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屈一抱着手機滾了個圈兒,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激動到滾一個圈兒。

靳塬又發來一條消息:【怎麽問我這個?】

屈一将手機捂在胸口, 等心跳平穩下來才回複:【沒什麽, 就是突然想問……你怎麽還不睡,這都兩點了。】

靳塬很體貼,沒和他糾結這個問題,只是回複:【遲大大還沒回基地,我們剛吃完夜宵,在回去的路上。】

屈一笑了笑:【你和偷跑出去開黑的高中生有什麽區別。】

霸霸:【年齡上倒是沒什麽區別,但是我開黑, 還有工錢。】

屈一側躺着, 将手機抱在懷裏:【不要臉】

霸霸:【還有更不要臉的,你想不想知道?】

仿佛有輕微電流擊中所有神經末梢, 屈一的手腳同時輕輕蜷縮了一下, 刺激過後,他有些茫然地望着牆壁。

靳塬發了條語音, 環境裏有人的嬉笑聲,但卻很小,他應該是特意走遠了些。

“明天想幾點起床,打電話叫你。”

屈一垂下眼簾, 睫毛讓下眼睑有些酥癢,就好像靳塬的話落到心房上。

他按住說話鍵,卻緊張到不小心松手,只發出去一個:“我……”

吸了口氣以後,重新說:“我, 我可能要睡到下午。”

靳塬的語音很快回過來:“那兩點叫你好不好?”

聲音和哄小孩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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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一掐了掐被子,發誓一定不要再手抖,然後冷靜,淡定地回答:“好。”

“晚安。”

他不知道明天見不見得到靳塬,但還是回了他一句:“明天見。”

放下手機,屈一覺得心跳還是很快,但想着靳塬應該快要回去了,不過多久應該也要睡了,于是便像和他比賽一樣,閉上眼睛。

然而屈一的生物鐘并沒有讓他們如願,屈一醒來的時候是中午十二點,他把靳塬昨晚最後一句語音又聽了一遍,迎着陽光惬意地伸了個懶腰。

今天返校生明顯多了,他吃完飯甩着鑰匙回宿舍的時候,碰見好幾個熟人和他打招呼。

他想,大家也沒覺得他是gay啊,難道昨天的方臉大眼有什麽奇特的雷達嗎?

櫃子裏的西裝被壓在最底下,屈一廢了些勁兒才抽出來,他用力抖了抖,從襯衫開始穿,想着一會兒拿去幹洗店熨一熨明天就能穿着去了。

一分鐘以後,他嘗試擡胳膊,失敗。

他倔強地換上褲子,短了……

他放棄掙紮,換回衣服以後,坐在椅子上想,我變胖了,也變高了,乍一聽,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這都是靳塬的鍋。

差不多一點半,靳塬還沒來電話,估計是沒醒,他給他微信留了句言:【靳塬是大混蛋】,然後出門。

之前的西裝是大一時候買的,剛進學校就被要求參加這樣那樣的活動,當時還肉疼了一把錢,沒想到兩年以後,再買西裝,還是一樣肉疼錢。

為什麽物價上漲這麽快!

他從一家所謂的“高端定制”西裝店裏出來,接到靳塬的電話,開口就是:“你罵我。”

屈一沒反應過來:“啊?”

“我設好鬧鐘醒來叫你起床,結果擡起手機一看,就見你罵我,”晨起的喑啞裏帶着一點點幽怨,“一日之計在于晨,我的一天已經陷入了黑暗。”

屈一在商場裏樂了半天:“bulingbulingbuling,你的早晨亮起來沒有?”

靳塬勾了勾嘴角:“亮了。”他從床上起來,拉開窗簾,“你在哪裏,還挺吵的。”

屈一離人群遠了些:“我提前醒了,吃了飯,然後……我發現!”他在凳子上,“我的西裝穿不下了!”

靳塬低低笑了兩聲:“所以你就怪我啊?”

“那不怪你嗎!”屈一說。

“你又沒胖多少,”靳塬坐在椅子上,鎖骨邊上的項鏈掉出衣服外面,他習慣性地用指尖把玩,“很好看,特別帥。”

屈一口嫌體正直地笑出聲:“我在商場買西裝,好難挑啊,那些人動不動就說要給我訂做一套。”

靳塬從衣架上抽了衣服:“你明天就面試,來不及訂做了,”他看了眼時間,覺得屈一應該不會接受他直接讓人送件西裝上門,最後改口,“下午俱樂部有會,晚上我陪你去看看吧。”

“不要,和你一起逛商場,大概不能活着出來。”屈一說,“其實也不用買多好看的,明天面試穿一穿就好了,沒有人會要求一個畫師每天穿西裝上班的,而且早點買完回去還能整理資料。”

靳塬套上毛衣下樓:“那你給我拍照片,我幫你看。”

換了四家店以後,屈一就後悔答應靳塬了,他每次試完給靳塬發照片,靳塬都覺得:【還好,但不是最好】。

屈一覺得自己可能已經被整個樓層的西裝店拉入黑名單了,他給靳塬發消息:【最後一家店,必須在這家店買,我試衣服試累了。】

最後這家店和前面幾家的裝修風格都不相同,胡桃木色的牆體裝飾周邊亮着淺黃燈光,讓整個店看起來低調沉穩,最中間的展示櫃是老式木質櫥窗,裏面擺放着三條領帶。

屈一還沒進店就停住了腳步。

最中間那條領帶是偏光色,墨綠色偏孔雀藍,領帶上暗金線搭配福田藍色繡出卷草紋,一眼看過去并不高調,但目光流轉之間卻能感受到領帶給人帶來的精細質感。

不适合打游戲的靳塬。

卻适合穿西裝的靳塬。

屈一仰頭看着領帶,餘光裏導購過來,他直接指着櫥窗:“這條領帶給我看看。”

導購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請人将領帶拿出來了:“這條領帶是我們設計師親手做的,一共做了十三條,每一條都不同,獨一無二。”她簡單地暗示出這條領帶價格不菲。

因為不能摸,屈一只好低頭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覺得這獨一無二可真是牛逼啊,簡直太好看了!

他向導購問了價錢,還算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給靳塬買領帶再給自己買西裝,大概率會花光存款,但寒假掙的錢還沒從深海TV提出來,而且他馬上開始工作,也能有一筆收入。

他算了算,果斷地買下了領帶。

也許是被他一擲千金的豪氣影響,導購給他介紹西裝的時候,愣是往那些高定上掰扯,屈一說了好幾遍“普通西裝就行”,才挑到一件合身,且終于入了靳塬法眼的西裝。

暮色四合,屈一從校門進來,一邊想着“我果然是飄了竟然敢買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領帶”,一邊覺得這條領帶不能立刻給靳塬,不然他又要給自己上堂關系課。

就這麽走神着到了宿舍樓底,他剛邁上樓梯就被人攬着腰拖走。

“卧草!”屈一吓得吼了一聲,但手上拎着的東西太貴他又不舍得扔,只能一個勁兒扭來扭去,“誰他媽綁架……”

“噓,”靳塬結實的手臂牢牢卡住他的腰,“是我。”

屈一頓時就安靜下來,從靳塬臂彎裏出來,半秒以後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靳塬穿着黑色羽絨服,戴着黑色口罩,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他低頭沖屈一笑了笑:“你和我說明天見,所以我專門等你。”

屈一在樹影下擡了些角度看他,他的眼睛裏似有冰雪消融,翩然帶走整個冬日的寒涼,溪泉淙淙而出,晶瑩閃爍。

他們倆站的太久,偶爾路過的學生會往這邊看,好奇今天又是哪對情侶在樓下依依惜別,然後小聲議論。

靳塬擡了擡眼角,側身将屈一擋得嚴嚴實實,但也擋住屈一整個視線,他把口罩扯下來:“我不能呆很久。”

“嗯。”屈一點了點頭,“那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靳塬勾着嘴角:“萬一我被人看見了,你怎麽解釋?”

屈一轉了轉眼睛:“我就大喊,快看啊靳塬來了,然後關上門躲起來,讓你一個人在外面。”

“沒良心啊,”靳塬晃了晃手裏黑色的紙袋,“虧得我千裏迢迢過來,在樓下凍了半個多小時。”

屈一抓住搖擺的袋子:“是不是給我的?”

“不是,是給我自己的。”靳塬把袋子扯回來,“小沒良心不配擁有禮物。”

屈一笑了笑:“我和你換。”他把裝着領帶的紙袋給他,強行換了自己的過來,“這樣看起來就不會沒良心了。”

“你又給我買了什麽?”靳塬問。

屈一特別聲明:“這個不是,你不要多想,我真的是單純的在店裏看見這個,覺得特別好看,特別适合你,”他拍了拍紙袋,“保證。”

靳塬直接就拆了,結果發現根本看不清,只能依稀感覺到是條領帶,上邊還有些反光。

“這麽默契。”靳塬挑眉輕聲道。

“你們不是每年有什麽年終盛典這種活動,”屈一說,“我還看到過你粉絲發你去年穿西裝走紅毯的照片。”

靳塬湊近他的臉:“你每天上網,是不是就光顧着搜我了,一會兒看我用什麽耳機,一會兒看我打什麽領帶走紅毯?”

突然縮短的距離讓屈一心虛得很,他往後躲了躲,窘迫地低頭:“我沒有,就是湊巧。”

靳塬不逗他了,擦過他的指骨,敲了敲紙袋:“面試用不上領帶,所以給你買了袖扣。”

屈一知道看不清就沒拆,拎着小袋子:“我知道,低調奢華有內涵。”

靳塬在他頭上摸了摸:“我差不多要回去了,明天面試不要緊張,等你的飯。”

屈一看着靳塬,發現他這麽穿衣服,和大學生沒什麽區別,甚至和養魚塘裏的校園文主角重合在一起。

他們倆靠這麽近站在樹下,像極了平時那些小情侶。

如果離開的時候,再擁抱一下……

如果再接個吻……

靳塬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想什麽呢?”

屈一連着眨了好幾下眼睛,慌慌張張。

剛剛腦子裏幻燈片般閃過的畫面裏,靳塬的胸膛很溫暖,吻很熾熱。

那句“你不喜歡男的嗎”在一瞬間變成了“你不喜歡靳塬嗎”。

他被自己的念頭吓得不輕,随便扯了個話題就開口:“沒,沒想什麽,你是不是馬上又要準備比賽了?”

“過段時間有PCI。”靳塬探究地看他,“零零散散的還有巅峰賽和平臺賽。”

屈一躲避他的目光,小聲問:“是不是每天又要訓練到很晚?”

靳塬雖然不知道他在手足無措些什麽,但也不介意,站直了身子:“不會,至少比去年年底的時候輕松。”

屈一點頭:“那你早點回去吧,不要睡太晚。”

靳塬盯着他,半晌,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挑了挑他下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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