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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空萬裏,枝頭的綠葉經大雨沖刷,上頭的塵土一掃而光,地面的積水幹透,也不十分熱,是個出行的好日子。
白沂檸起了早,正梳洗着,看到白芍走來,吩咐道,“今日同我去将軍府一趟。”
“是去找李小娘子嗎?”白芍問道。
生日宴那天,白芍并不在場,自然不知道白沂檸已經見過她生母,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算是吧。”白沂檸含糊地答道。
前幾日白沂檸遞了帖子,李傾城就将自己屋子收拾了一番,像是接待什麽貴客。早上随便扒拉了幾口粥就站在門口左右四顧,頭頂那撮朝天辮晃來晃去像一只短小的麻雀尾巴。
“瞧瞧她那嘚瑟的樣兒,真是出息。”李将軍瞥了一眼自家女兒,“連飯都沒吃完就跑了。”
看得出府中剛食了早膳,三四個穿着素雅的侍女在桌前忙碌,先是撤了桌上的菜碟,又端上鹽水涑口。
“城兒難得結交一個志趣相投的小友,初次來訪,她自然是高興的。”覓荷笑道,“我見過那白小娘子,伶俐得體,是個親切又好相與的。”
“嗯,我先去軍營了,你在家中好好歇息。”李将軍撫了撫愛妻的肩,穩步走出了前廳。
将軍前腳出門,白沂檸後腳就到了。
“我等得花兒都謝了,你才來。”李傾城挽着白沂檸手臂,不滿道。
“我還怕來得太早,你沒起呢。”白沂檸拎起裙擺一步一步走上石階。
李傾城眼瞅見白芍手裏的東西,從白沂檸左側繞過去,好奇道,“裏面可是裝着什麽好東西?是給我的麽?”
白沂檸轉身拍了一下她蠢蠢欲動的手,“進去再開。”
府中擺設頗有李将軍本人的風格,直來直往,簡潔肅練,無多的假山翠石,除了板正的庭燈外,沒有多餘的裝飾。地面青磚板上的勾連雲雷地紋看着倒是虎虎生威,舔了不少嚴謹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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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娘子來啦,吃些果子吧,昨兒個剛進的,甚是新鮮。”覓荷接過侍女手中的白瓷盤,裏面盛着滾圓的荔枝,剛清洗了,還滴着水,十分誘人,她走到白沂檸面前,将果盤放到茶案上。
“這是今年第一批荔枝吧。”白沂檸拾起一顆,左右瞧了瞧,又放了回去,“我們府中還沒有呢。”
“我父親疼愛小娘,她喜歡吃荔枝,每年都是最早買的。”李傾城也不顧及覓荷羞赧的臉色,直接就說了。
“将軍同夫人真是恩愛,聽着都讓人羨慕。”白沂檸笑了笑,狀似無意地問道,“二位是如何相識的?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麽?”
覓荷張了張嘴還沒說,李傾城剝了一顆荔枝塞進嘴裏含含糊糊地搶先答了,“你問我小娘沒用,她早些年就記不清往事了,我爹是在郊外的一口枯井中将她救起的。”
白沂檸本是端坐着,手扶着茶案桌面上,聽了這一句,手指不自覺抓着桌沿收緊,喃喃道,“不記得了……”她心中微微發澀,半是酸半是喜。
她盯着地面出神,原來這些年,她母親沒有尋她不是因為不要她了,而是不記得了,比起前者,她好受了一些,只是當年她走的時候為何不帶上自己呢,這個問題怕是永遠都得不到回答了。
白沂檸的睫毛顫了顫,即使近在咫尺,母親再也不會親昵地喚自己一聲“安安”了,她努力忍住要哭的欲望,燦笑道,“将軍也算是英雄救美了,是段佳話。”
“你這眼神不太對啊,之前見我小娘你就哭了,今天怎麽又紅了眼?”李傾城嚼了幾口嘴裏的荔枝肉,直愣愣地盯着白沂檸。
“沒有,我是方才走得急了,被風吹的。”白沂檸別過身吸了吸鼻子。
“我說呢。”李傾城大大咧咧地又剝了一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小娘是你母親呢,長得也像。”
她剛說完,場上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覓荷本拿着針線在右側繡荷包,聽完後針穿了一半,定定地望向白沂檸。李傾城猛地想到了什麽,把手中的荔枝殼一扔,也顧不上黏不黏,拉着白沂檸就站到覓荷旁邊。
“像!真像!”李傾城拍着大腿,啧了一聲,“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像在哪兒見過。”
“……”
“你瞎說什麽呢,夫人怎麽可能是我母親。”白沂檸掙脫她的手,不自在地回到位置。
“白小娘子不是白老夫人的孫女兒嗎?”一直沒說話的覓荷突然出聲,放下了手中的荷包。
“不是。檸檸是被領養的。”李傾城回答。
“白小娘子的父母可還安在?”覓荷探身關切道。
“我被領養時年紀尚小,也不記得了。”白沂檸搖了搖頭,此時面上還穩得住,心裏早就揪成一團亂麻了,她眼神閃躲,不敢直視覓荷打量的目光,揪着襦裙邊扭頭忙裏慌張地尋找白芍的身影,只見後者也一副被雷劈了不能回神的呆愣模樣。
“祖母今日是不是還讓我們給她帶點玫瑰酥回去?我記得城南那家好吃,得等呢。”白沂檸對白芍使了個眼色,撒謊道。
“啊……是是是,早上白蘇還特地囑咐我別忘了呢。”白芍很快反應過來配合她說道。
“剛來就走,說好的會在我們府裏呆一天的呢?”李傾城看到白沂檸帶上了帏帽,不大甘心地攔住她。
“又不是就見不到了,我過些時日再來。”白沂檸安撫道,“那個食盒裏有我親做的點心,你同夫人一起吃吧。”
“你當真不是我小娘的女兒?”李傾城半眯着眼有些不信。
“真的不是,不然我早就沒臉沒皮地進将軍府同你做姐妹争寵了。”白沂檸調侃威脅道。
“真可惜,我倒是不介意多你一個姐妹。”李傾城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李将軍年輕時滿腦子都是守衛疆土,保家衛國,不沉迷美色,不貪戀權勢,在覓荷之前,後院也只有李傾城的母親一個,因此李傾城從小就沒經歷過什麽十分複雜的兄弟姊妹關系,養成了她天真直率的性子。
剛剛白沂檸信誓旦旦地對她說,自己不是小娘的女兒,她便真的沒有往深處想。
覓荷便不同了,當她看到白沂檸食盒中的涼瓜果時心頭一震。她也說不上來是在哪兒見過,咬了一口,味道也十分熟悉,直覺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她努力回想,但腦子依舊一片空白,甚至隐隐發暈,喘不過氣來。
難道白沂檸當真是她的女兒麽?
覓荷看着那個食盒陷入沉思。
***
“你想問便問吧。”
白芍一路偷偷觀察白沂檸的神色,憋了一肚子疑問,“那位将軍夫人……當真是姐兒的母親嗎?”
“是。”
白沂檸這次回答得直截了當。
白芍驚訝地捂住嘴。
“她不記得了,我也不想她記得,這件事就到此結束吧。”白沂檸垂下睫毛,“過去那些事情……她全忘了挺好的。”
“我也不想再追究她當年為何抛下我不管,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幸福多了,白芍你說是吧。”白沂檸昂起頭,眼裏濕漉漉的。
白芍聽完心裏也不好受,兩眼發紅,輕輕圈過白沂檸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
“她現在過的很好,我也過的很好。”白沂檸揉了揉眼睛,“我想通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各自安好便好了。”
“嗯。”白芍順着她的頭發一下一下安撫着,“姐兒現在有哥兒寵着,祖母疼着,後福多着呢。”
“我今日能在街上逛一會兒嗎。”白沂檸帶着鼻音央求道。
“走吧,我護着姐兒。”白芍點點頭。
二人在禦街正中央的地段下來,商鋪良多,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白芍你以前就是在這兒給我買話本的麽?”白沂檸新奇地看着一家擺着許多書冊的店鋪說道。
“這附近賣話本的多的很,不只這一家,我帶姐兒逛。”白芍拉過白沂檸的手指了指前頭。
“哇,你看前面,那人嘴中能噴火诶。”走了一段,白沂檸似乎忘了自己是看書鋪,興奮地瞧着最北端被團團圍住的高臺。
“那處是北瓦,有各式各樣的雜耍玩意兒,三教九流都有,下次姐兒多帶些人再過來吧。”白芍心虛地将白沂檸往回扯了扯。
“我想去……”白沂檸不甘心地往前挪了兩步。
白沂檸和白芍拉扯間突然來了一個滿臉胡渣的獨眼乞丐,拿着只破了個大口的灰泥碗,裏面為數不多的銅板左右晃蕩叮當作響,“求求好心的小娘子賞點錢吧……餓得三天沒吃飯了。”
白芍将白沂檸擋在身後,“去去去,沒錢。”
“要不……給點錢吧,怪可憐的。”白沂檸躲在後面探頭看了一眼,小聲道。
獨眼乞丐聽到這話咧開嘴笑了,露出兩個大門牙,其中一個還碎了一半,沒瞎的那只眼貪婪地盯着白芍剛掏出來的荷包。
白沂檸腦中閃過一道白光,突然按住白芍的手,在她耳邊小聲地警惕道,“別給了,我們先走吧。”
“嗯?”白芍一愣。
獨眼乞丐樂呵呵的笑容一僵,朝白沂檸看去。
白沂檸拉過白芍的手飛奔離去,期間還撞上了不少無辜路人。
“原來是那個小賤蹄子!”那乞丐呆在路中央思索了一會兒,随後目露兇光,恨恨地望着她們離去的方向。
“姐……姐兒,怎麽……跑得這麽快。”白芍靠在巷邊的牆面上,大口喘氣。
“那是許財福……”白沂檸驚魂不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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