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遙遠的旅途(中)

幸好裴元瑾的追問也是有次數限制的, 沒有锲而不舍,傅希言稍微松了口氣,抓着靠枕, 準備打個盹兒, 突然聽裴元瑾問:“最近怎麽不練功?”

傅希言嘆氣道:“練不練的,也沒什麽區別。”他境界提升,靠的是真元的慈悲心, 和勤不勤奮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裴元瑾想問問他體內的蠱:“可有礙塞不解之處?”

“那倒也沒有。”傅希言想:無非就是拔河。說起來, 上次他差點被塗牧挖出真元,真元裏那東西便發了瘋似的釋放真氣。可惜自己那時候生死攸關,沒有用這些真氣沖關,不然境界說不定已經更上一層樓了。

裴元瑾見他不說,也沒有再問下去。離開柳木莊前, 姜休①曾說過傅希言體內的蠱十分溫順,雖然不知威力為何,但目前看來, 是沒有危害的。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 起于累土。”裴元瑾說,“不積累, 如何突破?”

傅希言點頭:“就是量變引起質變。”

“何謂量變引起質變?”

說起這個, 傅希言就來勁了:“這道理适用于化學也适用于政治。從化學的角度來說, 濃硫酸能腐蝕銅,但稀硫酸不可以,可不就是量變引起質變?”

裴元瑾難得提起興致:“何謂硫酸?”

“據說幹餾綠礬可得, 不過我也沒試過, 我的制造大業還沒走到化肥這一步。”傅希言十分惆悵, 虧他當年還看了不少種田小說,全無用武之地啊,好不容易開個輕奢店賣香皂,還帶着庫存跑了。

裴元瑾好奇地問:“你打算如何化肥?”

“嗯?”傅希言腦子轉了一圈半,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頓時惱羞成怒:“化肥是化學肥料,就是化為地的肥力!不是化解我的肥胖!”

他一臉“我生氣了”地扭頭,飛快地推開門,使出“踏空行”,掠過前面幾匹馬,落到傅夏清所在的馬車上。

傅夏清的丫鬟聽到動靜,推開門查探:“四少爺?你……”

傅希言吓了一跳:“你車廂裏怎麽有個女孩?”

傅夏清探出頭,有些郁悶地問:“你這叫什麽話?我車廂裏不留女孩留什麽人?”

傅希言不好鸠占鵲巢把丫鬟趕下去,讪讪地要走,卻發現傅夏清眼眶微紅,似是哭過,又停住了腳步:“怎麽哭了?”

傅夏清說:“誰叫你開門,風沙迷了眼。”

傅希言因為身體裏住這個成熟的靈魂,對着兩位哥哥還好,對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一向是當妹妹寵的,當下便連聲道:“好好好,是我錯了。那你眼裏容不下的到底是哪顆風沙,與我說說,我替你吹走它。”

傅夏清說:“還要你吹,早就沒了。”

傅希言看出她言不由衷,背對着前路,蹲着身子說:“因為劉太尉?”

傅夏清輕聲說:“太尉為國捐軀,我心中只有感佩。”

“那是為了……劉煥?”他們一家要投奔南境,傅夏清與劉煥的婚事多半會成為雙方談判的籌碼。并非傅家不愛子女,拿她作棋子,實在這門婚事幾經變故,中間橫亘着劉、傅兩家未來的關系走向,劉太尉的遺願,皇帝的意願等,早已面目全非。

傅夏清顯然被說中了心事,黯然道:“我們舉家投奔,也不知他會如何看我。”

與鐵蓉蓉相比,傅夏清顯然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大家閨秀。

即便剛開始對劉煥不太滿意,但秉承父母之命,也漸漸将他當作未來夫婿看待,若事情平順發展,她便會按部就班地成為劉夫人。

不料,又橫生枝節。

她婚事已起過一回波瀾,如今又遇波折,苦悶傷感也是難免。父親傅輔是個大咧咧的個性,母親是姨娘,說不上話,她愁腸百結也只能自個消化。

傅希言心中憐惜,柔聲道:“你不必管他如何看你,主要是你如何看他。你若不喜歡,我再給你另外找個好的。”

傅夏清羞紅臉,後悔失言:“不許胡說八道。”

“我可沒胡說八道。儲仙宮門下弟子不知凡幾,難道還找不出一個模樣端正,文采斐然,潔身自好的?”傅希言信誓旦旦地說,“到時候讓他們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個一字,任憑你選秀。”

傅夏清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什麽奇怪的說法。”

“這叫斷雁孤鴻局。你別管奇不奇,只要看對眼了,我立馬讓裴元瑾上門提親,諒那劉煥也不敢說什麽!”

傅夏清雖知是玩笑,卻仍是被安慰住了:“你既有一嘴的歪理邪說,何必對我說,不如說給大哥聽聽。”

傅希言疑惑:“為什麽說給大哥聽聽?”

傅夏清含蓄地說:“大哥原要準備春闱,如今卻要離京了。”

傅希言恍然。傅家人原本各自有各自的事業,如今卻都被耽擱了。春闱三年一次,時間成本也很高。他知道傅夫人和傅禮安之前對這次春闱都報以極高的期待。

“行,我去開解開解大哥,你可不許哭了。”他又轉頭對丫鬟說,“你家小姐再哭,你就告訴我,省的她一個人躲在車廂裏哭壞眼睛。”

傅希言跳下這輛車,轉頭又去了傅禮安和傅晨省所在的教學馬車。

傅晨省正搖頭晃腦地背書,傅禮安則低頭刻印章。

傅希言一進來,帶來一陣寒氣,傅禮安立刻拿過毯子蓋在傅晨省身上,嗔怪傅希言道:“趕路就趕路,還串什麽門?”

傅希言縮着手進來,從一旁的點心匣裏捏了幾塊點心吃:“馬車坐得腰酸背疼,也不知還要多久,出來動動,省得肌肉僵硬。”

傅晨省聽話地扭動脖子和胳膊。

對此,傅禮安倒不反對:“我們先去石泉縣,從蓮花渡上船。”

“坐船好呀。”傅希言幹巴巴地說了一句,眼睛四處瞟着,看傅禮安面前放着各種印章,拿起一塊,“你喜歡刻這個?”

“一直喜歡,之前要準備會試,才擱置了一陣子。”

聽他主動提起會試,傅希言順勢接下去:“要我說會試也沒意思。說什麽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可帝王若不是個好買家,那也是坑人。”

傅禮安拿着印章,左看右看,漫不經心說:“來寬慰我?”

傅希言忙道:“哪能啊。大哥弘毅寬厚、高才大德,哪還需要我說什麽。就是,這事畢竟因我而起……”

“與你無關。”傅禮安放下印章,淡然道,“我們家本就是皇帝盯上的棋子,有你沒你,都要受他擺布。倒是因你而來的儲仙宮少主給我們家增加了不少籌碼,終令皇帝束手束腳,為我們争取了不少時間。”

傅希言說:“可起因到底是我牽涉進了南虞諜網案,不然我們家說不定還能再茍一茍。”

傅禮安說:“随着陳家、容家相繼謝幕,皇帝鏟鏟除異己和敲山震虎的目的都已達到,世家勳貴接下來都會安分好一陣,永豐伯府這個大靶子也失去了應有的意義,偏偏爹和叔叔已經身居要位,皇帝不會坐視傅家繼續壯大。即便你不出事,我參加了會試,也會遭遇打壓。與其如此,離京反而是一條出路。”

作為家中嫡子,他從小到大背負的期待與壓力到底與傅希言、傅冬溫不同,考慮問題的視角自然也不同。傅希言是從他的個人角度出發,想的是錯過這次春闱,傅禮安會浪費三年時光;而傅禮安出于全局考慮,通過鎬京局勢與自家所處的位置,預測到自己參加春闱的下場,由衷認同舉家去南境才有更好的發展。

傅希言撐着下巴觀察他:“你真的不傷心?”

傅禮安說:“你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如多陪陪少宮主。當初你被抓,他為了你,連皇宮都闖了。”

“卧槽,真的假的?”傅希言目瞪口呆。

那時候壽南山要帶着他闖宮,他雖然害怕,但內心還是留着幾分懷疑,覺得壽南山是虛張聲勢,沒想到儲仙宮竟然真的敢!

傅禮安說:“叔叔親眼所見。單槍匹馬,一人一劍,越級挑戰天地鑒首徒宋旗雲,還留了一道劍痕在延英殿匾額上,應當是北周開國以來孤勇第一人了。”

……

耳邊仿佛想起了那耳熟能詳的音樂。

愛你孤身走暗巷……

不知道這首歌的重點到底是“愛你”還是“孤身”。

反正在他這裏,重點只有一個——

當時的裴元瑾該有多帥!

光想想就叫人熱血沸騰,只恨不能在現場尖叫助威。

傅希言捂着臉:“我現在相信,每個男人身體裏都有一顆沉睡的少女心了!”他這顆現在就跳得不大正常。

傅禮安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什麽發現?”

“你想想看,孤身一人,獨闖皇宮,決戰紫禁之巅,這難道不是一個男人裝逼的最高境界嗎?”傅希言心向往之。

傅禮安問:“什麽是紫禁之巅?”

哦,對了,幽州目前還是流放之地,故宮自然也沒有。傅希言被問得差點情緒不連貫:“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越級挑戰宋旗雲……宋旗雲起碼是武王吧,想想都帥斃了呀!”他以後再也不說裴元瑾裝逼了,這是真的有東西啊!

傅禮安無語地看着他激動興奮的表情,淡然道:“所以你還留在我的車廂裏做什麽?”

傅希言摸着胸口:“不行,我現在不能回去。”

他現在太上頭了。

人一上頭,就容易沖動。

沖動是魔鬼啊。

他深呼吸。

傅禮安從旁邊的小箱子裏掏出一塊雞血石印章給他:“這顆印章送給你。”

“啊?哦,謝謝大哥。”傅希言拿過來一看,上面刻着“儲仙宮少夫人之私印”。

……

被叫了少夫人這麽多次,從尴尬郁悶到麻木從容,只有這一次,極特殊的,他感覺到了隐藏在心跳加速中的絲絲竊喜。

……

果然,人上頭的時候,心跳都可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恍恍惚惚地将印章放入懷中,抽手的時候,剛好摸到一本書,內心的雀躍與歡呼像是收到了寒潮的橙色預警一般,大腦一下就冷靜了下來。

他想了想,将書拿了出來。

見他懷裏藏着本書,好學的傅禮安與傅晨省都好奇地湊過來。

傅希言比了個噓的手勢。

書封面上的五個字非常清晰——傀儡術入門。

傅禮安和傅晨省見不是奇書孤本,又興致缺缺地縮了回去。

傅希言摩挲着封面沉思。

根據種種線索,他有八九成的把握,确認自己的親生母親——所謂的白姨娘,應該是傀儡道宗主莫翛然的關門弟子金芫秀。

雖然還不知她因何嫁入永豐伯府,但傅希言相信,這事情的真相必然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甚至與他真元的異狀息息相關。

如果确定了這個前提,鐵蓉蓉追殺自己,白衣人的出手相救和贈書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前者與母親有仇,後者與母親交好。莫翛然的四個徒弟,以鐵、銅、銀、金為姓,而白衣人用的就是金色面具,是否說明白衣人和他母親的關系非常不一般?而他的武功又高于鐵蓉蓉、塗牧、陳文駒……範圍應該也不是很大。

擁有前世記憶的傅希言對正邪兩道的劃分并不單純按照武功與門派,自然不會因為對方是傀儡道就聞之色變。

君子劍岳不群、五岳盟主左冷禪就是最好的例子——雖是小說,但小說源于生活,生活中的兩面人還少嗎?所以他不排斥學習傀儡術,把它放到游戲裏一轉換,就是召喚師啊,這職業不香嗎?

他覺得很香。

而且,他偷偷摸摸地翻過前面幾頁,傀儡術與武道并不沖突。也就是說,學習傀儡術不需要自廢武功從頭練起,而是像化學與物理,語文與歷史一樣,是可以雙修,甚至相輔相成的兩門學科。

這不香嗎?

更香了呀!

唯一可慮的,也是傅希言至今仍舉棋不定的原因,是儲仙宮對傀儡道的敵視。這一點,他不僅聽虞姑姑說過,連傅軒聽說的江湖傳聞也反複印證了這點。

也就是莫翛然投入天地鑒,儲仙宮不願意使江湖大亂,沒有對其趕盡殺絕,然而看鐵蓉蓉進宮為妃,銅芳玉遠遁西陲,銀菲羽改名換姓,金芫秀不知所蹤便可以猜測,中原武林并沒有放棄對傀儡道“餘孽”的清剿。

如果他練了傀儡術,裴元瑾會不會大義滅親?

即便他不滅,他爹呢,長老呢?既是門下萬千,自然也就有萬千想法。到時候的自己,就算僥幸留下一條命,也不知道會是什麽境遇。

廢掉武功。

監禁終身。

……

他腦補了無數畫面,不寒而栗。

不怪他患得患失,實在是……前世的小說電視劇都告訴我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傅晨省偷偷瞄着四哥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有些害怕,悄悄往傅禮安的身邊挪了挪。

傅禮安拍拍小弟,擡眸看向傅希言:“你忽喜忽悲的,是心系天下憂樂嗎?”

傅希言嘆氣:“我配嗎?我不配。我連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

傅禮安當了這麽多年的大哥,自然看得出小弟的煩惱所在:“猶豫要不要看這本書?”

傅希言立馬緊張地比了個“噓”的手勢。他不知道裴元瑾耳力範圍有多遠,不敢冒險。

傅禮安淡然:“一本春宮圖罷了,有什麽好緊張的。”

傅希言:“……”這個借口也是找得……很令人難堪啊!

“人猶豫一般有兩個原因。一是本身想做,但有風險;二是本身不想做,但做了以後有好處。你屬于哪一種?”

傅希言扯了扯嘴角:“既然是春宮圖,當然是第一種。”

傅禮安說:“哦,那風險是什麽?怕被人發現嗎?”

……這張冠李戴的,竟然也能聊下去。

傅希言點點頭:“可以這麽說。”

傅禮安順勢往下推:“你是怕爹,還是裴少主?”

見傅希言沉默不語,傅禮安了然:“想看就看吧。”

傅希言:“……”這個結論的中間是不是缺乏了推導的步驟,讓人十分的摸不着頭腦?

傅禮安說:“明明害怕卻還猶豫,說明是真的想看,那不被發現就好了。”

傅希言:“……”

不被發現就好了?

有道理。他學傀儡術又不用廢掉武功,就偷偷摸摸地練着,反正技多不壓身,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能保命。其實他自己知道,《傀儡術入門》這樣的秘籍到他手裏,早看晚看都要看的,只是需要一根稻草壓垮心裏負重的那頭駱駝罷了。

傅希言給助力一推的傅禮安豎起一根拇指。

傅禮安滿意。果然,開導這種事情,就應該由哥哥來做,怎麽可以讓弟弟越俎代庖呢?

有傅禮安作掩護,傅希言安心地翻看起來。

母親留下的江湖全書裏曾詳細記載傀儡道的四重境界,由低到高,分別是操縱死物的死傀師,操縱動植物的禦寵師,控制人魂的傀儡王,以及與武神對應的聖師。

聖師的威力一言以蔽之——萬物皆可禦。江湖傳說莫翛然已經達到這境界,可《江湖全書》卻說,非人可及,似乎暗示莫翛然并沒有。

《江湖全書》沒寫如何修煉傀儡術,大概覺得他當時年紀太小,萬一讓別人看去,反而招惹麻煩,卻寫出了傀儡術修煉奧秘:萬物有靈,禦靈使之。看過這本書,再看《傀儡術入門》,那些生澀的用詞,奇怪的真氣行走路線,便都有了脈絡。

武道是自我修行,真元、鍛骨、金剛……每一步都在提升自身的根骨,再往上是脫胎、入道,光聽名字就知道,是武者試圖擺脫肉眼凡胎,登臨更高深的境界。

若是對武道更高境界存有疑惑,可從傀儡術反推。

傀儡術是從萬物汲取靈力。地上的石子兒,路邊不起眼的小花兒,乃至奔跑的駿馬,貴胄平民……萬物皆有靈。而這種靈,比空氣中虛無缥缈的靈氣更凝練更厚實也更容易捕捉。傀儡術看似操縱肉體,其實真正操縱的就是蘊藏于萬物自身的靈力。

如此一來,反過來思考武道的脫胎與入道,便可以明白,武道修煉肉體達到一定強度時,就開始修煉人魂。至于為什麽不一起修煉,而要先體後魂,傅希言暫時還不知道。反正就他的了解來看,武道出戰士,傀儡術出召喚師,兩者雙修,就又能打又能扛,還能組局群毆——美滋滋。

傍晚露營,炊煙袅袅。

為了趕路,中午一頓是拿幹糧湊活的,晚上這一頓自然要吃得好吃得舒坦。

管家帶人從附近村莊裏采購來雞鴨魚蛋和鮮豔的菜蔬,傅希言眼巴巴地盯着烤雞翅,他向傅夫人讨來蜜漿,在上面刷了兩下,那油光光的色澤,光看着就垂涎三尺。

好不容易熟透了,他剛拿下來,用嘴巴耐心地吹了吹,眼角就出現一片黑色的衣袂。

傅希言:“……”

有一種尴尬是我想吃獨食,而旁邊卻站着個等你分享的人。

傅希言緩緩轉頭,裴元瑾端坐在側,無言地看着他。

“吃嗎?”

傅希言問的時候,腦袋卻想,剛剛非自己吹氣的時候,有沒有噴出唾沫星子,要是噴出了唾沫星子,對方會不會嫌棄,若對方嫌棄……

“多謝。”裴元瑾直接接過去。

或許是傅希言眼巴巴的眼神實在可憐,裴元瑾撕下了一條肉給他。

傅希言感動地接過來,塞進嘴裏——又甜又嫩又香,真的好好吃,忍不住細細咀嚼,慢慢品味,等他吃完,裴元瑾手上只剩兩根幹幹淨淨的骨頭,顯然吃得也挺滿意。

裴元瑾拿絹帕擦手,閑聊般地問起:“你看的春宮圖是男女還是男男?”

傅希言笑容突然消失。

我知道你也許在偷聽,但這種不應該心照不宣嗎?為什麽偷聽完還要跑來讨論內容?

傅希言心虛地說:“我沒有。別胡說。”

倒不是心虛“看春宮圖”,而是他沒法無中生有變出一本春宮圖。這時候不免想大哥百密一疏,借口找了,道具居然沒有,正感慨着,傅禮安慢悠悠地晃過來,遞出一個小冊子:“你落在車上了。”

傅希言呆呆地看着他。該不會這本冊子就是……

傅禮安眨眨眼睛,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像他這種已婚男士,要找一本這樣的冊子并不難。

傅希言吞了口口水,忍住當場打開的沖動,默默地将冊子收回袖子,無事發生一般地看向裴元瑾,更心虛了幾分:“真沒有。”

裴元瑾從身側布袋裏掏出兩本冊子給他。

“這?”傅希言遲疑着接過來。

裴元瑾說:“男男。”

傅希言:“……”

儒可以不坑,書真的想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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