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有孕

斯鷺本來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近日賦閑在家，只覺得脾氣愈發暴躁了。

林風眠本來也不是什麽壞脾氣的人，只是近日舊疾發作，也是陰沉沉的樣子 。

這一日起床，斯鷺起了身，發了半晌的呆，讓林風眠側目許久。她咬着唇緊皺眉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不快的事情，臉上神情也是驚疑不定。問她怎麽了，她煩躁地一把推開他，像是又在什麽地方招惹了她。

早上她便全副武裝地要出門，林風眠看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為她要去辦什麽重要的事情，卻過了一會就回來了。接着便鬼鬼祟祟地躲進洗手間，半晌不出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更是心不在焉，林風眠讓她多吃點都能被她白一眼，這通脾氣簡直莫名，似乎有忿忿不平之意。

林風眠雖然不解卻未追問，趁她午休之際去洗手間，看了一圈沒發現異常，正待他要離開的時候，忽然瞥見垃圾桶裏的東西。一個長條形的白色塑料。

林風眠看着這個從未見過的東西，總覺得這是她今天焦躁的全部來源。類似于筆一樣的白色塑料僅僅露出一點點顯示結果的位置，上面第二道線若隐若現。

避孕棒，當林風眠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感覺是茫然，之後便是狂喜。斯鷺懷孕了？

他從小便有着悲苦的身世，承受着暴力和謾罵，最後逃離家庭也并不能讓他感受到解脫，而是更讓自己顯得形單影只，孑然一身。遇到斯鷺之後雖然會打破這樣的狀态，卻不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這是一種來自于家庭親情的缺失，也是對自己存在于世的否定。

他不開心的時候總是消極悲觀地覺得像他這樣無能也無人關心的廢物就該默默死去，而不是茍且偷生拖累他人。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一定要給他最好的教育和保護，寸步不離地在他身邊。讓他享受童年的快樂。他與斯鷺，将會組建一個家庭，給孩子最大的關愛和溫情。

他想起拍攝MV時，女演員抱着嬰兒細聲細氣地哄着，笑問他要不要抱一抱的時候他卻害怕地拒絕了，那小小的一只，他把自己輕了重了把他捏壞了，因而只是将手指伸過去逗弄他，那孩子也不怕生，流着口水握着他的手指就往嘴裏送，引得身邊的導演攝像師一通笑，說他有孩子緣，以後一定是個好爸爸。

他會是個好爸爸嗎？他內心忐忑卻又生出無限期待來，覺得當一個好爸爸真是讓他有萬丈豪情的大目标。因而待到斯鷺醒的時候，林風眠殷勤地端了一杯熱牛奶給她，還牽引她坐到鋼琴前的長凳上。

斯鷺見他笑意盈盈，一改平時的陰沉臉色，怎麽感覺出一股子春風得意的錯覺來？林風眠很久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了，像是幾年前他們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會對自己笑得這樣陽光，而後橫生波折，他身上的氣質沉澱下來，總是有股子揮之不去的陰郁感，如今他這一掃烏雲密布，大有終于的見天日的感覺。

林風眠打開琴蓋，修長的手指按壓在琴鍵上，朝她微笑。

“怎麽了，今天怎麽這麽開心？”斯鷺不解地看向他。

“就是很開心，所以想要彈琴給你聽。”林風眠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翹，“希望你聽了跟我一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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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鷺瞧見他欣喜雀躍想要與自己的分享的模樣帶着些許孩子氣，因着他的病，她便十分珍惜他的片刻歡愉，抑制住自己內心的煩躁和不安，也回報以微笑和期待：“好。”

音符響起，節奏單純質樸，調皮可愛又富有變化，樂聲愉快地流淌在整個空間，配上林風眠的恣意舒暢和真心微笑，整個空間充滿了溫馨和童趣。

聽見這熟悉的旋律的時候斯鷺也驚奇了一番，她以為林風眠又創作了什麽新曲子或者學了什麽複雜的鋼琴曲要彈奏給她聽，沒想到這是莫紮特的《小星星變奏曲》，也被中國改變成了家喻戶曉的兒歌《小星星》。看着他興致勃勃的樣子，斯鷺也莫名其妙，只得坐在旁邊聽着。

一曲奏完，林風眠摟住斯鷺的肩膀，湊近了親吻她的額頭：“好聽嗎？”

斯鷺點頭：“怎麽忽然想起來彈這個？”

林風眠将自己的額頭抵着斯鷺的，漂亮的眸子流光溢彩，充滿了希冀和幻想：“以後我每天都彈這些曲子給我們的孩子聽好不好？”

她的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掃了一掃，眼睛露出遲疑，身體也僵硬起來：“我們的孩子？”

林風眠觀察她的動作和表情，只覺得不妙，心也沉了下去。

“你知道了？”斯鷺舔了舔唇，避開他的眼睛，“這只是一個意外，你不覺得，我們現在不太合适要孩子嗎？”林風眠在床笫之間也是對斯鷺多加聽從，因而很少不做措施。但是凡事總有不那麽周道的時候，他偏偏很喜歡夜襲，半夜朦胧的時候，意識也是薄弱，疏忽了放縱了也是有的。

“雖然是個美麗的意外，但是它既然來了，就是最好的時候，它是上天派來的小天使，是給我們的禮物，我們不能怠慢它。”林風眠摟住她的腰，手掌摸索着她平坦的肚子，真是不可思議，這裏面已經孕育了他們的孩子嗎？

斯鷺瞧見他那樣的神情，狠狠地閉了下眼睛，硬着心腸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只是給你的禮物，對于我并不是。我這個時候怎麽可能生孩子？”

“為什麽不行？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我以後都聽你的。我們可以立刻結婚，我可以給你寫歌，我也可以不做這份工作專心帶孩子，或者……”林風眠聽了她的話有些慌張，講話也變得急促起來。

斯鷺皺着眉頭打斷他的各種許諾，“能不能別那麽自私林風眠？你見着圈裏哪個在上升期的女藝人是在這個時候回家生孩子的？你知道生孩子對人氣的影響有多大嗎？你知道生孩子對身材和身體的影響有多少嗎？對事業的傷害有多深嗎？你有沒有為我考慮過？？”

“這些都可以解決的，”林風眠不假思索道，“我可以……”

“你不可以，現在也不可以！我希望你能夠支持我。”斯鷺斬釘截鐵地拒絕聽他的誘惑和方法，她壓根沒有準備好當一個媽媽，壓根沒有準備好迎接一個孩子，對于孩子的到來，她是沒有半分驚喜的，今早明白過來的時候只有懊惱和遷怒。

見到斯鷺如此堅定的态度，林風眠簡直有種磨碎了後槽牙都不能把她怎麽樣了的憤怒：“自私的是我嗎？你曾經為你所謂的事業抛棄我一次，難道還要為你見鬼的事業再抛棄我們孩子一次嗎？名氣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重要到比我，比孩子，比感情甚至比你自己的身體還重要嗎？”林風眠見她絲毫不顧及孩子，真是被氣到了，想起她當初為了事業離開自己，又為了事業回來求自己，甚至不惜奉上自己的身體，他當真覺得自己是愛錯了人。斯鷺為什麽能夠如此絕情冷情又為何能夠這樣愛慕虛榮。也許自己也真的是錯了，娛樂圈裏的女人，名利場中打滾混出來的，自然是要舍得下一切只往上爬了！孩子又能算得了什麽！

“林風眠，我不想跟你吵，孩子我不是不生，只是絕非現在！”

“斯鷺，你動我的孩子試試看，我一定讓你在這娛樂圈人見人憎！”

“你在威脅我？”

“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安。”

“什麽平安，現在我要生孩子你敢保證他就是健康的嗎？你最近是不是沒有吃藥？你的失眠和抑郁并沒有緩解，你覺得你這樣的精神狀态不會遺傳給下一代嗎？我去查了資料，父母抑郁的生出抑郁的孩子的幾率更大，你自己也知道這病有多痛苦，你想要毀了他嗎？”斯鷺站起來，十分冷靜地闡述她最後的理由。

這對于林風眠來說簡直是致命一擊，她的話字字誅心，讓他嗫嚅着說不出話來。是啊，他以為自己今天有足夠的金錢和地位能讓孩子得到好的庇護和照顧，可他卻連最基本的健康可能都不能給它，竟然還要妄想自己做個好爸爸，一切都是癡心妄想。

他聽完不發一言，面如死灰，最後沉默地疾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碼字真是太痛苦，自我厭棄消極怠工中……不是不想更，是不想寫，要是有那種直接腦洞轉文字工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