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校長給我們報銷

兩人走到25樓前, 方希希看着郁老太捂住胸口快要過去的樣子，冷漠地擡手，敲了敲門。

她敲了兩下, 裏面隐隐有聲音傳出來。

“誰啊？”

郁老太聽見女兒的聲音，顧不上捂胸口，嘟囔道：“跟她說過好幾次了, 聽見有人敲門不要說話，要先從貓眼裏看一看，她怎麽就記不住呢？”

房內的人聽不見她說話, 很快打開門。

郁老太太炸毛：“怎麽還開門呢？淩晨一點多，她怎麽敢開門？！”

郁老太的女兒比方希希大幾歲，穿着家居服, 頭發松松的紮在腦後，面容憔悴，眼睛無神。

她看到方希希，奇怪道：“你找誰？’

方希希和善笑笑：“請問你認識郁秀冰嗎？”

郁秀冰的名字說出來，女人的臉色瞬間變了, 那雙眼睛微微聚焦, 聲音僵硬道：“那是我媽, 你找她有什麽事嗎？”

方希希指指屋裏：“方便進去說嗎？”

沙發前, 郁老太太女兒遞給方希希一杯水，坐到對面, 雙手撐住膝蓋, 沒什麽表情地說：“說吧, 你找我媽做什麽？”

方希希眼神飄忽。

郁老太滿屋子亂飄, 此時正飄在冰箱前, 對着冰箱裏的東西破口大罵, 說她女兒不注意飲食雲雲。

她斟酌用詞，想該怎麽開口。

還沒想好怎麽說，就聽對面的女人說：“你是她的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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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希希下意識接道：“啊對，她是我學生。”

郁老太女兒：“？？？”

方希希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硬着頭皮尬道：“我是你媽媽的老師。”說完覺得不大對，補充道：“準确地說，應該是你媽媽死後的老師。”

郁老太太女兒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目光銳利地盯着她：“我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方希希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扭頭去看郁老太，郁老太已經從冰箱前飄開了，正趴在垃圾桶邊上，扒拉裏邊的垃圾。

她扒拉出一個空藥瓶，尖叫道：“啊！郁思岩我要殺了你！”

郁老太指着空藥瓶氣沖沖飄到方希希面前，大聲吐槽道：“你看她！你看她！我在的時候她胃病已經好了，現在又開始吃胃藥了！方老師，快幫我罵她！使勁罵她！”

方希希耳朵疼，默默舉手捂住耳朵。

對面的郁思岩莫名其妙，見方希希不說話，她站起來，做了個請的動作：“已經很晚了，沒什麽事的話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郁老太飄到餐桌上，看到上面那瓶安神藥，氣得打哆嗦：“她睡個屁！你問問她睡得着嗎？！哎呦我的心髒哦！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方老師你快罵她！”

方希希恨不得把郁老太的嘴堵上，她掏出一個透明的，鏡子一樣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快速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你把這個放到眼前，看那個方向，”她指指餐桌的位置，“就知道我為什麽找你了。”

郁思岩站在原地沒動，看神經病一樣看她。

方希希囧了下，特別誠懇道：“我沒騙你，我真是你媽媽的老師，郁老太死後執念未消，進不了地府，我們學校招生的時候正好把她招進來了，為了能讓她消除執念，順利畢業，我就找到你這裏來了。”

方希希：“你可能不知道，老太太的執念是看到你結婚。”

郁思岩表情幾經變換，最後露出冷笑：“執念？”

方希希點頭。

郁思岩：“不能進地府？學校招生？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

郁思岩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的樣子很像傻子嗎？”

方希希老實搖頭：“不像。”

郁思岩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氣道：“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想要消除老太太的執念，只需要去你們學校買上幾道符，或者請你們做幾場法事就行？”

方希希：“我們不畫符，也不做法事。”

郁思岩冷笑：“不畫符怎麽騙錢？”

她看到桌子上那面透明的鏡子，恍然大悟道：“哦，我忘記了，你們可以靠這個賺錢。”

郁思岩：“說吧，這面鏡子多少錢？”

方希希明白了，合着她以為她大半夜跑過來騙錢了？

還問那面鏡子多少錢。

多少錢？說出價格吓死你信不信？

她剛想開口解釋，郁思岩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你不用說了，你說了我也不會信，不管你從哪裏弄到我家的信息，弄到老太太的信息，也不管你有什麽目的，我都不想聽，麻煩你從我家出去，太晚了，我要休息了。”

方希希：“你聽我說我真不是騙人的，你拿那面鏡子，用鏡子照一照就知道了。”

郁思岩：“我拿起來你是不是要開始訛我？”

方希希捂臉，她深吸一口氣，悶聲大喊：“郁老太太，管管你女兒！”

她是搞不定了。

郁思岩繼續冷笑，一副你接着編看我信不信的樣子。

郁老太太還在翻垃圾桶，壓根沒聽見她說話。

方希希走過去，拽她胳膊把人拽到沙發前：“你女兒，你自己搞定。”

郁思岩：“……”

裝的還挺像。

方希希把郁老太按到沙發上，又走到郁思岩身旁，抓起桌上那面鏡子，趁郁思岩沒反應過來，一只手攬住她脖子，另一只手裏的鏡子扣到她眼前。

郁思岩掙紮道：“你幹什麽？我報警了啊！”

方希希不管不顧，使勁按着她，鏡子整個蓋在她臉上，确保她只要睜眼就只能透過鏡子往外看。

郁思岩的鼻子都頂在鏡子上了，她又驚又怒，剛想開口罵人，突然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郁思岩動作一頓，順着聲音看去。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她視線中。

郁思岩大腦一片空白，喃喃出聲：“我，我是出現幻覺了嗎？”

郁老太太見女兒終于能看到她了，直接飄過去，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大吼道：“郁思岩！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郁思岩的眼淚嘩一下淌下來，淚眼朦胧地看着郁老太。

她擡手觸摸郁老太，發現自己的手像觸摸空氣一樣從郁老太身上穿過去。

她驚慌失措，看了看郁老太，又去看方希希。

方希希松手，把鏡子塞到她手裏，略帶得意道：“知道我沒有說謊了吧。”

郁思岩拼命點頭。

方希希離開沙發，把空間留給一人一鬼。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偷偷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發到學校群裏。

這個時間點正是群成員最活躍的時候，照片剛發出去，接連收到好幾條回複。

雪偉才：“方老師去郁老太女兒家了？”

方希希發了個乖巧點頭的表情包。

代藍：“嗚嗚嗚太感人了，看到那個女人哭，我也忍不住哭嗚嗚嗚嗚。”

雪偉才：“代老師麻煩收一下眼淚哈，不然辦公室的桌子又要泡水了。”

代藍：“我也想收一下，但是我控制不住嗚嗚嗚！”

保安老陳發了個煙花的表情包：“郁老太太這是要完成執念，從學校畢業了嗎？”

方希希：“我也不清楚，她說她的執念是看到女兒結婚，暫時估計畢不了業。”

樵校長：“方老師做的很好啊，我代表學校，代表師生們感謝你！”

方希希急忙說不用。

現在感謝她還太早了，看郁老太那樣，怕是放心不下她女兒。

她蹲在門外走廊刷群聊天，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發出“咔嚓”一聲。

方希希擡頭看過去，郁思岩靠在門邊，手拿鏡子緊緊貼在臉上，正跟郁老太太說什麽。

她眼睛都哭腫了，望見方希希，走過來說：“方老師，這面鏡子可以賣給我嗎？”

方希希：“鏡子沒辦法賣，這是跟校內老師借的。”

郁思岩眼中閃過失望的神色。

郁老太太也眼巴巴看着方希希，方希希試探性說：“要不，先借你一段時間？”

郁思岩驚喜道：“可以嗎？”

方希希想到厭修那張臉，心裏默默嘆口氣，無奈道：“應該可以吧。”

郁老太太本想留在女兒家，但方希希沒讓。

她當初得知校內學生和老師都是鬼後，樵校長給她上了一節基本課。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和鬼不能太長時間待在一起，待的時間太長，對雙方都不好。

當然她除外，畢竟簽了合同的，合同工總得有點優勢。

于人來說，鬼魂身上鬼氣重，即便再怎麽小心，長時間待在一起，鬼氣也會沾染到人身上，侵蝕人的身體。

于鬼來說，本來留在人世間的鬼就是有執念的，再和人過多接觸，會導致執念加重，更有甚者會控制不住執念，化身厲鬼，無法進入地府。

所以郁老太太提出留下來的時候，方希希沒同意，拽着老太太離開了。

但她也不是不讓兩人見面，隔幾天見一面還是可以的。

接下來的時間郁老太太會時不時跑到女兒家，跟女兒聊聊天。

當年郁老太去世，郁思岩受到嚴重打擊，即将舉行的婚禮也被迫延期。

她把老太太的死歸咎于自己身上，差點和男朋友分手。

但郁思岩的男朋友沒有離開，反倒一直默默照顧她。

郁思岩和郁老太聊過幾次後，徹底放下心結，并在郁老太的撺掇下開始準備婚禮。

方希希加了郁思岩的微信，得知這個消息後非常高興。

郁思岩已經開始籌備婚禮了，郁老太完成執念還會遠嗎？

她樂得當晚做夢都是笑着的。

作為學校近幾十年唯二招來的學生之一，師生們非常關注郁老太，得知她馬上要完成執念了，樵校長臉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特意跑到辦公室給幾位老師開了個會。

大致意思就是如果郁老太能順利畢業，學校會出資給她舉辦一場盛大的畢業禮雲雲。

代藍眼睛發光：“哇！畢業典禮欸，需不需要穿禮服？”

樵建木樂呵呵：“随便随便，想穿什麽穿什麽。”

雪偉才整理衣領：“要買新衣服了，”他看向方希希：“我打算穿西裝，方老師方便幫我燒件西裝嗎？放心，衣服我自己買。”

方希希不解：“一定要燒嗎？”

平常很多東西不燒他們也照樣用，在它看來，衣服買了就行，用不上燒。

雪偉才：“燒了随取随用嘛，收拿方便，還是燒吧。”

方希希點頭：“可以可以。”

代藍也湊上來：“我要穿黑色的禮服！那種跟天鵝一樣的禮服，能忙我燒件嗎？”她說完掏出口袋裏的錢，開始一張張點錢。

方希希：“能啊，你們買好我幫你們燒就行，不方便買的話也可以找我，我幫忙買。”

樵建木探頭，扭捏道：“方老師能幫我也燒一件嗎？”他捏着自己的白色短褲，嘆氣說：“入冬了，再穿短褲會被人笑話的。”

方希希瞅了眼他那條白色短褲，“校長你褲子早該換了。”

……

郁思岩的婚期已定，随着婚期逼近，西嶺山學校一片喜氣洋洋。

不僅幾位老師讓方希希燒衣服，連班裏的學生也跑來找她。

方希希坐在講臺上，開着電腦登入購物網站，一群學生擠在她周圍，叽叽喳喳說自己的喜好。

乖乖憑借體型優勢，順利擠到最前面，她趴在桌子旁，指着電腦上的帽子說：“紅色的紅色的！我要一頂紅色的帽子！”

方希希滑動鼠标：“這個？”

乖乖：“不要帶小白兔的，我不喜歡小白兔。”

方希希繼續往下滑。

金皇後一屁股頂開乖乖：“方老師幫我買一副新指甲，還有假發片，我買幾頂假發。”

她還想繼續說，允水冬臉盆扣她頭上：“我我！先給我買。”

方希希腦瓜子嗡嗡作響，大吼道：“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照他們這種買法，郁思岩結完婚了也買不上。

衆鬼一個激靈，老老實實排隊。

乖乖是第一個買的，買了頂紅色帽子和一身小紅裙。她買完後沒有離開，跑到另一邊，趴在桌子上繼續看。

第二個是年樹。

年樹抱着自己的稻草人娃娃，腼腆道：“希希老師，我可以給娃娃買身衣服嗎？”

方希希：“當然可以。”她一邊回答一邊在搜索框裏輸入娃娃衣服。

五顏六色的衣服出現在電腦界面。

年樹驚呆了，喃喃道：“好漂亮啊。”

最後沒忍住，年樹幫稻草人娃娃買了好幾身衣服，買完衣服他轉身要離開，方希希喊他：“年樹，不給自己買身嗎？”

年樹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有些害羞，低頭小聲說：“不用了，會壞掉的。”

年樹生前不知道經歷了什麽，穿在他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會壞掉。

方希希剛來那會，他就穿了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衣服上到處是破開的小洞，看起來像被什麽東西刺穿一樣。

後來方希希幫他燒了件，年樹很珍惜，只有特別開心的時候才會穿。

即使這樣，那件衣服也被他穿壞了。

衣服壞後，年樹非常傷心，從那以後拒絕買新衣服。

方希希看着腼腆的小孩，豪氣道：“放心吧，學校有錢了，樵校長給我們報銷，咱們多買幾件，壞了就扔掉！”

年樹眼睛睜大：“真的可以嗎？”

方希希：“當然可以！”

允水冬頂着水盆再次冒出來：“我也要我也要！我要買一百個，不一萬個盆子！”

方希希：“…………”

方希希：“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