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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沂檸睜開眼時,只見房內昏暗,如被烏紗罩住一般。她側過頭,床沿坐了一個人,面對着窗外朦胧的晚霞,依稀瞧清楚他側臉背光的輪廓。
“醒了?”聽見衣裳摩挲的聲音,白沉柯轉過來,清冷的語調比平日微揚了幾分。
下人點上了燈。
白沂檸不适應地揉了揉額角,從床上掙紮坐起,低頭一看,才發現他手中拿的竟是自己的小繡鞋,尴尬道,“哥兒拿着我的鞋作什麽,幾日沒洗很髒的。”她一邊說着就想去搶,沒想到動作一大便有些眩暈,頭昏眼花地,遂又跌了回去。
“你急什麽,好好歇着。”白沉柯俯身将鞋子放回到地上,去扶她時順便将她身後的軟枕豎了起來,讓她倚在上頭。
“我沒有。”白沂檸小聲咕哝,不大适應他突然靠得如此近,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白沉柯垂眸一撇,瞧見了她的小動作,修長的手指輕微蜷縮,看神色心中怕是有些不悅,但只是眯了眯眼,并未出口多言。
白沂檸感覺有些口渴,卻不敢叫他去倒茶,“三哥兒不用守着我,我沒事啦,叫白芍進來便好。”
她語氣輕快,臉上笑得溫柔,心裏卻暗自腹诽,有你這尊大佛在這兒杵着,我動都不敢動。
“無事,我在此處便好。更何況,我這是在報恩。”白沉柯看破不說破,他嘴角一勾,又在床沿處坐下了,還往前挪了挪,比她剛醒那會兒還坐得要更近些。
“報恩??”白沂檸歪着腦袋,不知他是何意。
白沉柯雙手環胸,垂頭輕輕地踢了踢她的小繡鞋,“嗯,報恩。”
白沂檸皺着眉想了許久,也沒有答案。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聽聞白沂檸醒了的消息,帶着呼呼啦啦一群人走到空青苑內,她旁邊背着藥箱的那位,便是被白沉柯拘在府裏一日的趙大夫。
“麻煩大夫再為檸兒把一把脈,看還有無不妥。”老太太坐在侍女搬過來的檀木椅上,沖趙大夫吩咐道。
白沂檸乖巧地把手放到外面,趙大夫躬身作揖,剛在空中虛虛握了個形兒,還未碰到,就被立在一旁的白沉柯邁了一步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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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兒……你這是?”老太太擡頭看他,有些不解。
“趙大夫是不是忘了什麽。”白沉柯面無表情地提醒。
“啊……對對對。”趙大夫擡起袖子,擦了擦額上不知覺沁出的細汗,轉身将藥箱打開,取出裏頭白色的綢帕,“小公子,如此是否可以了?”
白沉柯側身讓開。
……
“貴府的這位姐兒餘毒已盡清了,休養幾日便無礙。”趙大夫站起來,收起了搭在白沂檸手腕上的綢帕,神色松快了許多。
“大夫,為何紅色的杜鵑無毒,而黃色的杜鵑卻有毒呢?”這個問題在早上便擾了她許久,白沂檸皺着眉問了出來。
“這黃杜鵑啊,也叫鬧羊花,整株皆帶有毒性,若是羊在野外誤食其葉,便會踯躅不前,徘徊而死,便是此名由來了。幸而姐兒并不是入了口,早上放了血後,又灌了許多栀子汁進去,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趙大夫是個心善的,又細細安撫了白沂檸一遍。
“我同檸兒有話說,你們先出去吧。”老太太見時間也差不多了,将衆人皆趕了出去。
白沂檸看老太太神色嚴肅,心裏已猜到七八分,她雖然未做壞事,卻是順水推舟使了苦肉計博同情,也不算什麽良善的,心裏一緊張,手指不自覺地摳着床榻上的紋路。
“胡媽媽說,是你同她讨的黃杜鵑,可有此事?”老太太神态威嚴,不複往日慈态,雙眸緊鎖住白沂檸,眼風如公堂上的驚堂木一般。
白沂檸忙掀開薄衾,就着單衣,直直跪在氍毹上,眼裏泛出淚來,“老祖宗冤枉,入府那日小女便說了,若得老祖宗收留,我定是做牛做馬,分毫不怨的。這些時日您對小女的好,小女都放在心上,只想将這份好意都化成伺候哥兒的心意還來不及,怎麽會去做害人的事。”
“那你說說,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老太太緩了聲。
“今兒早晨,我照常給哥兒去摘花,見了胡媽媽,她對我恭敬得緊,還說讓我給哥兒用此花泡茶。”
“有何不妥?”
“老祖宗不知,小女剛入府時,胡媽媽十分瞧不上小女……”白沂檸眼角又滑了一顆淚下來,楚楚可憐,“今日再見,卻殷勤地勸我讨好哥兒,我心下疑慮,存了個心眼兒。就想摘下那花的旁枝先自己試一試,可是剛摘下……”
白沂檸頓了頓,“還沒走到房間的門口,便不省人事了。”
她未将早上所有的事情說出,一則沒有證據,若是打草驚蛇反而壞事,二則,她若是把事兒都說了,那藏在暗中的人知道了,定是要将她滅口的,還不如先放一放,日後細細察看,等揪出幕後之人,再一并說了才好。
“往後可不能這麽莽撞了,府裏也是有大夫的,若是覺着有些不妥,盡可勞煩他們。”老太太皺着眉,站起來走到白沂檸面前将她扶起。
“只是你怎麽會想起日日往房裏放花呢?我聽說還是為了柯兒。”老太太拿起袖中的絲帕為她擦了擦臉上的淚。
“三哥兒……夜裏……會夢魇。”白沂檸低下頭,才将緣由說出,“我怕三哥兒會惱我多事,因此只偷偷地拿了些安神的花放在房中,好讓他睡得舒坦。”
老太太愣了愣,但也不十分驚訝這個消息,“柯兒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時我剛将他抱回府中便如此了,你倒是仔細,日後也不能馬虎,定要好好幫我看顧着。”
“是。”白沂檸福了福身應道。
“好了,你還病着,快先躺着吧。”老太太觀其腳力輕浮,便扶着她坐回了床上。
“日後,你便随柯兒一同叫我祖母吧。”老太太為她掖了掖被角,又随口說了一句。
白沂檸猛地擡頭,神情似有些不信。
“傻孩子?不願啊?”老太太捏了捏她的小臉,笑道。
“祖……祖母。”白沂檸眼中泛起淚光,她內心愧疚,愧疚于這份認可她得于心計,但又有些感動,感動于她往後的日子,總算是有了依靠。
她大概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好事,才能讓她在苦難的日子中逃出生天。
以後,她定會盡心盡力在府中做事的,好報答老太太的恩情。
***
門外。
玉桂悄默聲地出現在白沉柯身邊,低聲道,“哥兒,都準備好了。”
“嗯,那幾個人一個都沒逃吧?”白沉柯轉動着手中的碎瓷片,手上的動作悠然平靜,但其眼角眉梢處卻染上了冷若冰霜的戾氣。
“沒有,小人細細問了白芍姑娘,當初在花房裏同胡媽媽一起說閑話的,她都一個不落的說了。”
“甚好。既然他們皆不愛護自己的舌頭,那不要也罷。”白沉柯輕飄飄地吩咐着,手中的瓷片在廊角的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澤。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還有那位胡媽媽,如此喜歡杜鵑花,那便全賞給她吃了吧,你給她熬上一鍋,若是不大行了,再給她灌一碗栀子汁,別讓人死府裏了。”
他随手将碎瓷片一扔,斂眸暗啞道,“不吉利。”
那瓷片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撲棱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
老太太從房中出來,看到杵在一邊如同門神一般的白沉柯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嗔道,“你這孩子怎麽像鬼似的。”
“她睡了嗎?”白沉柯探頭看了一眼。
“還沒呢,你也早些歇息吧,今天一天都看你心神不寧。”老太太喚來了等了許久的白蘇,準備回自己的院子,囑咐了一句。
“祖母放心吧。”白沉柯淡笑道。
目送走了老太太,白沉柯轉身便回了房,玉桂剛想跟着伺候,“啪”地一聲,差點被門夾住,他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臉,咽了咽口水小聲道,“還好還好,鼻子還在。”
白沂檸聽着有人進來,擡頭看了一眼,見是白沉柯,又躺了回去。
“白……白芍呢?”
等來人路過她的床榻,她忍不住問道。
“她今夜怕是來不了了。”
“為何?她怎麽了?”
“她挨了板子。”白沉柯不悅地回答,“怎的先擔心起她了。”
“為何挨了板子?”白沂檸急急地繼續問,白芍待她極好,她當然擔心。
“因為她沒照顧好你。”白沉柯烏眸微冷,語調比方才低了幾分。
“不是她的錯……”白沂檸從床上坐起,穿上鞋子就想去找白芍。
“不許去。”白沉柯按住她,“你好好休息。”
白沉柯見她神情着急,眼角連淚光都溢出來了,不禁緩了語氣,“她無礙。”
将白沂檸塞回床上時,白沉柯認真地執起她的手。
雖是松松握着,白沂檸總是不大自在,便往回抽了抽,但他卻立刻捏住,緊得仿佛是用繩子箍住一般。
“你知道我方才說的報恩是何意嗎?”白沉柯盯着她的手,拇指來回摩挲,像是在觀賞什麽珍貴的器物。
“不知。”白沂檸看着他專注的神情,不知怎的心裏發毛,直愣愣地搖了搖頭。
“前些日子,我夢魇時,總覺得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他輕笑一聲,“我便覺得,多黑都不再怕了。”他擡頭溫和地看着白沂檸,“那雙手,便是你的吧。”
确有此事,白沂檸輕微地點了點頭。
“既然你選擇握住了我的手,那便是要握一輩子的。”他擡頭望着白沂檸時,眉宇間的神色在房中的燭光下顯得柔溺溫和,眼波流轉凝滞,似有媚色,“往後的日子,我便允你一生得我所伴,生同衾,死同穴,我們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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