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遙遠的旅途(上)

舉家落跑這麽刺激的嗎?

傅希言有些不敢相信, 但裴少主親自出馬,也沒有他抗議的份兒,直接被提着越過高山大海……倒也沒有這麽遠, 只是一路被拎到了香奧達的店鋪後門。

那裏停着一輛普普通通的舊馬車, 掌櫃和夥計正把香皂一箱箱地往車上搬。

裴元瑾道:“其他人已經出城了, 我們坐着這輛馬車走。”不等回答,他已經自顧自地跳上馬車。

傅希言看着與少宮主氣質十分不符的狹小車廂,忍不住将忙碌的掌櫃拉到一邊:“誰讓你裝香皂的?”

自家少爺,掌櫃自然認得,解釋道:“管家說是夫人的意思,這家店要暫時關一陣子, 夫人給了我們一筆安家費,讓我們先回鄉下。”

看這陣勢, 的确是全家逃跑, 不像兩人私奔。

可是……

家大業大的,為什麽要落跑?難道是為了他?

皇帝要殺他?

難道鐵蓉蓉殺他是皇帝的意思?

短短一瞬間,傅希言陰謀論長出一千裏。

裴元瑾從車廂露頭, 順手接過掌櫃遞來的香皂往裏一塞, 看着傅希言:“還不走?”

傅希言嘆了口氣, 爬上車轅,為難地看着車廂內部逼仄的空間:“要不我坐外面?”

裴元瑾身體往後靠了靠:“進來,欽命要犯。”

傅希言:“……”

原來,比要飯更難聽的是, 欽命要犯。

他只好手腳并用地擠入車中。車廂在過程中晃動了幾下, 傅希言看着裴元瑾, 腦海中不知怎的, 跳出一個和諧詞。

……

明知對方不可能得知他內心的想法, 傅希言還是尴尬地別過頭,努力地挪動——車廂裏堆滿的香皂讓他兩只腳無處安放。

還是裴元瑾抱走了一部分,才讓他勉勉強強安頓下來,只是那門……掌櫃在外面“哦豁”“哦豁”地叫了好幾聲,總算把門推上了。

傅希言膝蓋抵着門,慢慢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長嘆一口氣道:“你快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上兩天叔叔還說求了蒲相美言,要放我出去,怎麽一轉眼就全家都要逃跑了?還帶着這麽多香皂跑?”是不是有些過于要錢不要命了?

裴元瑾将香皂放到一邊,略微舒展了下被委屈的長腿:“今日皇帝下旨,要将你們全家打入大牢。”

“卧……”槽,傅希言呆住:“憑什麽呀?”

“憑你是南虞細作。”

“誰,我?”也就是車廂狹窄,讓他沒有發揮空間,不然傅希言當場就要表演一個暴跳如雷,最好劈死狗皇帝,“這不是自損八百,陷害忠良嗎?”

裴元瑾說:“明旨這麽說的,還有一份密旨。”

傅希言哼哼:“密旨說什麽?讓我們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黃泉相會嗎?”

“天地鑒莫翛然要殺傅家人,陛下難兩全,決定明修棧道,暗中放人。”

“莫翛然?”傅希言對母親的真實身份已有幾分把握,此時聽到傀儡道相關的人物,略作吃驚後,便沉默了下來。

很久之前,他就在心裏建了個“危險人物群”,最初成員是楚光、楚少陽和三皇子。

後來群裏成員來來去去、進進出出,三位元老因長久失聯,早已被他移出本群,能堅持到今日的,危險系數各個爆表,比如小神醫鄢瑎、建宏帝王昱、萬獸城銅芳玉……如今還要加上傀儡道宗主莫翛然。

擁有如此強大的群友,而群主卻是個金剛後期。

這不是鬧麽!

看他一臉郁悶,裴元瑾說:“莫翛然如今執掌天地鑒,天地鑒主首徒宋旗雲又曾在皇宮出現,皇帝這話有七分可信。”

傅希言撓臉:“反正直到鐵蓉蓉死,我也沒鬧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執着地要殺我。所以,我也懶得想莫翛然為什麽要動我們家了,反正我年輕,熬死他就對了。”

裴元瑾說:“你若一直是金剛期,應該熬不死。”

傅希言:“……那個,其實人與人之間,還是需要一些虛僞客套來維持關系的。”

裴元瑾說:“我知道,我不想。”

傅希言:“……”好的,少主牛掰。

他打開車窗,裝模作樣地朝外看了兩眼:“陛下既然放我們走,那我們現在要去哪?”

不會是去儲仙宮吧?想到虞素環的形容,壽南山的作風,他不由緊張起來。萬一他們逼良……呸,什麽鬼用詞,萬一他們亂點鴛鴦譜……好像也不算亂點。總之,萬一他們……那自己……

傅希言糾結得差點胃抽搐,裴元瑾才緩緩道:“去南境。”

“啊?為什麽?”論關系親疏,他們怎麽說也應該去西邊投靠姑父海西公世子吧。

裴元瑾無語地看着他,似乎在懷疑這孩子到底是不是傅家親生的:“因為傅家的軍中勢力都在南境。”

傅希言瞪大眼睛:“那陛下不是縱虎歸山?”

裴元瑾:“……”

這個清奇的思考角度,應該是皇帝親生的才對。

裴元瑾道:“南境目前掌握在劉太尉的弟弟手中。”

傅希言品出一絲不一樣的味道,壓低聲音道:“所以父親和叔叔此去,是為了……”

“我沒看到密旨。”事實上,裴元瑾透露關于南境的消息都是風部搜集的,傅輔收到密旨後,只是請他派人去一趟刑部牢房把傅希言接出來,其餘的沒說,他也不關心。

傅希言心中盤算。

自古皇帝都喜歡搞制衡,他們家被皇帝送去南境,應該是為了制衡剛剛失去太尉哥哥的劉弟弟。但以建宏帝一貫的作風,像這種邊關大将,應該會留質子在京。

他突然緊張地抓住裴元瑾的手:“我大哥呢?”

裴元瑾說:“不知道。”

聯想過年前被匆匆送走的傅冬溫,傅希言頓時提心吊膽,正要再問,裴元瑾突然打開窗戶——窗外,之前在刑部牢房門口與廖商聊天的劍眉星目青年正快步追上來,抱拳道:“在下岑報恩,見過裴少宮主,傅公子。”

傅希言見他一身武者打扮,不太想公門中人,莫非是皇帝的秘密部隊?

他問:“你是陛下的人?”

岑報恩道:“是。”

“陛下讓你跟着我們?”

“送到延興門外。”

“你是羽林衛嗎?先前沒見過。”

“在下秦嶺派弟子。”既然投效朝廷,秦嶺派就沒想過藏着掖着,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對外宣傳靠山也是一種隐形福利。

傅希言覺得秦嶺派聽着有些耳熟,不由看了看裴元瑾。

他看的時候,并不指望能得到答案,完全是無意識的一瞥,裴元瑾卻心有靈犀般地回答:“楚少陽也是秦嶺派。”

岑報恩說:“是,楚師弟是王順山分支的弟子。”

傅希言八卦地問:“是不是資質比較差的分到分支?”雖然他目前的實力已經超過了楚少陽,但結下的梁子沒那麽輕易化解,像這樣羞辱對手的素材他必須攢下來,留着以後放大招用。

岑報恩道:“并非如此。王順山的馬師叔也是秦嶺派數一數二的高手。”

那就沒什麽意思了。

傅希言興致索然地關上了窗。

馬車一路行來,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順順利利地從延興門離開,又走了一段才停下。

傅希言打開門下車,就見傅輔、傅軒、傅禮安夫婦……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圍坐在一棵樹下享用點心,旁邊停滿馬車,那架勢,說他們準備走陸上絲綢之路都有人信。看他們怡然自得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不久前才收到皇帝要把他們關起來的旨意。

傅希言眼睛看來看去:“怎麽不見虞姑姑?”

裴元瑾說:“她先走一步。”

“那我家虎兒和貓兒?”

“一起走了。”

儲仙宮的人一向來去如風,他嘆了口氣,便也沒有在意。

胡譽在人群中,遙遙便向裴元瑾拱手致意。

作為欽命要犯,傅希言看到胡譽,心裏還有些發虛,悄悄往裴元瑾身後靠了靠。

胡譽春風滿面地迎了上來:“辛苦裴少主跑一趟。”又對傅希言說,“從此山高水長,小傅大人一路保重。”

傅希言入職羽林衛後,和他還算有交集,見他态度和藹,膽氣又壯了:“多謝胡叔叔,不過胡叔叔要小心身邊人。”

“哦,你說哪個?”

“那個朱什麽,什麽宇達。”傅希言從來不是你打我我給你臉的性子,朱宇達接二連三地害他,他自然也要抓住機會給他上上眼藥。

胡譽笑了笑:“朱宇達是容家黨羽,自然不會錯過。”

傅希言愣了下。

雖是惡有惡報,但也是昔日故人,回想當初自己進入羽林衛的點點滴滴,不免悲上心頭——青春果然都要喂一次狗。

他也是知情識趣的人,客套地說:“此次麻煩胡佥事了。”

胡譽笑了笑,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意思:“傅大人走後,由我接任指揮使。”羽林衛自楚光走後,傅黨獨大。他若不在傅家的事情上出一把力,傅軒怎肯将手下好生生地交到他手中?他若不能指揮羽林衛,如臂使指,那指揮使這個位置又如何坐得長久。

說起來,都是利人利己的事。

傅希言了然,當下又是一陣道謝。

兩人寒暄完,傅希言終于走到親爹親叔旁邊,胖乎乎的和氣臉頓時一變,狠狠地板起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你也不跟裴少主說清楚,一路急煞我也!”

傅輔不滿地說:“把你人接出來之後,自有解釋的機會,非要事先講清楚嗎?這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裴少主的意思?”

老爹怎麽會露出惡婆婆的嘴臉?傅希言揉了揉眼睛,賠笑道:“我的,我的,他不在乎這些。”

傅輔更不滿了:“家裏出這麽大的事,怎麽還不在乎呢?”

傅希言打自己的嘴:“他沒不在乎,他在乎極了,是我說錯話。”

看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樣子,傅輔更更不滿了。

傅軒忙拉住陷入奇奇怪怪婆媳劇情的哥哥,對傅希言說:“陛下想讓我們入南境,守邊疆,與劉坦渡一道對付南虞。此事複雜,但我們有密旨在手,狐假虎威綽綽有餘,倒也不怕此行艱難。”

傅希言說:“那傅家其他人呢?”

這次走的是嫡支,旁系還留在鎬京。若他們沒有修好也就罷了,剛修好,就出了這檔子事,從旁人來看,永豐伯府就是畏罪潛逃,那傅家其他人還能有好果子吃?傅家旁系被他爺爺欺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有點起色,要是再受牽連,未免也太慘了,怕是要恨他們入骨。

傅軒說:“此事已托付給胡譽和蒲相,有他們在,只要不是陛下親自為難,就出不了事。”

傅希言想着自家父親叔叔做事一向可靠,便也不再婆婆媽媽地追問下去,只是還有一樁心事:“爹啊,我房間裏有個箱子,裏面有些密碼書,你給我帶來了嗎?”

傅輔哪知道這個,擺手道:“你母親把你房間全抄了,應該不會漏下。”

傅希言還是不放心,又跑去問傅夫人,傅夫人便讓管家幫着找,很快就找到了他的《Chemistry》《Physics》們,只是……還少一本,他翻了翻沒找到,問傅夫人也不知道,只好跑回來問傅軒。

“叔叔,你還記得你曾經給過我一本江湖全書嗎?”

傅軒一臉納悶:“我什麽時候給你的?”

傅希言說:“就在我的房間裏,不是你給我的嗎?”難道是他爹?可他爹不是一直不喜歡他看閑書的嗎?

傅輔見他狐疑地望過來,擺手:“不是我,應該是你娘留下的。”

傅希言一震,既然恍然,心中最後一點疑惑也釋去了。

怪不得那本書裏有傀儡道的詳細解說,原來是她娘留下的。那她娘的身份基本可以坐實了吧?如果不是傀儡道的人,不可能知道得這麽詳細。

那……

他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胸口的那本秘籍。

正好裴元瑾望過來,他手一頓,立刻像爪子一樣在前胸抓撓起來,裴元瑾又扭過頭去。

傅輔看不下去,拍他的手:“成什麽樣!”

傅希言顧不得手疼,急忙問:“那本書現在在哪兒?”

“自己再找找。東西就在那裏,難道還會丢嗎?”這語氣,像足了每個敷衍的家長。

那頭管家還在找,且真的找到了。

原來是書太厚,看着不像是傅希言的,就歸到傅晨省的行李中去了。

傅希言:“……”這是暗示他讀的書還不如八歲小朋友多嗎?正印了那句話,傷害不大,侮辱……侮辱性這麽強,傷害怎麽可能不大?!

為免夜長夢多,傅輔在衆人稍作整頓後,便與胡譽、岑報恩告別,正式啓程。

胡譽和岑報恩抱拳相送。

傅希言還探出頭來跟他們揮揮,等人看不到了,才縮回手。

風中傳來清脆的鈴聲,由遠及近,迎面而來——也是一輛馬車,通體碧綠,車廂四角各挂着一串鈴铛,随着馬車行進,搖曳作響。

裴元瑾已經與他一起換了輛更寬大的馬車,此時微微擡眸,漫不經心地說:“鄢瑎。”

“哦。”傅希言點點頭,突然震驚地問,“你說這是誰?”

裴元瑾懶得說第二遍,這是拿眼睛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

傅希言忍不住起身,想鑽出車廂,被裴元瑾拉住:“要去哪裏?”

傅希言說:“鄢瑎可能與我娘的失蹤有關。”

裴元瑾說:“馬車上就他一個人,你現在去,他必然什麽都不會說的。”而且江湖中受小神醫鄢瑎恩惠的人不知凡幾,若要硬來,只怕會引發衆怒。

傅希言其實也沒想好自己追上去之後怎麽辦:“可他行蹤飄忽不定,今次放過,下次就不知道等到何時了。”

“無妨。鄢瑎行蹤飄忽只是對求醫的普通人而言,儲仙宮想知道,易如反掌。”

傅希言想了想,覺得自己貿然打草驚蛇的确不智,重新坐下來:“也不知他來鎬京做什麽?”

裴元瑾擡手敲了敲車頂:“去查查鄢瑎為何來鎬京。”

……

當儲仙宮少主真的好好啊。

傅希言羨慕得想流哈喇子。

将近傍晚,大家正準備在荒郊野外對付一宿,裴元瑾拿出了他閃瞎人眼的七寶琉璃屋,只是屋內空間有限,只能讓女眷和小朋友——傅晨省進去休息,連裴少主本人都在外面睡帳篷。

這帳篷還是從北地胡商手中匆匆購買的,笨重又厚實,搭建就費了老半天工夫,幾個男人共處一室,讓傅希言想起了久違的寝室生涯。

他自覺地将鋪蓋拉到門口,将裏面的位置讓給老父親和老叔叔。

沒想到裴元瑾跟着過來了。

傅希言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

帳篷裏太黑,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應該不大好,因為他說出的話冷冰冰的,細品還帶着絲絲委屈:“你讓我和誰睡一起?”

也是,少主原本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在七寶琉璃屋裏,卻因為他,屈就于此,想想真的有種公主下嫁貧民的心酸。

傅希言:“……”他想得都是什麽亂七八糟東西!

傅輔在裏頭發話:“裏頭寬敞得很,非要蹲門口做什麽。外面有人守夜!”他們雖是倉促離家,卻也是帶了下人和護衛的。

傅希言就将兩人鋪蓋挪到邊上,想了想,讓裴元瑾睡裏面。

裴元瑾看了他一眼。

傅希言小聲解釋:“萬一我爹打呼……”

“你爹還沒睡着呢。”傅輔躺在帳篷對角,還不忘搭茬。

傅希言用眼神示意,裴元瑾從善如流地躺下了。

難得睡大通鋪,傅希言精神上有些興奮,搖晃着兩只腳,正準備來個帳內夜話,就聽得對角的呼嚕聲突兀地響起。

……

什麽氣氛都沒了。

睡吧睡吧。

傅希言拿被子蒙住頭。

一覺睡到被老爹打屁股,雖然隔着被子,但傅希言還是覺得丢人:“爹啊,你就沒有正常的叫醒方式嗎?”

傅輔說:“打呼都吵不醒你,還有什麽正常的叫醒方式?”

傅希言:“……”你都這麽說,我也只能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了。

他擁着被子坐起來,揉着眼睛問:“裴元瑾呢?”

傅輔突然不滿意地看着他:“你昨晚就這麽睡的?”

傅希言揉眼睛的手一頓:“不然呢?”

傅輔說:“頭發睡得亂七八糟。”

傅希言:“……”這是什麽新式嫌棄法?他是睡覺,又不是與世長辭,怎麽可能睡得一動不動,讓頭發一絲不茍?

傅輔也不知想到什麽了,旁邊整整齊齊的鋪蓋,嘆息:“裴少主也不容易。”說罷起身出門了。

傅希言:“……”你一會兒演爹一會兒演媽的,到底累不累!

等衆人吃完早飯上路,天已經大亮了,傅希言神游般地爬上車廂,正準備補個回籠覺,就聽裴元瑾說:“打聽消息的人已經回來了。”

傅希言頓時清醒了:“鄢瑎的消息?”

“皇帝請他給樓無災看病。”

說起樓無災,在畫舫遭遇爆炸後,就一直用各種靈丹妙藥吊着一口氣,樓家為此求遍了親朋好友,傅希言聽說後,還向傅輔讨了根老參送過去,可直到他坐牢前,還是沒有收到樓無災清醒的消息,沒想到建宏帝竟然請來鄢瑎。

可見皇帝對樓無災是真愛啊。

裴元瑾道:“他若挺過這一關,皇帝有意讓他尚公主。”

“哪位?不會是……”他想起那位天真又殘忍的少女。

裴元瑾說:“七。”

果然是她啊,傅希言不免為樓無災嘆息。不知道樓無災知道這個消息後,還想不想醒過來。

傅希言嘴閑不住,坐了會兒,又忍不住說:“其實七公主一開始想嫁的人是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皇帝授意。反正我看三殿下肯定是默許的。你呢?會不會有些遺憾?”

裴元瑾不答反問:“你呢?”

“啊?我什麽,她也沒看上我。”

裴元瑾淡淡道:“我沒得選,但你不是。”

“這……”傅希言怔住,半天才,“我沒這麽想過哎。”對哦,沒得選的是裴元瑾,他還是可以……閱覽天下山川河流花花草草的嘛!

他沉浸在這個驚奇的發現中,并未察覺身邊人驟然陰沉的臉色。

“不過,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傅希言搖搖頭,轉過臉來,與裴元瑾四目相對——卧槽,什麽時候變臉的,好吓人!

裴元瑾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就那麽斜着眼睛看他。

傅希言涎着臉:“少主,您聽我說。”

“想尚公主?”

“哪個尚,哪個公……”俏皮話在裴元瑾的注視下慢慢消失在唇齒間。傅希言舉起三指,正色道:“我對天發誓,對七公主絕無非分之想!”

裴元瑾道:“所以是數字不對。”

“不是,不是數字的事啊,是,是……”傅希言只覺靈臺突然開了光,随意一抖,都是包袱,“是字的事。”

“哪個字?”

“七。”

裴元瑾抿着唇不說話。

傅希言說:“七公主若是改成少宮主,你看,這就……”他頓住。

裴元瑾眉毛一挑:“就什麽?”

傅希言結結巴巴地說:“就,就……救命啊!”為什麽他想的段子不但不好笑,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和諧……不,也不是和諧,是何至于,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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