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相思醉
慕容雪轉過頭來,凝視着沐钰略帶着些驚愕的臉,緩緩道:“沐钰,我們來作個約定。”
沐钰緊了緊手,驀地放松,笑靥稍展,輕道:“你說。”
慕容雪卻突然間低下頭來,長長的眼睫在橘紅色的光暈中投下一抹暗影,掩下了眸中的明滅不定。沐钰聽到她嘆息一般的聲音:“算了,還是吃完飯再說吧!”
酒席上的菜色很全,味道似乎也還不錯。慕容雪卻幾乎沒怎麽動筷,只是時不時地倒些酒喝。她的酒量倒是不差,卻從來不曾這樣一杯接一杯地“牛飲”過,沐钰在一邊看得心慌,終于在她再次提起酒壺的時候,伸手把酒壺奪了過來。
慕容雪醉眼朦胧地看他,他看着她眉眼間難掩的倦色,給她夾了一塊她最愛的綠莴苣,溫柔道:“喝酒傷身,吃點菜吧!”
莴苣翠綠,略顯昏暗的燭光照在上面,玉光瑩瑩,就像沐钰當初送給她的碧玉發簪。慕容雪眸光微閃,怔怔地落在那瑩潤的莴苣上,卻是許久都沒有動筷。
半晌,她眸光微移,将将觸在那空空如也的杯盞上,她突然将杯盞移至鼻端輕嗅了一下,笑問沐钰:“你知不知道這酒叫什麽?”
“如果沒記錯的話,方才尹莊主敬酒的時候,說的是——‘相思醉’。”
“相思醉,”慕容雪唇畔的笑似有一瞬的凝固,卻只是須臾之間便又舒展開來,口裏喃喃念叨着,手上一擡,便要去拿酒壺,她笑,“我從來沒喝過這麽好喝的酒。”
沐钰趕緊伸手去擋,笑着勸她:“這相思醉沐家莊也有,你若喜歡,等我們回去了,我陪你喝。”
“沐钰,你是不是以為我醉了?”慕容雪輕聲一笑,身子往他身邊微微湊了湊,突然朝他眨了眨眼,得意道,“我沒醉,我只是沒喝過這麽好喝的酒。”
“我知道,你沒醉,”沐钰不着痕跡地扶了扶她的身子,起身朝同席的人歉意一笑,輕聲道,“各位慢用,屋裏太悶,上官姑娘身子不大舒服,沐某先陪她出去透透氣。”
說罷,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外面夜色如墨,火紅的燈籠随風搖曳,明明是喜氣盈門,卻偏偏透着幾分詭異。慕容雪随着沐钰走到門口,默默站定。
慕容雪吃了酒,剛發了汗,現下冷風一吹,立時便激靈了幾分。沐钰看着她淚眼朦胧的樣子,嘆了口氣,從自己肩上拿下披風,披到她的身上,無奈嗔道:“叮囑過你多少次了,總不長記性。夜間風大,就算不加衣,也總要披個披風。不然着涼了,有你好受的。”
慕容雪就靜靜地讓他給自己披上系好,靜靜地聽他在她耳邊絮叨,靜靜地,看他開合的嘴角、微皺的眉頭,仿佛是個沒有意識的玩偶,任人擺弄,卻一句話都沒有。
沐钰手上的動作停下,凝視着她精致的眉眼,突然擡手撫了撫她眉間的那枚朱砂,心疼道:“紅芙,你怎麽了?”
慕容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突然對着他展顏一笑,道:“沐钰,你不是說,要陪我喝酒?”
沐钰手上一頓,問了聲:“現在?”
慕容雪重重将頭一點,重複道:“現在。”
“好。”
沐钰伸手喚來了門丁,不知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兒,便有人将他的馬牽了出來。
半個時辰後,他們已開了酒壇,坐在窗邊喝起了酒。
慕容雪看着家丁搬出了一壇酒出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沐钰道:“沐钰,你這裏竟然真的有相思醉,怎麽從來沒給我喝過?”
沐钰卻沒有回答她,只是問拿酒的家丁:“可溫過了?”
見家丁點了點頭,沐钰打發他下去,這才走到慕容雪身邊,輕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開了酒,倒出兩碗來,笑道:“嘗一嘗,是不是比禦劍山莊的好?”
慕容雪接過碗來,碗沿已碰到了嘴唇,她卻突然停了下來,看着沐钰嫣然一笑:“沐钰,你真懂我,我就喜歡用碗喝酒,這才痛快!”
沐钰溫潤一笑,拿起碗來,一飲而盡。
“相思醉……沐钰,你說這是誰釀的酒,誰給它取的名字?”
“想必,是嘗過相思的人吧!”
“我也覺得。要不然,怎麽能釀出這樣的味道……”
……
一壇相思醉已經見底,沐钰看着雙頰緋紅的慕容雪,試探道:“紅芙,你之前說,要與我作一個約定。”
慕容雪卻搬起壇子搖了搖,雙眼朦胧,疑惑地問他:“什……什麽約定?”
沐钰無奈,“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約定。不過我猜……”
話還沒說完,就見慕容雪頭一歪,身子一軟,柔若無骨地倒在了桌上。酒壇掙脫了她手上的禁锢,不甘寂寞地在桌上晃了一晃,終于晃下了桌子,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好幾個滾,才漸漸安靜下來。慕容雪微微動了一動,嘴裏呢喃着:“沐……沐钰。”
沐钰擡起手來,撫了撫她的鬓角,嘆道:“就是因為這個約定,才讓你如此難過,才讓你……恨不得一醉不醒的吧?”
窗外,枝桠橫斜,暗香浮動。
慕容雪終究沒有告訴沐钰,她所要與他作的約定是什麽。那日宿醉之後,沐钰把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又在她的床邊呆立許久,這才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走開了。
關門的聲音一響,慕容雪突然便睜開了雙眼,就像夜間驚醒的貓,一雙眸子格外的清亮。她怔怔地看着門窗,看着門窗上投射的他的影子,形銷骨立,分外寂寥。
沐钰的影子漸漸地消失不見了,慕容雪擡手,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鬓角,淚水便從眼角滾滾而下,落在頭下的枕巾上,暈濕了一片。
次日醒來,她歡歡喜喜地給沐钰煮了粥、烹了茶。沐钰看着她那笑靥如花的樣子,将一朵紅梅插入她的發髻,再沒有問她有關那個約定的事。
直至過完年後,上元節裏,她與沐钰一起漫步在街頭,猜過了燈謎,終于在西子湖畔停下。
這一次,他們在家裏親手做了兩個荷花燈,沐钰還在上面分別提了一句詩,一個是“執子之手”,一個是“與子偕老”。
慕容雪從沐钰手中接過河燈,緩緩地将它放入河裏,而後側過臉來,看着沐钰一臉虔誠地閉着雙眼,似是在許下什麽重大的心願。
半晌,沐钰張開眼睛,轉頭看慕容雪正在一臉怔忡地看着自己,不由笑道:“怎麽?這次許的這麽快?”
慕容雪眉梢微展,不自然地笑了笑,“每年都許同一個願望,河神都記住了。許與不許,也都沒什麽分別。”
沐钰直起身來,看向她的眼神裏,流露的盡是無邊無際的寵溺,“許的什麽願望?這麽多年都沒有實現……要不,你跟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你實現。”
慕容雪輕笑一聲,“你幫我?”
沐钰鄭重地将頭一點,笑道:“河神也有繁忙的時候,他顧不及,總有人顧得及。更何況,事在人為,只要我們願意一試,總有實現的可能。”
慕容雪定定地看了沐钰許久,良久,終于笑着開了口:“算了吧!我有的時候,也并不是很希望它能盡快實現。”
“你是想讓它像釀的酒那樣,歷時越久,就會越香醇?”
“也許是吧!”慕容雪笑了笑,突然擡頭看了看空中的那輪圓月,又回頭對他道,“也許,今年就能實現了……”
那一晚,慕容雪與沐钰在西子河邊站了許久,她的頭上戴着沐钰送給她的碧玉發簪,與月光交相輝映,瑩潤可人。
有一只喜鵲,在蕭索的枝頭輕輕鳴叫。
“沐钰,”慕容雪掙紮許久,終于還是開了口,“你可還記得,碧梧與尹莊主大婚那日,我曾與你說,要跟你作個約定?”
沐钰似是吃了一驚,卻立即恢複了正常。他看着慕容雪沉靜的側臉,應道:“自然記得。”
慕容雪沒有看他,只是素手一伸,指向了枝頭的那只喜鵲,問道:“你看到枝頭那只喜鵲了嗎?”
沐钰點了點頭,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慕容雪轉過頭來看着他,突然便笑了:“我們江湖兒女,本不該拘于小節。我雖是現今武林盟主的女兒,卻并不想讓那些繁文缛節、世俗禮法拘束了自己,包括……我的婚事。”
“嗯。”
慕容雪看着沐钰一派淡然的樣子,突然有些踟蹰,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凝神問他:“可是,我這樣随性,你會不會不喜歡?”
沐钰突然一笑,如春風化雨般,絢爛了整個湖畔。薄風吹着他的衣袂,當真是公子如玉,風華絕代。他看着慕容雪的眸子,只說了三個字:“怎麽會?”
“那麽,”慕容雪把目光從他身上轉移到樹上,笑道,“如果我們再一次在月圓之夜看到了喜鵲,就在下一個月圓之夜成婚,你說好嗎?”
她這話說得随意,主意也着實是有些驚世駭俗、匪夷所思,但是沐钰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的樣子。他靜靜地聽她把話說完,突然擡手撫了撫她的鬓角,輕聲道了聲:“好。”
那日上元,西子湖畔冰雪已融,湖裏蕩蕩悠悠地飄着滿載着世人心願的河燈,花市的燈形狀各異,紅紅火火,一派喜慶。
他們紅衣勝火,白衣似雪,倒影在西子湖中,一片影影綽綽。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醉,我只是沒喝過這麽好喝的酒。”爐子覺得好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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