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靳塬把木繡球遞給屈一:“我爸叫靳秋生, 秋天出生的, 我媽叫郁婉瑜, 你喊叔叔阿姨就行,過段時間再喊爸媽。”

屈一都顧不上踢他了,抱着花站在門口:“你再和我說一點兒,你爸爸喜歡什麽,足球籃球羽毛球還是國球,民生新聞娛樂新聞還是財經新聞……”

靳塬笑着,拇指貼在門鎖上, 一只手搭着屈一的肩:“你喜歡我就夠了。”

門“滴”的一聲打開, 靳塬父母正坐在沙發上,齊齊回頭看着門口。

靳塬拉了屈一的手進來:“爸, 媽, 我們來了。”

“來了啊,”郁婉瑜穿了身杏色針織, 溫柔又平易近人,她笑着起來接過屈一手裏的花,“一一有心了,我就喜歡這花。”

靳塬偏頭朝屈一露出個得意的笑, 靳秋生倒沒有郁婉瑜那麽熱情,但開口也很和善:“別站着,先坐吧。”

“叔叔阿姨好,我是屈一。”屈一非常正經地給他們鞠了個躬。

“這孩子,”郁婉瑜給他倆放好杯子:“我們都聽塬塬說了, 別緊張,阿姨和叔叔人都很好,不會給你支票的。”

屈一沒忍住悄悄笑了一聲,靳塬拉他坐下,把盒子遞給靳秋生:“爸,這是一一托人專門給你買的端硯。”

屈一:“……”

你說是就是吧。

靳秋生接過,直接拆了,拿在手裏把玩:“是塊好硯,一一花心思了,我聽靳塬說你是畫家,平時也對毛筆字有興趣嗎?”

屈一忙解釋:“沒,我字不好看。”

郁婉瑜瞥靳秋生,輕輕哼着:“就你那破字,确實只能算的上有興趣。”

靳秋生習以為常,笑着看了郁婉瑜一眼,從桌上拿起茶壺給她添茶,順便給屈一和靳塬也倒上。

“叔叔,我來吧。”屈一接過茶壺。

靳塬也沒給他搭把手,郁婉瑜翹了翹唇角,瞪着靳塬:“你也就欺負得了一一脾氣好。”

屈一彎腰把茶壺放回去,笑着答:“靳塬沒欺負我,平時可能我欺負他比較多一點。”

靳秋生咳了咳,放下茶杯,正經而嚴肅:“你們的事,靳塬也交代了,作為靳塬的父親,我很抱歉。”

屈一臉色驟變,心頭一緊,側頭看靳塬,目光觸及他堅定的側臉。

他抿唇做了兩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抓住靳塬垂在沙發上的手,重新望向靳秋生和郁婉瑜。

他的語速不快:“叔叔阿姨,我今年二十一歲,靳塬二十二歲,我們在一起看起來很年輕,很莽撞,也和別人不太一樣,”他抓緊了靳塬的手,“但我很愛他,我想他也是。我是一個不太成熟的人,也沒有父母,可能靳塬和我在一起,他會照顧我比較多,但是我并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人,我可以用我自己向你們保證,無論未來是怎麽樣的,我都會愛他,會永遠抓住他的手,會努力讓他每一天都快樂,請你們相信我。”

靳秋生撫掌,微笑着沖他點了點頭。

郁婉瑜眼眶泛紅,靠近了靳秋生的肩:“老公,我好感動……”

屈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過關了,他扭頭看向靳塬,只看見一張憋笑的臉。

???

“一一啊,叔叔不是這個意思,”靳秋生拍了拍郁婉瑜的肩,讓她注意在小輩面前的形象,“我說的抱歉,是替靳塬做的事情道歉,他會這樣我們做父母的也有責任。”

屈一感覺自己和靳秋生完全不在一個頻道:“啊?”

郁婉瑜心疼地湊近:“我們已經嚴厲批評過他了,但是剛剛聽見你說你也喜歡他,阿姨很欣慰,也很感謝你。”

“啊?”屈一還是沒弄懂。

靳塬擡頭和靳秋生對視一眼,坦然笑着:“都不打算吃飯了嗎?就坐這兒聊一個通宵?”

郁婉瑜才想起來:“差點忘了,先吃飯先吃飯。”

屈一故意走得慢,用極小的聲音問靳塬:“你和你爸媽說什麽了?”

靳塬攬住他的肩,貼在他耳邊:“我說你是被我掰彎的。”

屈一擡眼看他,小聲驚訝:“你騙你爸媽?”

“我沒騙他們,本來就是我先喜歡你的,而且,不見得騙着了,”靳塬推他到凳子上,“先吃飯。”

不過多久,屈一就發現,靳塬父母對自己了解頗多,大約是靳塬把能說的都說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以什麽樣的版本。

吃過飯後,靳塬被靳秋生叫上樓,屈一陪郁婉瑜在客廳喝茶。

屈一想了想,還是放下茶杯:“郁阿姨,其實我和靳塬是互相喜歡的,他沒有刻意暗示過我什麽,我們倆可能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先喜歡上誰。”

郁婉瑜有些驚訝地揚眉,但很快笑了笑:“那看來是靳塬騙我們了,”她靠近屈一,小聲讨論,“你就這麽把他賣了?”

屈一不太好意思看了她一眼:“我想和靳塬一直在一起,這種謊話不可能騙你們一輩子,不如我早點說了吧。”他笑了笑,“而且我覺得叔叔阿姨好像還挺喜歡我的,我說出來你們應該也不會拆散我們倆。”

郁婉瑜撐着下巴,眼睛彎起來:“你怎麽這麽可愛,”她擡手把屈一眼下一根睫毛拾走,“其實我和他爸爸對同性戀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剛聽到的時候也有點難接受,後來和靳塬來來回回打了十幾通電話,希望他可以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不要一時沖動。”

屈一在剛剛郁婉瑜摸過的地方輕輕碰了碰:“謝謝阿姨。”

“但靳塬一直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他和我們說,是他先找到你的,感覺就像命中注定,你就是那個要在他身邊的人,”郁婉瑜說,“所以他不要臉地把你掰彎了。”

屈一不禁失笑,偏過頭看見靳塬從樓梯上下來,正沖他勾着嘴角笑。

那雙眼睛裏散着滾燙星河,眼尾彎起的弧度拂過屈一的心眼,獵獵作響。

靳塬把他帶回房裏:“和我媽聊了些什麽?”

“我和阿姨說你沒掰彎我。”他坐在床角,揚起下巴,“你肯定知道今天得露餡。”

靳塬笑了笑:“我又沒提前和你串通,你也不會騙人,自然兩句話就被我爸看穿了。”他拉開陽臺的門,“他們沒和我聊過同性戀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他們的态度,所以先試試。”

屈一跟着他出去,意外發現陽臺上放着秋千椅:“我喜歡這個。”

“那以後我們家也買一個放陽臺上。”靳塬拉着他的手坐下來。

我們家。

是個挺好的詞。

屈一笑的眼睛眯起來,坐進秋千椅裏,沒把重心全放下:“咱倆一塊兒坐會斷嗎?”

靳塬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斷了再說吧。”

繁星鋪滿夜空,屈一輕聲說:“你爸媽都好溫柔啊。”

“我媽鬧的時候你那是沒見過,給我爸慣的。”靳塬揉他的耳垂,“不過我們家有遺傳,我也慣着你。”

屈一拱了拱他,被靳塬捏住肩膀:“你說你都沒和我告白過,倒先給我爸媽說了。”

“我說過,是你捂了我的嘴。”屈一晃了晃腿,“而且,我在網上當着所有人給你告白,不算告白嗎?”

靳塬看他:“我想聽句我愛你。”

“你就想想吧,我沒給你根垂直握把就不錯了。”屈一笑着問,“你剛說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是什麽?”

靳塬擡頭看天空:“等會兒。”

“那我……先去洗澡?”屈一說。

“去吧。”

屈一從他衣櫃裏翻了會兒,終于找到一件長款睡袍,往身上比了比,又偷看了一下陽臺,才一溜煙跑進衛生間。

他出來的時候聽到從陽臺傳來的潺潺樂聲。

“洗完了?”靳塬拉過他的手。

屈一坐進椅子裏,用睡衣遮住腿:“A Thousand Years,我聽過。”

靳塬攬着他的腰,跟着音樂開口:“I’ll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他按下手邊的按鈕,整個陽臺都亮起了晶瑩燈光,氣球慢慢從底下升起,串着小燈泡,懸在空氣中。

“生日快樂,一一。”

屈一愣怔了一瞬,轉過頭看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靳塬吻了吻他的臉頰:“去拿禮物。”

他用力掐了掐靳塬的手來保持冷靜,才起身将整束氣球都抓住,從底端找到敞開的盒子。

簡單的圓環在朦胧燈光中反射出耀眼的光澤,屈一濕漉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抽掉繩子,将盒子放在手心裏。

靳塬的指尖輕輕捏住戒指,将它從裏面取出。

“等等!”屈一握住他的手腕,“你別跪,千萬別跪。”

靳塬笑了笑:“好。”

屈一看到盒子下壓的一張紙條,輕輕取了出來,展開——

想與你晨昏相見,直至餘歲盡。

屈一不知道靳塬到底會給他帶來多少驚喜,垂下眼睫,緩解眼裏的酸澀,半晌,才開口:“我也想。”

他把靳塬手裏的戒指搶過來,套進自己無名指,又朝他伸手:“你的給我。”

靳塬失笑,從口袋裏拿了另一個盒子遞給他:“你怎麽不按程序來?”

屈一從裏面拿出戒指,抓着他的手,吸了口氣,慢慢說:“不用你套着我,我套着你就行。”他将戒指一寸一寸往裏推,“我愛你,靳塬。”

“靳塬,我愛你。”

最後一個音節被淹沒在炙熱的吻中,他們的心跳沒有節奏地撞擊在一起,呼吸混雜,分不清彼此。

夜風拂過,氣球上的串燈左右搖動,将他們的身影薄薄地印刻在地上。

屈一的吻依然毫無技巧可言,笨拙,迷醉,肆意地從瓶口攥取醇香的烈酒,渡進自己口中。

他從自己腰間找到靳塬的手,輕輕摸到硬質的戒指,勾着他到自己身前,極其緩慢地和他十指相扣。

“你想不想看我睡衣裏面穿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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