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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了一幫同事後,朱璧沉着臉很不高興地質問聞江潮:“我不是說過你不要來學校找我嗎?”
“你是說過,可是我并沒有答應。”
聞江潮一句話就把朱璧堵得張口結舌,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她氣咻咻地呆站着時,他已經轉身走向了停在校門口不遠處的賓利車旁,然後拉開車門對她說:“上車吧,你還想在校門口站多久?再站下去恐怕我要和你的第二波同事打招呼了。”
權衡了一下利弊得失,朱璧只得無可奈何地走過去上了車。上車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今天沒有司機駕駛,而是由聞江潮自己親自開車,不由語帶諷刺地說:“咦,司機呢?居然讓聞老板你自己當車夫,未免太有失身份了吧?”
“司機已經被炒掉了。就是因為他多嘴,馮勝天才會來騷擾你的。”
這個答案讓朱璧不覺一怔,她就奇怪自己和聞江潮的關系一直都是隐秘的地下狀态,怎麽卻會被馮勝天知道了有她這個“女朋友”的存在,還巴巴地找上門來送禮通關,原來是從司機那裏走漏的消息。
朱璧悶悶地不再說話了,聞江潮也只是默默地開着車,車廂裏寂靜得如同深山無人。車行如箭,載着他們在一家著名珠寶品牌的專賣店門口停下後,他才輕聲對她說:“朱璧,昨晚的事情我表現得太有失風度了,我對此很抱歉,現在想要送你一件禮物作為補償。但是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想一想還是帶你來珠寶店自己選吧。”
對于女孩子喜歡什麽樣的禮物,聞江潮并不清楚與了解,他為此白天在家裏特意上網搜索了一番。發現大衆化的禮物基本上是鮮花、毛絨玩偶和巧克力等;而高檔化的禮物則是名牌手袋、高級護膚品和名貴首飾。他覺得大衆化的那些禮物太普通了,在高檔化禮物中比較了一番後,他決定送她一件首飾來作為道歉的表示。因為他看到網上有人說了,一件精致絕倫價格昂貴的珠寶首飾,往往是最受女人歡迎的禮物之一。
對于聞江潮的話,朱璧先是面露驚愕——驚愕于聞江潮居然會為昨晚的行為向她道歉。繼而不屑——不屑于他用金錢作為表達歉意的方式。而驚愕不屑之餘,她亦不無蒼涼地想:當然,在這個現實的社會中,金錢的補償永遠是最直接最有利的補償,極少有人能做到高傲地拒絕。他會這麽想這麽做也是人之常情了。
一絲涼涼的笑意從朱璧的唇角流出來,流得整張臉都是涼意蔓延,她的聲音也同樣涼:“那謝謝你了,聞老板。”
朱璧先下車進了珠寶店,聞江潮去停好車再過來。一進店門,就有妝容精致的營業小姐迎上前,禮貌地笑着問她想要選購什麽首飾、需不需要為她推薦。她依然帶着那個涼涼的笑意點頭說:“好啊,你有什麽好的只管介紹。”
營業小姐一臉職業化的微笑:“請問小姐您想買什麽呢?黃金還是鉑金?鑽石還是玉器?您的心理價位是多少?我好為您推薦。”
“黃金鉑金鑽石玉器統統都可以,價格也不是問題,只要看中了就買。”
營業小姐聞言一怔,目光滴溜溜地在朱璧身上轉了一圈,顯然在不動聲色地估算她的經濟實力。朱璧穿得很簡單,一件水洗藍的牛仔連衣裙加一雙工字牛皮涼拖鞋,全身上下的衣衫鞋襪加起來不會超過五百塊,十分簡單又普通的一身行頭。
珠寶店的營業小姐天天招呼客人,自然練出了一定的眼力。将朱璧從頭到腳地一通掃視後,就能看出眼前這位口氣大得很土豪的顧客小姐雖然長得又白又美,但“富”字恐怕是不沾邊的。判斷出了眼前的顧客并非一位白富美後,營業小姐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敷衍了:“小姐,那你到底想先看什麽呢?”
“先看什麽都行。你別怕我買不起,我雖然買不起,但自有買得起的人掏腰包付賬。”
一問一答間,停好車進了店的聞江潮已經走到朱璧身邊來了。她眼睛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你說過讓我自己選的,我要是選了一件很貴的,聞老板你可千萬別心疼啊!”
聞江潮不假思索地點頭:“沒關系,只要你喜歡就好,錢不是問題。”
再扭過頭重新看着營業小姐,朱璧聲音懶懶地說:“聽見沒有,只管揀好的貴的來讓我挑,不用怕這位老板會付不起賬。”
營業小姐的眼神從一身Burberry服飾的聞江潮身上掠過後,馬上恭恭敬敬地請他們在鑽石櫃臺處坐下,一口氣推薦了好幾件鑽石首飾,從戒指項鏈到手镯耳環無一疏漏。朱璧逐件看去,并不評價首飾的好壞與喜歡與否,只淡淡地問同一個問題:“還有更好的嗎?”
更好的,也就是更貴的,營業小姐推薦的這幾件鑽飾都已經是十幾萬到幾十萬的價格了,再往上就是上百萬的了。她不由地用詢問的目光看了聞江潮一眼,畢竟這一位才是花錢的正主兒。
“既然這些她都不喜歡,那你再另外選幾件好的來吧。”
聞江潮吩咐的話語,營業小姐一派恭敬地微笑着點頭稱是。但她再扭頭看向朱璧時,兩道目光就複雜多了,有豔羨、更有嫉妒,還有幾絲藏在笑容下的輕視與不屑。
營業小姐轉身離開後,朱璧看着聞江潮,唇角依然是一抹似笑非笑,聲音中帶着一抹北風的蕭瑟寒意:“聞江潮,你猜猜,這位營業小姐現在在怎麽揣測我們之間的關系?”
聞江潮聽得不太明白:“這有什麽可猜的,她當然看得出來你是我的女朋友。”
“恐怕她可不是這麽想,而是另有想法,你猜她是怎麽想的?”
“我猜不出來。”
“這麽好猜都猜不出來,當然是——”朱璧慢吞吞地拉長聲調,然後一字一頓、低而清晰地盯着聞江潮說出了後半截話:“我、是、婊、子;你、是、凱、子。”
這八個字聽得聞江潮臉色一變,他定定地看了朱璧一眼,她迎視着他的眼神,目光刀片似的銳利清寒。掉轉視線,他沉默片刻後才低聲說:“這話可真難聽。”
“沒辦法,現實就是這麽難堪,實話也就只能是這麽難聽。聞江潮,說得好聽我是你女朋友,說得不好聽我其實就是你花錢養的婊-子。不是嗎?”
朱璧這一番話是帶着笑說的,薄薄涼涼的笑容下,隐藏着一種奇異的、發自肺腑的痛。原本動聽悅耳的聲音,也像被一把被折斷的枯柴,遍布絲絲縷縷的裂紋。
眉頭深蹙了好半天後,聞江潮正想張口說什麽,這時去而複返的營業小姐卻帶着店堂經理走過來了。經理先自我介紹,再禮貌地詢問了聞江潮和朱璧的姓,然後笑容可掬地說:“聽說聞先生和朱小姐的眼光都很高,本店現有一顆精工細鑲的五克拉鑽戒,華美非凡,如果兩位有意選購,請随我到二樓貴賓室去看看吧。”
二樓貴賓室裏,一枚如星子般熠熠生輝的鉑金鑽戒,被經理慎而重之地用一只錦盒捧到朱璧面前。工藝精細的鉑金爪鑲上鑲着一枚純淨度極高的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夜空中的啓明星般璀璨閃爍。
這般華美昂貴的鑽戒,任何一個女子看到了都會眼睛發光臉頰發紅,激動歡喜不已。朱璧卻只是随意地拈起來端詳,臉上的表情無悲無喜,仿佛她只是在看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看着朱璧一臉不為所動的神色,經理小心翼翼地詢問:“朱小姐,這枚鑽戒您還是看不上眼嗎?”
朱璧淡淡一笑:“不,看上了,這枚鑽戒很漂亮,就買它了。希望聞老板不會嫌貴。”
這枚鑽戒的标價高達兩百萬以上,朱璧成心想讓聞江潮這筆錢花得肉疼。他想用金錢為昨晚“有失風度”的行為買單,那她就以毒攻毒地開個大價錢出來。倘若他接受不了這個昂貴的價格,她正好可以欣賞一下他的尴尬難堪。
經理一聽,馬上笑容滿面地看向聞江潮說:“朱小姐已經看中了這顆鑽戒,聞先生要不要也細看一看?”
聞江潮想也不想地就說:“不用看了,她喜歡就行了,那就買這一枚吧。”
他不假思索的話語讓朱璧不覺一怔,居然願意花兩百多萬的鑽戒買來哄她開心,他還真是大手筆的土豪一個啊!簡直是千金買笑的現代版。她卻不知道,他是誠意十足地想向她表示歉意。
信用卡刷卡簽字付完賬後,經理忽然想起來又殷勤地問:“對了,朱小姐,您還沒有試戴過這枚戒指呢。現在試戴一下吧,如果不合适我們可以馬上為您調尺寸。”
刻意挑選的昂貴鑽戒沒能成功地為難到聞江潮,朱璧一派興致索然地搖頭:“不用試了,你們直接包起來吧。”
走出珠寶店的時候,朱璧的手機響了,是她母親常秋芳打來的電話,叫她一定要回家吃晚飯。她正好想擺脫聞江潮,電話一挂就馬上向他“告假”:“聞老板,真是非常感謝你這份昂貴的禮物。收了你的禮物原本應該要好好陪一陪你的,不過現在我能不能先跟你請個假,我媽媽打電話來一定要我今晚回家吃飯。”
聞江潮想了想沒有強留她:“可以,你去吧。不過,朱璧,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早點回來?我想……有必要和你好好談一談。”
朱璧可不覺得有必要和他談什麽,只是此時此刻也不方便推托。她敷衍地一點頭,就轉身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走人。
出租車上,朱璧把裝着鑽戒的錦盒扔進了手袋裏,如同扔一包紙巾般的漫不經心。出租車司機卻眼尖地瞥見了,還多嘴地笑着詢問:“小姐,剛剛那個送你上車的人是你男朋友吧?他買戒指向你求婚是嗎?你真幸福。”
朱璧滿臉苦澀地搖頭否認:“不,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那就一定是追求者。我知道了,一定是他送戒指向你求愛對不對?”
司機的想像力真豐富,朱璧都不想再搭他的話茬。偏偏這個司機喜歡饒舌,盡管她擺明了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他也還是一個人自說自話沒完沒了。
“小姐,你和他看上去很般配呀,就給人家一次機會嘛。有時候需要給別人機會的,也是給自己機會。像我和我老婆當初經人介紹認識後,她對我沒那方面的感覺,可又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就決定給雙方機會相處一下試試看。這一試,我和她後來就正式結婚了,現在生活在一起也挺幸福啊!”
這個熱心多嘴好為人師的司機令朱璧哭笑不得,随口敷衍了一句:“是嗎?那你和你太太真幸運。”
“是我幸運,當初相親時我一眼就看上她了,費了好大力氣才讓她也看上了我。你和那個他是怎麽認識的?一定不是我們這種老土的相親方式吧。現在的年輕人結識新朋友的方式都又新潮又浪漫,什麽六人晚餐呀八分鐘約會呀電話酒吧呀,還有微博征婚微信交友,你們的認識一定也很新潮浪漫吧?”
朱璧勉強一笑:“不,我和他的認識一點也不新潮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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