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作天作地魔尊大人(2)

傅雲華從頭頂垂落而下的淡色眸子, 像是寒池之中終年化不開的墨,落在身上時,只覺得周遭被炙火火燎的熱意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凜然的寒意。

不怕嗎?

怕!

站在季言身後的星河将腳下的步子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

要知道上一次這位雲華仙尊露出這般表情的時候,還是一百年前重臺魔尊剛剛叛出歸珩仙域的時候。那一年,重臺魔尊将魔界收複了之後就撂下一攤子爛事閉關修煉去了。

結果剛剛被重臺霍霍的千瘡百孔的魔宮還沒來得及休養生息,仙域剛剛出關的雲華仙尊緊接着就打上了門。

雲華仙尊孤身一人前來,一身雪色銀色暗紋法衣, 在鬼蜮叢生的魔界,法衣之上的流光熠熠生輝。光影映襯着那張冷若寒霜的臉上帶着久居上位者的矜貴勁。

他身量很長,覆手而立于屍橫遍地的魔界荒野之上, 帶着一股子凜然肅殺的之氣滌蕩開來, 僅一人,卻可勝仙域萬軍。

一百年前, 星河還不如現在的機靈,被雲華仙尊的氣勢一恐吓,什麽都招了。

他本以為這位仙尊會大開殺戒,可對方的眼尾只是微微下撇, 似是在思索, 那眸子的眼神就像是現在這般,冷的瘆人。

半晌, 星河聽到傅雲華問出聲,“他什麽時候閉關的?”

星河琢磨了半天, 突然意識到雲華仙尊問的這個人是他們新上任的魔尊, 星河回答出聲, 可不知怎麽的吐出來的聲音帶着一股子結巴, “尊上……尊上是……昨個兒剛進去的。”

立在面前的雲華仙尊又沒了聲音。

風将他身上雪色的衣袍吹起, 和着風星河又聽見對方低沉染了一絲喑啞的嗓音,“等他閉關而出,你告訴他,本君在歸珩仙域等他。”

“若他有怨,盡管來找本君報便是。”

星河還沒來得及去應,立在面前的仙尊就已經消失不見了與這人一同消失的還有逸散在四周染着霜雪一般的冷意。

星河覺得雲華仙尊就是沒見到人,所以跑來這裏撂狠話。

他們蓮鏡魔宮豈是這麽好欺負的!

再後來,星河在季言閉關而出的第一時間就添油加醋的将當年傅雲華大放厥詞前來挑釁的事情給自家尊上說了。季言壓了一百年的火氣正發愁沒地方出,聽完這句話人就從蓮鏡魔宮去了歸珩仙域。

聽聞那天歸珩仙域上空陰雲遍布,重臺魔尊一路上誰也沒見,徑直跑去了歸珩仙域找人打架。千重鏡的威力在整個歸珩仙域滌蕩開來,等到仙域衆人反應過來,他們仙尊就被人綁架走了。

你說這要是一百年前傅雲華不管不顧的闖了他們尊上修煉之地将人宰了也沒之後這些破事了,可就是不知道是傅雲華太過自負還是別的什麽,愣是将人放虎歸山一百年不管不問,等這老虎休養生息日益變強,這不報應就來了嗎?

星河覺得這就是該。

現在再想反抗,恐怕沒那麽容易了。

季言也是這麽想的。

單刀直入直逼主題,今天這婚不答應他也得逼人答應。

季言将各種難聽的話,嚴苛的懲罰都在腦子裏醞釀了一遍,傅雲華開口了。

傅雲華:“我嫁。”

季言:“???????”

不是說好的,愛而不得,要逼人就範嗎?

他這可還沒逼呢,怎麽主角自己答應了?????剛開局就結束了???

【06:我覺得有詐。】

星河:“尊上,我覺得有詐。”

季言:“………………”

就不可能是主角真的喜歡他?

【06:絕無可能。】

星河:“絕無可能。”

你倆唱雙簧得了。

不過也對,傅雲華修的可無情道,無情道未破,道心仍在。

美人計,攻心為上。

傅雲華現如今這麽爽快的答應他,怕不是等着他自己陷入愛河昏了頭之際,再不費吹灰之力動手宰了他。

季言盯着傅雲華看了半晌,殷紅的唇彎起笑了笑。

周遭的光影昏暗不明,面前之人的笑卻成了此間唯一的豔色。

傅雲華順着光影,從對方的燦若星河的眸子落下,有些疑惑甚至是不解的問出聲,“你不信?”

傅雲華像是許久沒有說話,嗓音很低帶着微啞。

季言走上前一步,染着微涼的指尖在對方的下颚摩挲,最後停在了傅雲華滾動的喉結之上,“別人說的話本尊可能還會信,可雲華仙尊的話卻不得不讓人懷疑吶。”

人的命門除了心髒就是脖子這塊最柔軟之地,季言微涼的指腹抵在上面時,傅雲華的眸色微深,但相較于旁人的錯愕與詫異他卻顯得無動于衷。

在季言的注視之下,傅雲華呼吸一窒,輕問出聲,“為何?”

季言手下的動作未停,手指向下卻是撫上了傅雲華緊束于脖頸的領口。

傅雲華一言未發只是看着他,若是只是從身上掃過卻也無事,可偏生的他的這位師弟一雙灼熱的視線凝在他的皮膚上,燙的人喉間發緊。

傅雲華被盯了好一會,就在他以為季言不會回答只想作弄他之際,面前的人卻是開了口,“這麽多年了,雲華仙尊的無情道可破了?”

冷不丁的一句話,卻是讓一貫極度克制的傅雲華偏開了視線,抿唇,“未曾。”

季言沒惱卻是輕笑了一聲,随着他的笑,一直攏在身前的身影向後退了一步,“既然無情道未破,那雲華仙尊口中的嫁又藏了幾分真心呢?”

随着季言的動作,空氣之中屬于對方身上淡淡的氣息就變得遠去了,就像是一團抓不到的軟雲,瞬間就在面前消散了。就像是面前的人,明明一百年前尚還會拉着他的衣袖親昵喚他一聲師兄,可現在兩個人見面,那人卻一口一個雲華仙尊。

傅雲華的手指微曲,嘆了一口氣,“阿言……這麽多年我其實一直在等你。”

季言一愣。

這人……

【06:記仇!】

星河:“挑釁!”

立在身後的星河害怕季言不記得了,走上前提醒出聲,“尊上一百年前您閉關之際,雲華仙尊就獨身前來挑釁過。”

沒有前面那人的記憶季言就又聽星河添油加醋的把當年的事情又給聽了一遍。

別問,問就是雲華仙尊獨身一人跑來蓮鏡魔宮挑釁。

臨走之時,這人還大放厥詞!

雲華仙尊這麽多年是等他不假,等着他是為了找他算賬?

記仇記了100年,是他傅雲華的腦子壞掉了還是他壞了,這人這麽……小氣的嗎?

若不是,難道這100年真的是為了……等他?

感覺更瘋了。

季言扯了扯嘴角,最後目光落在傅雲華身上時總結出來四個字,“詭計多端!”

傅雲華:“?”

季言擡手将人放了,故意惡狠狠的出聲,“傅雲華,這回,不管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本尊娶定你了!”

不就是個無情道心,碾碎它!

傅雲華猛地被放下來,捂着胸口咳嗽了一聲,“………………”

他本身也沒拒絕……

阿言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面前的人卻是轉身就走。

星河看了看兩個人趕忙追上前,“尊上,您就這麽走了?這人……”

身後有低低的咳嗽聲傳來,季言稍稍放緩了腳步微微側目,卻是看見這位歸珩仙域的雲華仙尊并沒有發難而是一步一步的沖着他走來。

季言又向前走了幾步,傅雲華就亦步亦趨的跟着,絲毫沒有打算要離開的意思。

星河抱着手臂啧了啧嘴,“這仙尊忍辱負重,臨危不懼,戲演的真好。”

季言轉頭看了一眼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傅雲華,又看了一眼星河:“……………………”

不是,這星河到底是怎麽看出來主角忍辱負重的?

他怎麽覺得主角腳下的步子都走的輕快,分明很樂意?

【06:一定都是錯覺!】

【季言:………………】

然而不止星河這麽認為,就連歸珩仙域的那群仙君們也這麽認為。

他們家尊首朗月清風,才不會被蓮鏡魔宮的小人給蠱惑,一定是前段時間修煉累着了,才會不小心着了那魔頭的道!

出事當天,歸珩仙域的一群人急得團團轉,可歸珩仙域裏的規矩多。雲華仙尊收的大弟子泷佑仙君又恰巧不在仙域,這群人傳信的傳信,等泷佑仙君從人界除惡趕回來時候離事發都已經過了半個月的時間。

結果半個月時間過去了,雲華仙尊不僅沒回來,聽說還被關到了蓮鏡魔宮的暗獄裏。

這誰受得了?這是再打他們歸珩仙域的臉!

打上門去!

等泷佑仙君整兵趕到蓮鏡魔宮的時候,離事發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而恰巧在這一天,季言來到了這個世界,恰巧他心血來潮去暗獄裏面将雲華仙尊給放了出來。

季言得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帶着傅雲華在回魔宮的路上。

身着盔甲的魔将烈風幾步沖到了季言跟前,指着魔宮之外大罵出聲,“尊上!那泷佑小兒在宮外大放厥詞,本将現在就殺出去宰了他!”

烈風的嗓門大得很,猛地沖到季言跟前時,将人驚得步子猛地退了一步,地下不平,季言身子搖搖晃晃的有些沒站穩。

烈風就是個糙漢,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家尊上就被一雙好看的手指及時的扶住了肩膀。筆間幽冷的蓮香撲鼻,季言偏頭一看就正對上傅雲華那張冷峻如霜的側顏。

星河朝着烈風頭上拍了一巴掌,“又吓尊上。”

烈風:“我又給忘了。”

重臺魔尊實力強悍,這讓烈風老是忘記他們家魔尊不是土生土長的魔界中人,三百年前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凡人,後來去了歸珩仙域也是一副清雅做派,哪裏見過他們這個。

不過還真別說,就他們魔尊這長相,說出去是魔尊都沒人信。到讓人猛的一看以為是人間養在大戶之中的嬌貴的小公子,再不濟也是那瓊宮之中仙。

好在季言還算淡定,他輕咳了一聲掩飾尴尬,“本尊沒事。”

季言擡了擡手,“你剛剛口中的泷佑小兒,可是歸珩仙域的大弟子?”

烈風:“就是他。”

烈風:“尊上,那外面打打殺殺的您就別去了,等我提了那泷佑小兒的頭,再回來見您。”

季言:“回來。”

這麽說起來這泷佑仙君就應該是……傅雲華這一百年裏新收的大徒弟。

季言的目光從烈風身上瞥向傅雲華。

後者這個當師父的還保持着扶着他這個大魔頭的姿勢,那一雙好看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這些話像是一句都沒聽到似的。

季言仰頭,提醒出聲,“雲華仙尊可真是收了一個好徒弟。”

這救人都打到家門口來了。

傅雲華淡淡的嗯了一聲,他扶着季言的胳膊低頭朝着他的腳看了一眼,“阿言的腳剛剛可有崴到?”

季言:“。”

這是親徒弟嗎?

傅雲華見季言沒動,凝眸,“走兩步我看看?”

見傅雲華真的沒放在心上,季言拂開了對方的手,“本尊沒事,本尊現在出門宰了十個八個都沒問題。”

烈風:“好!”

季言:“。”

這位大哥能不一驚一乍的嗎?

烈風:“尊上要是能親自出面就再好不過了,宰了泷佑小兒,也讓他們歸珩仙域看看我們蓮鏡魔宮也不是吃素的!”

季言:“……”

當着人家師父的面說這話真的好嗎……

果不其然一直沒有發作的傅雲華微微擡眸,染着冷意的眸子就落在了烈風身上,“歸珩仙域也不是将軍可以随意欺辱的。”

聲音讓周遭的風都冷了幾分,全然不如剛剛落在季言身上時的溫和。無聲的壓迫感讓烈風握緊了腰間的刀,差點沒給人跪下去。

季言什麽都沒感覺到,他走上前一把握住傅雲華的手臂,“那如果是本尊偏要欺辱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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