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的精神因你而波動(四)

褚荞因為對向導的能力還不甚熟悉,再加上奧蘭薩的精神領域從來沒有人涉足過,浩瀚繁雜猶如廣袤的宇宙,她不敢貿然梳理,簡單清理了外層的精神線便退了出來。

但是兩人好像很有默契地都沒有收回各自的量子獸,任由黑豹和小貓崽在草地上打滾。褚荞站了一會兒,轉身看向了奧蘭薩。

“菲妮,不要告訴我你累了。”奧蘭薩垂下眼眸,一字一句道。

“……”

“……”奧蘭薩妥協地回去将輪椅推了過來,看着小姑娘安逸地坐了上去,阻止的話到嘴邊了就怎麽也說不出來。

揉了揉眉心,他從沒想到自己有天也會這般沒有原則過,但迎着陽光的嘴角卻緩緩地勾了起來。

時間靜靜地過的很快,大約兩個小時後,奧蘭薩準時将褚荞送了回去。

标準地行了一禮:“感謝菲妮亞小姐陪我度過上午的時光,非常愉快。”

索伊夫人看了看女兒,笑着道:“菲妮也很開心呢。”

奧蘭薩眼中柔和閃過,很想再多留一會兒,但中午的軍務會議讓他不得不現在出發。道別時見菲妮亞一直在看着他,心裏波動隐隐泛起,克制着自己才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菲妮亞還在看着。索伊夫人來到她身後推上輪椅,笑着道:“菲妮可是舍不得奧蘭薩上校?”

沒有回應。索伊夫人低頭看去,發現她的臉色不對,眼眶是紅的,但看起來并不像是難過,急忙問到:“怎麽了,菲妮?”

菲妮亞嘴唇鼓了鼓,醞釀半晌,憤憤吐出了兩個詞:“簽名。騙子。”

索伊夫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忍笑道:“是他的不好,讓哥哥去找他要好不好?”

菲妮亞沒有說話,低着頭起身進了琴房。

三日後,原主有一場獨奏會,在帝國大劇院舉行。在上一個世界時,她在透明空間兌換積分學習了鋼琴技能,再加上原主的技巧加成,如今的水平更在從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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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隐隐的動聽琴聲從琴房裏傳了出來。

索伊夫人站在門口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輕聲道:“菲妮的琴聲感情更豐富了。”

索伊公爵閉目享受完一曲,原本淡然平和的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拉着夫人的手進了書房,把萊頓也叫了去。

菲妮亞突然覺醒向導之力後應該怎麽做,此事還不能掉以輕心。

“從年齡上看,菲妮已經過了覺醒的時機,如今突然在衆人面前顯示出來,恐怕會有人借此懷疑索伊家族隐藏了菲妮的向導身份。”

“菲妮是絕對不能去向導學校的!”索伊夫人強硬起來,對着丈夫認真道。

“媽媽,其實向導學校也沒有您想的那麽糟糕,海茵不是剛剛留校當老師嗎。”萊頓摸了摸鼻子,又嘀咕道,“不過尋常向導是沒關系,菲妮亞還是待在家裏安心些。可是……要怎麽應付政府那幫人?”

每一位向導在覺醒之後,都要送去向導學校學習三年,不僅為了練習操控精神力,更要進行一系列的專項調教。畢業出來的向導都變得溫柔而順從,完全失掉了個人的天性,像是待價而沽的商品,等待着哨兵來認領。

“菲妮不能去向導學校。”這時,索伊公爵緩緩開了口,“如今有兩個辦法。一,開具菲妮病情的證明向政府提交申請,再憑着我這公爵身份,強行壓下來。不過不到萬不得已,菲妮的病情讓更多人知道都不是好事,她還有演奏會,還要正常的生活,外界的議論會讓她精神緊張。”

“那第二呢?”萊頓急忙問。

“二,就是先尋找一個保護者。”

“……保護者?”

“是的。”索伊公爵優雅地攪拌着剛煮好的咖啡,擡眼一見長子的神情,有些氣結道,“萊頓,我不得不懷疑你究竟是如何畢業的,竟然連基本的向導法都沒有記住。對于未成年的向導,需要送往向導學校,或者簽訂一名保護者。合約期限最長兩年,在這兩年內,該向導不能離開保護者的領域範圍,兩年後若未與保護者結合,則需再進入向導學校進修。”

“這個容易啊!我來當菲妮亞的保護者!”

“保護者不能是該向導的血緣親屬。萊頓,我想我有必要同馬多利校長共進一次晚餐,了解一下你的學校生活了。”

“……”

“以目前菲妮的情況,簽訂一名保護者是最好的選擇了,可是該找誰呢?”索伊夫人思索着,提議道,“奧蘭薩怎麽樣?我挺喜歡那個孩子的!”

萊頓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不行!你們不知道那家夥在軍部被稱作什麽嗎?不會笑的惡魔!他的屬下都受不了,菲妮亞會被他欺負的!”

“雖然根據奧蘭薩今天的表現,讓我對你的話産生了懷疑萊頓,但這個問題已經沒有讨論的必要了。因為作為一名精神力為S級的黑暗哨兵,奧蘭薩是不會來做別人保護者的。”

保護者的身份同時也對哨兵具有約束,他擁有保障向導安全的義務,卻沒有享受結合的權利。在簽訂保護關系期間,不能與向導進行身體上的結合,精神梳理全憑向導自願。

即便如此,由于向導數量的稀缺,不少哨兵仍然觊觎着保護者的位置,因為這就意味着能夠光明正大地守在一名向導身旁,所謂潛移默化、近水樓臺,還不信最後得不到手了。

商量到最後,索伊夫婦還是決定從旁支小族中找來一名普通哨兵,暫時挂上保護者的名號,阻止菲妮亞被送入向導學校。因為史上從沒有十歲以後覺醒能力的前例,等再拖上幾年菲妮亞成年,也就沒有相關的法律可以再強制她如何。

第二天,菲妮亞從琴房出來時,看見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人,而自己的哥哥萊頓正從後面撐着沙發背,低頭對她溫柔地說着什麽。

腳步微頓,再想退回去時,就被人叫了住:“菲妮亞,許久不見了,給你帶了禮物哦。”

萊頓擡頭,也笑着打招呼:“快過來菲妮亞,海茵等了你半天呢!”

海茵·歇科爾。這個世界的命定之女。

此時她穿着一件精致的露肩蓮葉裙,胸前戴着一顆紅色菱形水鑽,趁的肌膚瑩白,身材傲人。微卷的短發讓她看起來幹淨利落,但又有着小鳥依人的妩媚。

她沖褚荞露出甜美的微笑,卻讓人感到一陣寒意貫徹全身,褚荞站了一會兒,僵硬地轉過身子,一步步向房間走去。

“哎,菲妮亞!”萊頓還在叫她,被海茵拉了拉,阻止了。

“算啦,菲妮亞不喜歡跟外人接觸,我也是知道的,你別吓到她。”

“可是你專門等了她這麽久,怎麽能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萊頓微微皺起了眉,眼神還追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

“菲妮亞的性子到真是越來越內向了,我記得小時候,她還是很粘我的。”海茵嘆了口氣,眼神中透出失落。萊頓看在眼裏險些就将她的病情脫口而出,但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住了。

他的反應海茵看在眼裏,面上不動聲色,沉思片刻開口道:“我聽說……菲妮亞是覺醒了向導能力?精神力達到多少級測過了嗎?”

“還沒有。菲妮亞後天還有獨奏會,不想在這個時候影響到她。”

“嗯,菲妮亞竟然安撫了奧蘭薩,雖然我認為跟奧蘭薩強大的自制力有很大關系,但她的精神力也不容小觑。萊頓,我鄭重地建議你們送她來向導學校。”

“為,為何?”

海茵眼中現出嚴肅,認真道:“一個精神力強大的向導,不但可以安撫住哨兵的情緒,更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這裏我不是指會出現暴動,而是過于沉寂。菲妮亞的情況你應該更清楚,若沒有人教她如何引導,我擔心她會越來越封閉自己。”

見萊頓陷入了沉默,她繼續道:“或許你們對向導學校有些偏見,但它事實上是一所嚴謹而正規的學校,裏面的向導會有導師針對每人的不同情況而制定訓練課程,保護他們精神的同時讓其發揮出最大的力量。更何況,在那裏菲妮亞會遇見許多跟她一樣的優秀向導,可以結交到夥伴,萊頓,這也是你想看到的吧?”

“若是菲妮亞真的能有自己的朋友,那當然是好的,只是……”

“你在擔心她會受欺負,或者對導師的能力不信任?”海茵笑了笑,将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臉頰,“傻瓜,你忘了我也是向導學校畢業,并且留校成為了一名導師了嗎?那你看看我,像是被摧殘過的樣子嗎?若菲妮亞真的來了,我會申請成為她的導師,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萊頓寵溺地握住了她的手,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下:“當然,你沒有被摧殘,反而越來越迷人。而我,對你有着堅定的信任。”

“是嗎?那我的話你要好好考慮哦,今天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海茵說着,在他的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起身笑着揮揮手,“別送了!我的司機就在門口。對了,桌子上的禮物記得交給菲妮亞,聖地的熏香,我也只有兩盒!”

“好。一路小心。”萊頓還是将她送到了車上,看着她離開。

晚上,褚荞睡下後,好像做了一個夢。

她又回到了摩河秘境的入口處,看見白色道袍的男人負手站在雲端,風吹過他的長發,洋洋灑灑翻飛迷眼,卻又好似波瀾不驚,什麽都不能打動他分毫。棱角分明的側顏出塵俊致,明明還是年輕的模樣,眉眼間卻沉寂的好似包容了萬千光陰,深邃無盡。

在漩渦開啓的一瞬間,那人在第一刻就閃身鑽了進去。

裏面再也不似曾經翠幽峽谷的模樣,茫茫無盡的黃沙鋪天蓋地,将一切籠罩在塵埃當中。但這一切對那人似乎沒有一點影響,他從容地俯瞰着每一寸土地,仔細而專注,不放過任何一處。

當他終于停在了一個地方,緩緩閉上了眼睛,感受着周圍波動的氣息,好似五十年前的那場大戰還留有餘溫。

褚荞遠遠地看着他,見他似乎将這裏吸收殆盡,而後眼眸中暴虐一閃而過,擡手一擊沖向了天空。結界應聲裂開。

那是屬于化神期的全力一擊。

當年褚荞百年步入了化神,又停留在初期百年。而面前之人不過七十餘年就已經達到了化神中期,這一擊的威力比褚荞要強上許多。

“沒有了,這裏也沒有了。無論是主身還是靈身,終是什麽都沒有留下……”

她曾說過,她的主身不會随着靈身而消散,他信了,日夜守在主身身邊。哪怕本命燈再也沒有亮起來,他卻仍抱着希望,等候了五十年,可再次進入這個秘境後,除了絕望什麽也沒有剩下……

“師尊,你又欺騙了我——!!”

帶着全身內力的一聲長嘯,好似将所有的力量都傾瀉而出,整個秘境搖搖欲墜起來,黃沙狂卷彌漫遮天,在褚荞半閉眼眸之時,目光好像遙遙與他對上。只見他滿眼赤紅地緩緩擡起了手,世界驟然暗沉,毫不留情的一擊讓無數細沙向她臉上打來,被風暴激掃的強烈沖擊讓她一下醒了過來。

睜開眼,滿身衣服都已被冷汗浸透。

“呼……”她驚恐的眼神目無焦距,緩緩調整着呼吸,剛剛的感覺太過于真實,好像現在鼻間還有沙塵的味道。

“主人,您又做噩夢了?”腦海中,聽到系統球擔憂地問到。

“嗯,沒事……可能是白天見到命定之女,有些緊張吧。”她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去浴室放水,泡在了浴缸裏。

這個世界的命定之女跟從前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她面上明明笑的親切,卻讓人不寒而栗,那種危險氣息從每一處毛孔湧出,也不知是來源于原主還是自己産生的心理戒備。

用早餐的時候,索伊夫人理所當然地發現了褚荞的精神不善,關切道:“菲妮,昨晚沒睡好嗎?”

褚荞安靜地喝着牛奶,搖了搖頭。

“可能是受到了自身量子獸能量的影響。”索伊公爵放下報紙,安慰道,“書上說适應自己的情緒是每一個向導初覺醒都要經歷的,不必擔心。”

一旁聽着的萊頓卻垂下了頭,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就在這時,管家走到了餐廳門口,恭敬地來報道:“先生,奧蘭薩上校派人送來了一些東西,說是給菲妮亞小姐的。”

“嗯?拿過來吧。”

管家帶着一串傭人,排成隊列将禮物依次呈了上來。

只見鋪了紅緞的托盤上,有奧蘭薩各種形象的簽名照,有整齊卷成長卷的等身海報,還有做工逼真精致的手辦模型,更甚至有一人還抱着一個奧蘭薩等身的人形抱枕……

與此同時,Z**部特殊部隊的訓練室,一人滿頭大汗脫力地靠着牆壁坐在地上,仍舊是一臉的夢幻。

“裏斯,我不知道你一大早就把我拉來訓練室究竟是哪裏犯了毛病,但若你仍是以這種找死的狀态應對我,我會成全你。”

“不,不……赫泊,你根本不知道我昨晚到現在經歷了什麽……”

身穿黑色訓練服的男人徑直從他身邊走去,準備開門離開。

“赫泊!赫泊你知道奧蘭薩讓我做了什麽嗎?他讓我将他所有的形象周邊全部買了個遍,今早送到他面前!注意是所!有!形!象!還要珍!藏!版!的!”裏斯抱住他的腰痛苦地哀嚎,“然後當着我的面一個個地看了一遍,将那些卡通的,或者他自認為拍照角度不好的又給剔除去了三人之二!!”

“然後呢?”

“然後……最過分的就是然後了!他在做完這些之後就把我趕出去了!我根本不知道他要這些東西是要做什麽!!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殘忍的人嗎?!!”

“有。”

“誰?”

“我。”赫泊回過頭,溫柔地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微微一笑,“他要做什麽,我知道。但我不打算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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