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作天作地魔尊大人(3)

兜頭的壓迫感随着季言手的抓握, 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季言沒什麽感覺,反倒是烈風和星河喘了一口氣渾身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他們捂着心髒感覺剛剛自己像是從鬼門關裏撿了一條命回來。

好險。

歸珩仙域的雲華仙尊好可怕。

季言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兩個人一眼, 星河一臉麻木的猛地向後退了一大步,烈風稍微傻點的慢了半拍,結果腰間的劍就被一雙漂亮的手指給抽走了。

烈風擡手抓了個空,一擡眼就看見那雙漂亮手指的主人就是歸珩仙域的雲華仙尊。

本命劍不能離身,烈風正打算伸手去搶, 而他的那把劍卻是被傅雲華舉到了他們魔尊面前。

傅雲華:“用這個。”

季言想了半天才反映過來傅雲華的話是接的他上面一句。

季言腦海裏緩緩的打出了一個問號:“?”

與季言一同打出一個問號的還有烈風。

這……雲華仙尊哄他們尊上開心,就不能用自己的本命劍嗎?

然而傅雲華還真不能。

傅雲華的本命劍名叫長闕,長闕早在一百年前重臺魔尊叛出歸珩仙域之時, 就被其主人封在了重雲閣。

對于傅雲華這樣的人來說, 用劍還是用別的什麽,實力不會打折扣太多。正是因為如此, 任何人都沒有察覺到歸珩仙域的尊首其實早就沒有劍了。

若季言有記憶可能還會察覺到傅雲華的一絲端倪,但季言沒有,以至于當傅雲華将劍遞到跟前的時候,季言只是心裏微微有一些詫異, 但是并沒有多想。

傅雲華彎唇一笑, “我這徒弟耐打的很。”

言外之意就是用把好劍,好揍。

季言:“…………”

是傅雲華腦子抽了, 還是他腦子抽了?

這真的是親師徒?

季言垂眸盯着那劍看了半晌,半晌擡手将劍接到了手裏, 彈了一下。

‘峥’的一聲, 劍音在四周回蕩, 寒氣凜然, 裹着一股子戰場殺伐的肅殺勁。劍是把好劍, 聽聞是取材于魔界的枯石崖,劍鋒鋒利,宰過仙域百八十個仙兵,被烈風當寶一樣供着。

季言:“雲華仙尊就不怕你的大徒弟死在本尊的手裏?”

傅雲華:“論輩分你是他師叔,若是成婚之後那也是他師娘,若真死在你的劍下也是他學藝不精。”

師什麽娘?

季言的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

這句話若是換個人來說,多多少少的意思就變味了。可這話從傅雲華口中吐出卻端的是刻板嚴肅,像是個嚴師在訓斥自己不成器的徒弟半點旖旎占便宜的意思都沒有。

季言連生氣都不知道往哪撒,只能霍霍周圍的人。

周遭的氣息都裹了一層霜色,一個人生氣就算了,兩個人都生氣,這會就連烈風都感覺到了不對,他拉着星河一起向後退了一大步。

此時兩個人腦子裏滑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離面前這兩個人越遠越好。

然而天不随人願,烈風剛剛退出去,季言就開了口,“烈風。”

烈風的步子一僵,頓在了原地,“尊……尊上……”

季言将手裏的劍丢還給對方,另外攥住了傅雲華的胳膊的手卻是越收越緊,像是要将面前這人強留在身邊,留在眼前,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季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半晌,突然出聲,“本尊還沒有欺負小輩的愛好,倒是仙尊……”他的視線在傅雲華身上逡巡片刻,像是找到了更有趣的東西,“仙尊身為歸珩仙域的尊首,欺辱你一個好像就夠了……”

季言攥着胳膊的掌心微微有些用力,微涼的指尖蹭過傅雲華皮膚時,使得手腕之上被刺的力道有些發麻,傅雲華的目光凝在那處稍稍有些出神。

傅雲華在這塵世活了近五百年的時間,在他冗長的記憶裏,他的這位師弟似乎在很小的時候也這般緊緊的握住過他的手腕,很緊很緊,像是在抓一個救命稻草。

那時人族偏鋒戰亂,季言還是五六歲年紀的娃娃,剛剛被從人族的皇宮之中送上來避難,當時傅雲華的師父瑤和仙尊還沒仙逝,仙域內大大小小的事物也還沒落在傅雲華身上。

瑤和仙尊不喜歡麻煩,但也不好拂了人帝的請求,只能将這位看上去分外嬌貴的人族皇子收為弟子,彼時瑤和仙尊座下已經有了傅雲華這一位徒弟。

就在季言成為了傅雲華唯一的小師弟之後,瑤和仙尊就将他丢給了他的徒弟傅雲華照顧。

季言第一眼見到傅雲華的是被吓哭的。

那時山間冷肅,着了一身簡單月白色長袍的傅雲華正在山頂練劍。清冷的晨霧将四周山攏在裏面,那人的身影隐隐綽綽的被攏在霧裏。

待聽到這邊瑤和仙尊的輕喚,那人收了劍從霧中走來,傅雲華不笑的時候,那張臉像是比霜雪都冷。

季言就感覺自己的心涼了半截,之後再聽見瑤和仙尊要讓這大冰塊照料他的日常起居之後,季言皺巴巴的小臉就憋不住了,當即就哇的哭了出來。

傅雲華也愣了。

歸珩仙域冷清,他無父無母打從被師父撿到在這裏修習開始已經整整幾十年沒有見過這麽大點的孩子了,更是沒有見到過一個孩子見到他就哭,哭的這般的……這般的撕心裂肺。

傅雲華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了。

瑤和仙尊把季言交到傅雲華手裏好長一段時間,季言都縮成小小的一團,躲在角落裏好幾天不動。後來,傅雲華為了去哄他這個師弟,愣是抱着劍去人族找了戶有孩子的人家學了幾天,從人界回來的時候他就給他這個師弟買了好些東西。

季言卻只從中拿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珍珠,那珍珠在陽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輝。

傅雲華從那天就發現他這個師弟對一些亮晶晶,閃閃發光的東西特別喜歡,也是自打那天起傅雲華為了哄人開心,連身上一貫素氣的衣服都換了。

後來季言長大了在外人面前評價起傅雲華的衣品,只有四個字:花裏胡哨。

但是,他喜歡。

季言六歲那年,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這個師兄只是面冷心熱,瑤和仙尊就去仙游去了。偌大的歸珩仙域就交給了傅雲華處理。傅雲華別說去陪小季言,就連他自己都是忙的腳不沾地,這好不容易陪了幾年有感情了,這猛地一分開,讓季言十分不适應。

起初季言還能裝模作樣的躺在自己屋子裏睡覺,當失眠持續了整整快半個月後,季言就覺得自己有點撐不住了。于是當晚季言就摸進了他師兄的飛雪閣,他不敢上榻,只用自己的小手指悄悄的勾着對方放在一旁的小指,就這麽他能一覺睡到天亮,也足以讓季言那股子因睡覺而起的焦躁平複下來。

早上他再偷偷的溜回自己的房間,就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季言不知道的是,當他靠近傅雲華的那一刻,躺在床榻之上的人就醒了。

黑暗的屋內,那微涼的指尖勾上傅雲華的皮膚時像冰,就如現在一般刺的他的手指微微顫動。

可傅雲華不想去拆穿他的這位小師弟的把戲。

起初是因為見他可憐想要去哄一哄,可後來等到季言抽成一個與他一般高的少年時,那股子十幾年都寵着,縱着一個人的習慣就改不了了。

每次傅雲華想改掉這個習慣的時候,卻總有一個聲音在他心底一直的回蕩。讓他什麽事情都順着他點,多哄一哄,就這就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咪,只有被人順着毛去撸,才會變得溫順一些。

傅雲華覺得此時他與季言的狀态又隐隐有一股子針鋒相對的意味。

他的這個師弟越是跟他唱反調,就越是容易被激起逆反心,反倒是這麽順着皮毛的撸,才會讓季言變得溫順一點。

若季言覺得欺負他能心裏好受一點的話,就由着他吧。

季言不知道傅雲華就這麽一會功夫,腦子已經轉了九曲十八彎,他只知道站在面前的傅雲華在走神,像是有什麽人,什麽動作讓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別的事情。

季言的視線微微垂落,剛要問出聲,

不遠處有白光沖天而起,緊接着烈風站在一旁大喊出聲,“尊上!不好了,泷佑小兒開始砸門了!”

“走,出去看看。”季言擡眼掃過烈風的手勢,跟着人做了一遍就拉着一旁的人從此間離開了。

泷佑仙君本不是一個暴脾氣,反倒是繼承了他師父的全部性子,待人溫溫和和的,還喜歡笑。可他的好脾氣全在來魔界之後被消磨殆盡了。

他禮讓有先,讓人去魔宮通知重臺魔尊,可坐等右等沒等到人來。

泷佑仙君在蓮鏡魔宮的大門前轉悠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圈之後,忍無可忍的頓住腳步。

他望着面前被濃郁黑氣攏着的大門,腦子裏就想到自己師尊是不是此時還在暗獄裏受苦,是不是還在被重臺魔尊羞辱。

整整一個月了,是不是身上血跡斑斑一身狼狽……

忍嗎?

忍個屁!

那可是他的師尊!

一貫好脾氣的泷佑仙君就擡了手,下一刻一道沖天的白色靈力就沖着蓮鏡魔宮轟了過去。

靈力滌蕩之下,魔宮的大門晃了晃,碎了。

與此同時,季言一行人到了。

季言第一次感受這種傳說中瞬移的感覺,整個人落地的時候還有一股子眩暈不真實的感,以至于他就像是攥着一個救命稻草似的,死死的攥着身側之人的胳膊。

然而身側一直跟着他的是傅雲華,傅雲華本就沒對人設防,這冷不丁的就被季言給扯的一個踉跄。與此同時,季言身上的魔氣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季言的魂不穩,有了護主之意,魔氣就在泷佑仙君的靈力之中滌蕩開來。

落在外人的眼裏這一幕就變了味了。

一照面就開大?

有點挑釁的意味了。

尤其是泷佑仙君在看見他家師父一身血跡斑斑,狼狽蒼白被那魔頭扯出來的樣子,筆間酸澀的同時眼底湧出一股子猩紅。

他師父什麽時候受過這等委屈!!!

泷佑仙君這一刻壓根沒去管對面那個人算起輩分來他還得叫上一聲師叔,更沒有去管,如果他家師父與人成親,他還得喚人一聲師娘這茬子事。

泷佑仙君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他師父被欺負了,他這個當徒弟拼死也要把這仇給報了。

他紅着一雙眼睛,在身後的萬軍之中擡手就祭出了他的本命劍,沖着季言而去,“魔頭,敢傷了我師父,拿命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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