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昆峒派的高嶺之花（三）

第二日褚荞起身，來到外間，見到榻上已經無人了。

走出木屋，正好遇見穆堯将一疊饅頭端到桌子上，回頭，見到褚荞，脫口道：“師尊，吃飯了。”

褚荞愣了愣。

穆堯見狀也反應過來，修士築基後便可不用再食五谷，如褚荞這等化神期的大能，或許已有百年不曾進過食了。

一時面上有些尴尬，抿了抿嘴角低下了頭，好像自己這般大費周章地做飯，是給別人添加了麻煩。

就在他不知所措時，身邊有風帶過，飄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擡頭，見褚荞已經走到了他的對面，坐下。

“吃飯吧。”清冷的聲音道。

穆堯呆呆看了她片刻，才恍然反應過來，拿出碗盛好白粥，端到了她面前。

褚荞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輕輕地嚼着。

穆堯坐到了對面，偷偷觀察她的表情，見看不出喜怒，只得低下頭自己安靜地吃飯。

說到吃飯，褚荞當然是會的。但因為魅力值不夠，受到了原身極大的影響，面對這一桌的食物竟産生了一股茫然的陌生感。

穆堯吃着，見她只是小口喝着面前的白粥，起先只以為她是不喜歡別的，但又見她眼神常常會落到其他食物上，帶着絲好奇。

便拿起一個饅頭，遞了過去，試探道：“師尊？”

褚荞目光移到他手上，伸手接了過來，咬了一口。

穆堯不自覺地笑了，忽然覺得自己這位師尊竟然有些呆。接下來便時不時為她添菜，伺候的十分到位。

褚荞心裏一邊唾棄自己竟成了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一邊面上努力裝出淡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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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拒絕穆堯為她添的每樣菜，但都吃的不多。一頓飯雖依舊沉默，但師徒兩人周圍卻萦繞了絲默契，親近了許多。

用完早膳，穆堯手腳麻利地收拾完。

褚荞站在院中，等他回來了，淡淡道：“從今日起，你便要與所有內門弟子一同到正雍峰進學。今日為師正好有事要去那裏，便帶你一程。”

穆堯眼中閃出驚喜，點了點頭。

褚荞招來法器，帶着穆堯一同上去。白色小獸也跳到她的肩上，擺動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臉朝後蹲着盯着穆堯。

一路越過山峰，層層雲朵都站在了腳下。褚荞飛的比上次熟練了許多，便有些忍不住加快速度。這就苦了穆堯，他的小臉緊繃着，雖然害怕卻依舊一聲不吭。

直到白色小獸“吱”地叫了一聲，褚荞回頭看去才發現他的異樣，連忙降下了速度，想了想，又伸出一只手來。

穆堯掐了掐手心，抓住了她的手，觸感一陣冰涼，跟自己汗津津的形成對比。他怕弄髒她，想要抽回來，卻被反握住。

入眼的背影筆直，雖然纖細，卻好像可以為他擋開一切危險，只是看着內心就得到一片寧靜。順滑如緞的長發被風吹開，掃在他臉上，癢癢的，很想伸手摸一摸。

師徒二人來到了正雍峰，但褚荞也不知道內門弟子進學的地方在哪裏。穆堯安靜地跟在師尊後面，看着她暈向似的四處打轉，甚至有幾個地方已經來過三次，她還不自知。

穆堯也不戳穿，但眼中笑意卻愈發的深。

直到那清冷的眉眼中微微透出絲苦惱，他才默默道：“師尊，徒兒方才見有許多人往西邊去了，或許也是去進學的？”

褚荞茫然地看向他。

穆堯偷偷牽了下唇，再擡頭，反而拉起了她的手，站到前面，伸手自信地指向一處。

“……”褚荞捏訣，法器再次飛了起來。

這次兩人很順利地找到了地方。

此時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開典儀式已經開始。聽到頭上有動靜，衆人紛紛擡起頭看是誰第一天就遲到，還遲到的如此高調。

正在講話的長老胡子一吹，正要發怒，聲音卻忽然頓住。

他看見褚荞牽着一個孩子落了下來，白衣翩然，清麗的五官映着晨光出塵脫俗。不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仿佛在這裏看見她是自己的幻覺。

在場的其餘弟子：“……”w(Д)w！！！

誰人不知傳說的褚峰主常年獨居清樂峰，尋常長老見一面都難，更別提他們這些新弟子了！

可今日她竟然出現在了開典儀式上！是專門來送她新收的小徒弟的？那個五靈根的廢柴？！

要不要這麽寵啊！！……T^T

再一聯想到自家的師尊，頓時覺得自己就是那沒人愛的小白菜……

穆堯見許多目光都落在他的師尊身上，眼眸幽暗，心中産生一股不悅。他不想讓師尊被這麽多人看到，不由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褚峰主。”

“嚴長老。”褚荞擡了下眼角，又淡漠地移開目光。

她認了出來，這人便是上輩子帶穆堯那一組入秘境的長老。當初要不是他不分青紅皂白聽信了董月等人的話，也不會連去查證都不願做，便将穆堯丢在了秘境中，讓他蒙冤。

嚴長老不滿褚荞目中無人的态度，卻也不敢顯露出來，他可以不懼她化神期的修為，卻不敢輕易得罪一位煉藥宗師。

這時，還是元洛上前溫聲道：“褚師叔，您是來送師弟進學的吧？”他也很是驚訝，餘光悄悄打量着這位五靈根的師弟，心裏猜測着他究竟用了什麽法子短短一夜就讨了師叔的歡心？

不對，是一眼就讨得師叔的歡心，讓他從其他弟子中脫穎而出的？

“我來找你師尊。”褚荞道。

“師尊正在前殿，把師弟交給嚴長老便是，我帶您過去。”別人只道褚峰主不常下山，他和師尊卻知曉這位化神期的大能……其實不太記路……

偶爾幾次來正雍峰，都要他早早候在門口，把她領到師尊面前。

褚荞回頭對穆堯道：“你過去吧。”

穆堯不知怎地心裏竟有些不舍，但還是乖乖點了點，松開了手。

又聽道：“如果他敢欺負你，就回來告訴為師。”

“咳……”元洛沒忍住笑出了聲，很快掩飾過去。

穆堯也彎了唇，絲毫不在乎身邊的長老看着他的眼神有多麽臭。

褚荞和元洛沒有再多打攪儀式，飛身上了半空。

但褚荞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遙遙看着地上她的小徒弟站進了隊伍中。正雍峰一色的藍色道袍，雷印峰是青色的，火禦峰站的地方紅色耀眼……穆堯那一身土色的普通道袍混在其中，實在是紮眼又不協調的很。

眼眸中不由閃出一絲不滿。

元洛看出來了，解釋道：“師叔，每座峰的弟子都有自己的道袍，因為清樂峰從未收過新弟子，便沒有給師弟事先準備，只能暫時穿着外門弟子的了。道袍的顏色和款式都是由各峰峰主定下的，您……”

“嗯，我知道了。”褚荞淡淡應了聲，轉身飛開了。

留下一臉懵逼的元洛和他沒說完的話：“……”您若有什麽安排，吩咐師侄就好，我去幫您交代衣坊，明日師弟就有新衣服穿了……

所以說……師叔您到底知道了什麽啊？還有……您又飛錯方向了！快回來啊啊啊啊！！

……

褚荞來尋掌門，是為了一株草藥。

她昨日便想好了，要改變穆堯這一世的命數，就要先改變他五靈根的資質。只要他不再受資質的約束，憑他的悟性和毅力，定能站在那個巅峰的位置，再也沒有人能夠嘲笑和傷害到他。

洗靈根，聽起來似乎是天方夜譚，除非是遇到了大機遇，否則若人人都能洗了，豈不是大能滿天飛。

但褚荞身為煉藥宗師，在這方面有着自己的自信，更何況現在還有了不得不做的理由。

從記憶中來看，早在幾年前掌門便與她商量過此事，托她在洗精改髓上做些研究，若能練出丹藥，那麽整個昆峒派、乃至整個修仙界都能迎來一次全盛時期。

褚荞直接說明來意，掌門沒有多問什麽，哪怕這株藥草極為珍貴，也直接讓元洛拿了出來。

藥材到手，褚荞道過謝便直接回了清樂峰，沒有看見掌門看向她時無奈又縱容的神情。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煉制了。

***

穆堯在其餘弟子好奇的目光中上了一天的課，授課長老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蹿到了他跟前，擋住去路，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褚峰主帶走的那個五靈根？”柳戟看完，扁扁嘴道，“也不怎麽樣麽。”

柳戟身後，還有一些弟子在竊竊私語。

“讓開。”

“不讓！除非你先告訴我，你究竟用了什麽辦法才讓褚峰主看上你的？我可是木屬性的天靈根！天生就該給褚峰主做徒弟的！沒道理不要我選了你啊！”

這事穆堯也搞不懂，他也不想去搞懂。

反正是她選擇了他，那便只能是他的。

穆堯不再理會那人在身後嗷嗷亂叫，腳步有些急切地趕到了早晨分別時的廣場，發現那裏果然空無一人。

眼中透出失望，但被他很快掩蓋下去，又回到了上課的大殿，準備看看其他峰的弟子們都是怎麽回去的。

剛走到門口，便見一藍色道袍的青年站在那裏，見他來了，笑着打招呼：“師弟你去了哪裏，方才一問聽說你走了，正不知該去哪裏尋你。”

“元洛師兄。”

“嗯，褚師叔交代我帶你回去，我們走罷。”

穆堯聞言眼睛亮了亮，雖然還是一貫沉默，但可以感覺到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元洛祭出一件模樣看起來十分簡陋的飛行法器，帶着他一同上去。

一邊向清樂峰緩緩飛着，一邊介紹道：“其餘峰來進學的弟子衆多，新弟子們都會有專門的大型飛行法器集體接送，而清樂峰只有你一人，出動大型法器自然不合适，掌門師尊便讓我把這個木艄帶給你。它雖飛的慢一些，但好在夠寬，你用着也安全。”

路上，元洛細細将木艄的用法教給了穆堯，确定他已經運用自如。

到了清樂峰下，元洛将木艄縮小交給了他。

“褚師叔不喜外人随意上山，就送你到這裏了。”

“多謝元洛師兄。”

穆堯回到峰上，見到原本唯一的木屋旁邊，出現了一座略小些的新木屋，腳步就頓住了。

褚荞的門是關着的，他站在門口叫了聲：“師尊，我回來了。”

沒有人應。

他站了一會兒，便先回了隔壁的小木屋，簡單收拾一下，出來到院子裏做飯。

等到炊煙袅袅，飯菜的香氣飄起時，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一臉倦容的褚荞走了出來。

她似乎想伸個懶腰，但見自家徒弟已經回來了，硬生生又逼了回去。

淡然道：“你回來了。”

穆堯忍着笑，點了點頭，一臉嚴肅道：“師尊，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