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造孽啊

這片商業爛尾樓很大, 繞一圈要花費很長時間。

雪偉才雖然不知道鬼在哪兒，但他看得到陰氣，領着衆人往陰氣重的地方走。

走到半道的時候看到孔嘯豪。

鮑心咦了聲：“你不是回去了嗎？”

孔嘯豪臉色漲紅：“我沒回去, 我去別的地方找了。”

鮑心哦了聲，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小聲說：“你不要亂跑, 老實跟在我後面。”

孔嘯豪不明白為什麽，但還是聽話的跟在她旁邊。

幾人在爛尾樓裏走了十幾分鐘，雪偉才在其中一棟樓的西門處停下。

他一路沿着陰氣走, 發現這裏的陰氣最終都彙聚到這棟樓裏。

沒有猜錯的話，那只鬼應該就在這裏。

雪偉才示意方希希跟緊他，率先走進建築內。

可能是樓層不高的原因, 這棟樓算是建的比較完整的了。

從外部看去，除了沒有封頂，幾乎已經建完。

樓層內部比起別的樓也好很多，起碼有地方下腳。

雪偉才在一樓走了圈，最後停在樓梯口處。

他指着樓梯口, 說道：“那只鬼在負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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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希希打起精神, 扭頭對郁思岩說：“我們要去負一樓, 你們打算待在哪兒？”

一旁的孔嘯豪臉都綠了：“負一樓？”

他看向通往負一的樓梯口。

整個樓梯口黑洞洞的, 仿佛一口吞噬活人的惡獸一樣。臺階上随意擺放着碎磚和各種建築廢料。

有些碎磚底下還沾染着看不出顏色的污漬。

孔嘯豪腦袋裏閃過無數恐怖片場景，吓得躲在鮑心身後。

郁思岩自從經歷過郁老太那件事後, 膽子變大, 她思索一會, 對方希希說：“我們跟你一起下去。”

鮑心也點頭同意。

孔嘯豪苦着張臉：“就不能不下去嗎？”

鮑心安慰他：“沒事, 你可以待在上面。”

孔嘯豪怎麽可能待在上面？他又勸不動幾個人, 只好跟在後面。

下了樓梯, 來到負一樓。

負一樓看起來比一樓亂很多，地上坑坑窪窪的，一不小心就會踩進去。

方希希剛躲過坑，忽然看到面前閃過一道人影，她急忙後退，喊道：“誰在那裏？”

空蕩的負一樓發出陣陣指甲撓牆的聲音。

幾人吓一大跳，彼此走近，站在一起不敢動。

方希希撿起塊磚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砸了過去。

磚頭砸到牆上，發出咚的一聲。

指甲撓牆的聲音停了一瞬，接着再次響起來。

這次聲音更大，仿佛在人的耳朵旁一樣。

雪偉才站在最前方，認準方向後，手裏的扇子砸了過去。

“哎喲！”

扇子砸中那只鬼。

鬼的身影也出現在衆人眼前。

鮑心看到那只鬼，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的迷霧消散掉，她盯着鬼大喊：“就是他！我想起來了！當時讓我來建築工地的就是他！”

玩完游戲後她一直記不起那只鬼的長相，現在見到了，立刻想起來了。

孔嘯豪渾身發顫，恨不能捂上她嘴，哆嗦道：“我的親姐啊，那可是鬼！”

鬼啊！你怎麽能朝一只鬼叫喚。

他求助地看向郁思岩，想讓郁思岩勸勸鮑心，趕緊跑路。

沒想到郁思岩比鮑心還淡定，托着下巴打量那只鬼，還不忘嘀咕道：“鬼看起來都跟人長得一樣嗎？”

孔嘯豪不知道她倆是傻還是心大。

他看向方希希。

方希希此時正兩眼放光的看着那只鬼。

那只鬼看起來确實和正常人一樣，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腳踩皮鞋，歪着身子癱倒在地上。

方希希：“雪老師！快把他抓起來！”

雪老師沒吭聲。

方希希疑惑地看向雪偉才，發現他兩眼發直，呆呆地看着那只西裝鬼。

她碰碰雪偉才：“雪老師？”

雪偉才反應過來，整只鬼都不好了，青白的臉色浮現出紅暈。

他伸出手指頭，顫抖地指着西裝鬼，痛心疾首道：“造孽啊！你真是造孽啊！”

說着四下張望起來，抓起最近的一塊石頭扔了過去。

那只西裝鬼剛要站起來，又被雪偉才的石頭砸倒。

黑色的液體順着他的額頭流出來，他擡頭往這裏看過來，一雙綠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雪偉才。

雪偉才瞥見他那雙眼睛，恨不得再抄起塊石頭砸過去。

方希希吸了口氣，拉住雪偉才：“雪老師你把他打出血了。”

雪偉才：“打出血算個屁，我還想把他腦袋擰下來！”

方希希：“雪老師息怒啊，咱們還要招生，師生關系搞得太差的話不太好。”

方希希說完這話，就見雪偉才沉痛地閉上眼睛，絕望地說：“招不了生了，這鬼手上沾了人命，沒法進學校了！”

方希希一呆：“沾了人命……”

沾了人命？！

沾了人命她還怎麽招生！

西嶺山學校雖然缺學生，但不是所有的鬼都可以進去的，學校有幾種學生不在招生範圍內。

手沾人命屬于其中一種。

這類學生不止西嶺山學校不收，很多綜合學校也不收。

一般遇到這種鬼，學校會上報本地城隍，或者聯系鬼差，讓他們把鬼帶走。

鬼差當場帶走的鬼可不在學校的招生績效內。

方希希看着那只西裝鬼，幽幽開口：“雪老師你是不是看錯了，他看起來這麽正常，怎麽會殺過人呢？”

看看這只西裝鬼，長得多斯文，這麽文靜斯文的鬼怎麽可能殺人。

方希希不肯接受現實，懷疑是雪偉才看錯了。

雪偉才聞言，瞅着那只西裝鬼，聲音飄忽道：“你沒有發現，除了我們倆，另外三人也能看得到他嗎？”

仿佛一道霹靂閃過，炸開了方希希的腦袋，她垂死掙紮，對郁思岩說：“你們能看到地上那只鬼嗎？”

孔嘯豪瘋狂點頭：“就是這只鬼，我們快逃吧，別待在這裏了！”

鮑心：“他剛才好像被石頭砸倒了，方老師，是你扔的石頭嗎？”

郁思岩：“看起來外表很一般啊，也不吓人，就眼睛是綠色的，是不是跟電影裏演的一樣，鬼力不夠？”

方希希絕望了，看來真是只惡鬼了，還是只沾了好幾條人命的惡鬼，不然憑這鬼身上那點鬼氣，這幾人是沒辦法看到他的。

鮑心搓手道：“方老師要捉鬼嗎？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方希希心灰意冷，不想待在這裏，只想趕快回校。

她連看也懶得看那只鬼一眼，她的眼裏只有兩種鬼，一種是可以招進學校的，這類鬼不管長成什麽樣子在她眼裏都是美的。

另一種就是西裝男這種沒法招進學校的，她看一眼都嫌煩。

方希希擺擺手，說道：“走吧。”

郁思岩驚道：“現在走？不抓鬼了嗎？”

方希希：“抓個屁的鬼啊！這鬼配嗎？！他配嗎？！”

她扭頭要走，旁邊的孔嘯豪卻發出尖銳地叫聲：“他，他，快看——”

幾人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只見那只西裝鬼從地上爬起來。

他額頭還汩汩往外冒黑色液體，那些液體從他的臉上滑落，有些滴到地上，有些滴到衣服上。

西裝鬼的皮膚被黑色液體沾染，青白色的臉皮看起來被腐蝕了一樣，冒出一個個黑洞，很快他那張斯文的臉變得坑坑窪窪的，露出紅色的血肉。

西裝鬼發出尖叫聲：“為什麽你們現在才來？！游戲已經過去好久了，為什麽現在才來！”

郁思岩躲在方希希身後，先前淡定的表情不見了，眼神中透出驚恐。

鮑心：“我靠！鬼還能變身！這什麽玩意兒，也太醜了吧！”

西裝鬼看向她，嘴裏嘟囔着不遵守游戲規則的都要死，晃晃悠悠往鮑心的位置走。

鮑心吓得躲到郁思岩身後，沖西裝鬼大喊：“你別過來啊！再過來方老師收了你！”

方老師捂住臉，心說她收不了啊。

眼看西裝鬼要過來了，雪偉才一塊磚頭扔出去，西裝鬼再次被砸倒，腦袋的位置冒出個大窟窿。

西裝鬼茫然地看向雪偉才的位置，起初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等意識到雪偉才打他後，憤怒道：“你跟他們是一夥的，你為什麽要跟他們一起？”

明明跟他一樣都是鬼，為什麽要阻攔他。

雪偉才不想說話，掏出手機給樵建木打電話，說了下這裏的情況。

他挂斷電話，對方希希說：“等一兒吧，校長聯系鬼差了。”

西裝鬼離得很近，聽見雪偉才的話，額頭上的液體呼呼往外冒，伸出爪子要撓雪偉才。

他幻化出的樣子在憤怒的情緒下消失，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裝上布滿灰塵，腿部位置被什麽磕破了，露出一個大洞。

額頭上的黑色液體變成紅色，腦袋位置出現一個坑。

西裝男面色慘敗，嘴唇發青，他用陰冷地聲音對孔嘯豪和鮑心說道：“不要以為你們找了外援就可以離開這裏，既然不遵守游戲規則，那就全留下吧。”說着渾身冒黑氣的往鮑心的方向飄過去。

鮑心大驚失色，緊緊攥住方希希的胳膊：“方老師！”

她力氣太大，方老師掙脫不了，只好用另一只手撿磚塊。

方希希撿了好幾塊磚，扔向西裝男。

西裝男成了這副慘樣後跟開了挂一樣，接連躲避磚塊，飄到鮑心上方。

眼看鮑心要被他抓住了，方希希大喊：“雪老師！”

雪老師後腦勺對着她，四十五度角望天，聞言擺擺手，說道：“不用着急。”

方希希不急，鮑心急啊，眼看那只鬼要抓她腦袋，她尖叫一聲，整個人抱在方希希身上。

方希希趔趄一下，差點支撐不住倒下。

就在這時，一根黑色的鏈條從遠處甩來，精準的套在西裝鬼的脖子上。

西裝鬼臉色驟變，綠色的眼睛裏幾乎要冒出火，破口大罵道：“不要臉！你們這群不要臉的人和鬼！居然請鬼差！你們給我等着，不要讓我再遇到你們！”

鬼差遠遠飄過來，西裝鬼脖子上的鎖鏈越來越近，他的大罵聲也變成了嗚咽。

那鬼差過來，抓了鬼後，看了方希希和雪偉才一眼，沖他倆點點頭，抓起西裝鬼離開。

西裝鬼嗚嗚哭泣，求饒地說：“鬼差大人放過我吧，我不想去地府，我還沒抓到替身呢。”

鬼差哼了聲，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西裝鬼：“嗚嗚嗚嗚我太慘了，玩游戲被人坑到這裏慘死，這麽荒涼的地方想找個替身都難，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嗚嗚嗚嗚！”

鬼差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了離開此地，連殺兩人，別在這兒給我哭嚎，留點力氣下地府哭吧。”

雪偉才悠悠飄過來：“看，解決了。”他打開折扇，捂住半張臉：“白跑一趟。”

方希希的關注點在鬼差身上，她兩只眼盯在鬼差那根鎖鏈上，羨慕地說：“什麽時候我也有這麽厲害的武器，輕輕一勾就能抓到鬼。”

另一邊，郁思岩三人看不到鬼差，也看不到西裝鬼脖子上的鎖鏈。

他們只看到西裝鬼本來要抓鮑心的，突然整只鬼後移，然後像被什麽勒住了脖子一樣，兩眼凸起，舌頭伸長。

接着西裝鬼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往遠處飄。

孔嘯豪結巴道：“他，他這是怎麽了？”

鮑心：“你沒聽到鬼差麽，鬼差把他抓走了吧。”

孔嘯豪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西裝鬼被抓走，按說他該笑的，但鬼差又是什麽？這世界上有鬼也就罷了，居然還有鬼差？

那地府是不是真的，閻王是不是真的？

孔嘯豪只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他茫然地站在那兒，扯起嘴角：“哈哈，抓走了好，哈哈哈哈。”

他已經瘋了。

西裝鬼的事解決掉，幾人離開建築地回家。

方希希和雪偉才回校。

雪偉才已經将西裝鬼的事告訴樵建木了，樵建木非常痛心，眼看學校又要多一名學生，結果半途泡湯了。

樵建木不開心，整個學校也跟着不開心。

中午時分，學生和老師的休息時間，樵建木站在教室裏，指着投影儀上的視頻說道：“今天這次會議，主要講述成鬼後的道德問題。”

樵建木：“淩晨的時候，我得知了一個非常令人傷心的事情，我們學校的優秀老師雪老師和方老師，在招生過程中遇到了一只惡鬼。”

他停頓一下，果然聽到底下傳來嗡嗡的讨論聲。

“惡鬼？學校要招惡鬼嗎？”

“聽說這種鬼戰鬥力挺強的，不知道我打不打得過。”

“怎麽打不過，一只惡鬼而已，分分鐘搞定。”

“…………”

樵建木等他們讨論完了，繼續說道：“這名惡鬼為找替身，先後引誘并殺害兩名人類，現已被鬼差帶走。我剛才跟鬼差通過電話了，聽說要下十八層地獄。”

學生們再次嗡嗡嗡。

樵建木看見他們聽到十八層地獄後驚吓的臉色，滿意地點點頭：“因為這只鬼自身不道德的原因，導致雪老師和方老師白跑一趟，也導致我們學校失去了一名學生，再次，我希望大家引以為戒，遵紀守法，時刻記得自己是西嶺山學校的一員，你們走出去代表的不僅是自己，還代表整個西嶺山學校，代表整個鬼界，希望各位約束好自己，早日完成執念，從學校畢業。”

樵建木點開視頻：“接下來請大家欣賞惡鬼的忏悔。”

投影儀裏出現的鬼正是西裝鬼。

此時的西裝鬼臉腫的像只豬頭，腦袋上也多了幾個窟窿。

他跪在地上，對着鏡頭痛哭流涕，忏悔罪過。

方希希側身，小聲問代藍：“校長哪兒來的視頻？”

代藍：“校長跟地府那邊關系好，走後門要的吧。”

方希希心說這東西也能走後門？就是不知道校長和地府關系好到什麽程度，能不能幫她要根鎖鏈。

她眼饞鬼差手裏那根鐵鏈。

播放完西裝鬼後，樵建木讓師生們寫篇讀後感交上來，題目就叫“觀惡鬼忏悔後我明白了什麽”。

方希希不樂意寫，她又不是鬼，作為一個人她表示不懂鬼在想什麽。

這都跨物種了，讓她寫讀後感也太難為她了。

方希希找到樵建木，問他能不能看在自己是人的份上免了她的讀後感。

樵建木掏出張A4紙，遞給她，勸道：“方老師，作為人類我覺得你更應該寫，多了解了解陰間的事也不是壞處，了解的多了，以後下去心裏有底。”

方希希瞪大眼睛：“校長，那都是多少年後的事了。”

樵建木笑道：“一眨眼就過去了。”

他胖腦袋湊過去，神神秘秘地說：“說不定幾十年後你不當老師了，還可能變成西嶺山的學生呢。”

方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