎麽會安慰別人,尤其這事兒還沒人起頭,當事人一直沉默着也沒跟他倒苦水,他都不知道該如何下口。

可林見鹿還在一邊看他,一邊等着他說話。

實在沒轍了,闫寒只能用萬年不變的岔開話題大法,盡量讓自己用一種崇拜的目光,小聲問他:

“你平時是過目不忘嗎?所以不用記筆記?”

“過目不忘是。”林見鹿說,“但不記筆記是因為懶。”

闫寒:“……”

行叭,他沒啥要說的了。

想想自己英語書上那麽多音标和那麽多的漢語翻譯,從各種方面來看他才是應該被安慰的那個吧!

雖然如此,林見鹿的唇角還是微微向上挑了幾分。

緊接着闫寒覺得自己的手也被人不着痕跡地碰了一下。

應該是被人用手指指被碰觸的,有點硬,冰冰涼涼的,同樣一觸即離。

他又扭頭望向林見鹿。

林見鹿還在看他。

兩個人這樣的距離和相互凝望的姿勢,讓老久都沒想入非非的大哥心裏難免也有點小波動。

尤其林見鹿同學的這張臉,也忒帥氣了點。

縱使只把他當兄弟,闫寒的心裏這會兒也不由得小鹿亂撞。

……都特麽撞得他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實在受不了了,闫寒舔了舔自己幹燥的嘴唇問:“幹啥?”

“謝謝你。”

“嗯?”

“證明我沒睡覺的事。”

“啊……”闫寒恍然大悟,“嘿,這點小事兒啊……”

沒一會兒下課鈴聲響了,預示着午休正式開始,外頭就像是有千軍萬馬奔湧而過一樣,靜悄悄的教學樓立即變得人聲鼎沸。

年級主任跟班主任的談話顯然還沒有進行完。

距離突然拉近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正在考慮現在怎麽辦呢,就見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班主任神色極不自然地說:“你們倆先去吃飯吧。”

語氣倒是軟下來了。

只不過俨然不想再提剛剛的事情。

所以這篇兒就算是翻過去了?

年級主任到底跟她說了啥?以至于她這會兒臉色鐵青,表情都僵硬了,但愣是沒有再看他們兩個。

疑惑是疑惑,考慮到林見鹿的心情闫寒也沒問。

倆人從辦公室出來,林見鹿跟他說:“一起去吃飯吧。”

“啊,好啊。”

闫寒的思維裏并沒有那種每天都要跟小夥伴們一起吃飯一起挎着胳膊回寝室的觀念,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其他人,只是他獨來獨往慣了。

所以答應跟林見鹿去吃飯,兩個人就特別幹脆地準備下樓,以至于看見過來找他的溫珏榮和秦思瑜,在溫珏榮充滿打量的小眼神中還沒意識到怎麽了。

“顏哥你們倆是打算背着我們偷偷去幹什麽壞事兒嗎?”

“啥壞事?”沒明白,闫寒瞪眼問。

“哎呀你別鬧。”倒是秦思瑜比溫珏榮正經一點,她問闫寒:“老師沒為難你們吧?”

闫寒說:“沒有。”

最後反而是班主任被莫名其妙地叫出去批評了一頓呢……不過鑒于辦公室剛剛發生的事情太詭異,而且還涉及到了林見鹿同學的一點隐私,闫寒也沒有多解釋,就那麽含糊過去了。

一群人到了食堂,林見鹿自然跟他們一起在一樓吃,幾個人紛紛找人少的窗口排隊打飯。

他們食堂一二樓窗口的米飯是按兩收費,雖然大媽給打飯的時候只有個标準,并不準确,完全可以說是看心情,但大媽們人都很和善,一般都不會少給,碰見看起來能吃的同學還會友情給多打點兒,同學們也不會在乎那幾毛錢一兩的價格而在刷卡時故意少要。

所以食堂氛圍一向都是其樂融融。

這一次闫寒也要了三兩飯。

他長相比較突出,屬于好看到讓人過目難忘的類型,尤其見到米飯笑得比平時不知道要燦爛多少倍,大媽們都喜歡他,雖然考慮到一個女孩子也許吃不了那麽多,可還是控制不住地會給他多打一點。

這一次闫寒也端着一盤子白花花的米飯找了個空座。

他沒有立即坐下,這會兒食堂人多,要是坐下了溫珏榮他們很可能就找不到他了。

但還是有點緊張的。

雖說那個嬌媚計劃被他擱置了吧,可這是他第一次跟林見鹿一起吃飯,像溫珏榮他們是已經習慣了,就不知道林見鹿看見他的飯量後會不會産生什麽想法……

事實是林見鹿端盤走過來,表情特別平靜地将自己的餐盤放在了闫寒對面的位置上,別的什麽動作都沒有,甚至連一根眼睫毛都沒有特別地顫動過。

看起來壓根兒就沒覺得有什麽異常。

闫寒緊張而又不露痕跡地打量着林見鹿,林見鹿卻只擡頭看了他一眼,說:“你先坐吧。”

這時候溫珏榮和秦思瑜也打飯回來了,溫珏榮嘴裏還嘀咕着:“我顏哥和大林哥站在一起實在是太顯眼了哈哈哈,我一眼就發現你倆了!”

“去,少拍馬匹。”闫寒學着他平時那樣兒翻了個白眼,率先坐下了。

幾個人一邊吃飯,溫珏榮一邊說:“等會兒我要回趟寝室,你們陪我回去不?”

“回寝室幹嘛?”闫寒問。

學校寝室白天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允許學生輕易回去的,需要老師批假條。

而溫珏榮的假條是一早就請下來的,因為——

“下午第一節課不是游泳課嗎,我新帶的泳褲放在宿舍裏沒拿出來,這不分完班剛看見課表嗎,誰知道十四班的游泳課是星期一啊……”

闫寒:“……”

後面溫珏榮說了什麽闫寒已經聽不清了。

他現在滿腦子裏就三個大字兒——游泳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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