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侵擾
新陽城別的經驗沒有, 最擅長的要數建房子和安置居民。
井老太一行人, 随着有序的隊伍,被安置進了一間亮堂堂的小木樓, 木樓裏進了三十多個人,也不嫌擁擠。
窗外打進來一道道米黃色的日光, 對流的風吹騰起清新的木頭香氣, 木香之中, 一身的頹敗之氣也仿佛被吹散了, 整個人變得和外面茂密生長的樹木一樣生機勃勃。
他們不曾想到流離失所的自己還能住進這樣清幽的房子。
屋子裏也沒得講究,男女老少混住在一起。
經歷過那麽多事情, 這些人在一起也不吵嚷。
“你們就暫時這樣住着,等些天,房子新建好了,你們就可以一家一戶搬出去。”
“別擔心,我們将軍手底下的兵最擅長建房子, 這麽一棟木樓,幾個人一兩天就建成了。”
“将軍說了, 來到新陽城, 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個和善的六十歲老婆婆跟在一旁和流民們介紹新陽城的情況。
這位老婆婆姓蔣, 不久前搬來新陽城。
井老太感謝道:“謝謝你啊。”
蔣婆婆笑着咧開了嘴, 露出缺了好幾顆牙的牙齒:“不用謝我, 不用謝我, 該感謝的是将軍。”
井老太點頭:“感謝段将軍。”
井老太們在屋子裏坐下休息不久, 就有人拎着一袋袋番薯幹來給流民們發放, 除了番薯幹,還有新蒸好的番薯。
流民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士兵手中的番薯幹,一個人分得了好大一把,有人接到手裏,嘗了一口,甜的,寶貝一樣的護在懷中,再也舍不得咬第二口。
他們以為這是段将軍發給他們的口糧,他們餓怕了,現在有了吃的,也要藏着捏着一點,舍不得吃。
蔣婆婆見他們這樣,忙勸道:“你們吃啊,随便吃,甜甜嘴兒,将軍說了,來到新陽城,就絕不會叫你們餓着。”
一個小男孩輕輕地在番薯幹上咬了一口,問道:“這是什麽東西?以後還有嗎?”
“這叫番薯幹。在新陽城,這東西多着呢,吃都吃不完。”
“吃都吃不完?”
“是啊,放心吃吧,在新陽城,只要勞動,就絕對不會餓着。”
正巧這時外面有人擡着大鍋過來,“來喝湯了!喝湯了!”
這湯是食堂裏慣常熬着的筒子骨湯,熬的香濃無比,将軍手底下的将士們最喜歡這種骨頭湯配粉條,再就着蔥花和辣子當做早飯來吃。
飄着肉沫的骨頭湯深受大夥喜愛,于是新陽城的食堂裏一整天都熬着骨頭湯,随時可以喝一碗。
流民們吃完番薯幹後,再喝上一碗飄着肉沫的鹹香骨頭湯,別提多滿足歡愉,能吃上一口肉,他們簡直要感動的熱淚盈眶。
“奶奶,衣服拿來了。”八歲大的蔣江把舊衣服拿給蔣婆婆。
蔣婆婆把衣服給井老太:“我們身形差不多,這是我的衣服,你将就地穿着吧。”
井老太拿着衣服,覺得熨帖暖心無比,他們這群流民一路颠沛流離,受盡旁人的冷言冷語,如今到了新陽城,就好似從寒冬過度到暖春,照着陽春三月的日光,他們的心也暖洋洋的。
他們能感受到新陽城的人對他們沒有一丁點的排斥,他們是真心實意的對待他們。
這種真心使得歷盡滄桑的他們愈發珍惜和愧疚。
段将軍對他們這般好,他們早上還做出那樣的事,心間就像被刺紮了一樣,無盡的愧疚在心底蔓延。
井老太萬分感謝地收下了衣服,她看了看小蔣江,誇獎道:“這是你親孫子吧,小家夥真機靈。”
繼而她又感傷:“要是我的孫子沒出事,他和這孩子一樣大了。”
蔣婆婆摸着她的手安慰道:“你的感受我懂,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我的親孫子,也早就沒了。”
井老太眼中流過詫異,但她不好開口問。
蔣婆婆見狀,主動解釋道:“要說,真要感謝我們将軍心好,當初我的家人病的病死,餓的餓死,就只剩下我一個孤家寡人,流落在陽城街邊乞讨為生,小江,也就是那孩子,也是陽城的流浪孤兒,段将軍心憐我們,将我們這些可憐人接到新陽城,供我們吃供我們住,還讓我和小江結成了一家人,我老婆子這早已死去的心也活了起來。”
“小江他雖然不是我親孫子,不過他對我來說比親孫子還要親!”
“段将軍不僅是你的大恩人,也是我的大恩人,”
“現在我在新陽城的食堂裏幹活,每天好吃好喝着,還有小江在身邊,這樣的好日子是曾經的我怎麽也料想不到的。”蔣婆婆一邊說着,臉上露出了幸福而又滿足的笑容。
井老太眼見這位和她有相同遭遇的老太太臉上幸福自在的笑容,也不由得被其感染,對未來在新陽城的日子充滿期待。
“将軍和将軍夫人都是大好人啊!誰要是敢說他們一句壞話,我老婆子第一個就不答應。”
馬車開到新陽城時,蕭玉和已經醒了過來,精神奕奕地坐在車塌上,段樞白一直留意着他的車,掀開車簾,探頭進去讓他下車。
“玉和,到了,自己下車吧。”
剛回到新陽城,急待他處理的事情很多,段樞白忙來忙去應付人,和蕭玉和說話的時候語氣随意了些,連看都沒看他。
蕭玉和腦中暈船帶來的眩暈已經褪去,此時見段樞白眼睛都不往他身上瞥一眼,心生不滿,死活不願意下車。
“還暈着嗎?不願意走?”
蕭玉和搖搖頭。
段樞白無奈了:“難道要我抱你下去?”
蕭玉和還是搖搖頭。
“那你想怎麽樣?”
蕭玉和提要求道:“我要你背我回去。”
段樞白在原地叉腰愣了一下。
行行行,不願意走,也不願意抱,愣是要他背回去。
這莫非是在告誡他下次暈船的時候,不要不聲不響攔腰抱他下去,人家小少爺,要用背的。
“你上來吧。”段樞白在車轅邊半蹲下,讓嬌嬌公子爬上他的背。
蕭玉和眉開眼笑地攀上了他的肩膀,拍拍他的臉,示意他“駕”地啓程。
段樞白抽着嘴角:“你這是要把我當馬騎嗎?”
蕭玉和穩穩當當抱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你之前不是說過要教我騎馬嗎?現在就預先演練一下。”
段樞白無語地閉了閉眼睛,然後睜開眼睛無奈道:“小少爺坐穩了,我這匹千裏馬帶着你回家。”
“就你還千裏馬,快點走啦,帶我回去。”蕭玉和雙腿在他腰間一夾,催促他快點出發。
段樞白苦哈哈地背着人回去,秋然跟在他們身後偷笑着看他們夫夫搞事情。
對于段樞白來說,蕭玉和的重量幾乎可以說是羽毛一樣輕飄飄,但是背着這個甜蜜的負擔,他莫名其妙有一種豬八戒背媳婦的神奇感覺。
他背着蕭玉和一路上二樓,去到他倆的房間,在案邊的軟塌前停下,段樞白請小少爺下車,“去榻上歇息一會兒吧。”
蕭玉和抱着他的脖子,不願意下去,“我不下去,我身上髒死了,我要先泡澡。”
段樞白額頭上冒黑線:“那你怎麽不早說?”
“我以為你知道。”
“……”
“你背我下樓。”
“……”
蕭玉和揪他的耳朵,“怎麽,多背我一下還不願意?”
“沒有,別說背一下,就是背一輩子都願意。”
蕭玉和抱着他脖子笑:“這還差不多。”
段樞白把人又背去一樓的浴室,蕭玉和終于願意下來了,坐在小方凳上仰望着他。
“讓秋然進來伺候你沐浴吧。”
蕭玉和拉他的袖子,“不要,我要你陪我洗。”
蕭玉和說完後垂着眼眸,耳尖面頰燒起火來,他這句話說出口,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邀請。
去宣州的前一段時間,他們幾乎過着夜夜“笙歌”的日子,而今有好幾天沒那啥了,加上又是從宣州回來,今天過得擔心又漫長,蕭玉和……想他了。
段樞白有些為難,極為不解風情地說道:“玉和,等會兒我和長樂還有事情要談。”
蕭玉和氣的在他後腿狠踢了一腳。
他猛地想起段樞白之前說過的話:以後我一點天天把克制兩個字刻在腦門上……
蕭玉和憤憤地想道:最好一輩子克制下去。
段樞白在他臉上歉然地親了一口,随後轉身出了門,蕭玉和摸着臉上的口水,勾起嘴角,露出了嫌棄的笑容。
段樞白出門去議事大堂,負責安撫流民的人先彙報說:“将軍帶回的流民全都安置完畢,沒有出現任何問題,流民們對安排都很滿意。”
段樞白點頭,問一旁的張長樂:“你不是說我走後發生了一件大事嗎?什麽事?”
張長樂一招手,讓士兵把人帶上來。
三個人走進了大堂,一個是穿短裳的老人家,另外兩個,是一對模樣枯瘦的夫妻。
妻子正淌着淚,眼睛哭得紅腫不堪。
他們一見到段樞白,就在他身前跪下。
段樞白疑惑:“他們是誰?”
“我是上西村的村長。”
“我們是上西村的村民,将軍你要替我們做主啊,救救我的女兒。”
“要為我們做主啊!”
那妻子哭天搶地,幾乎要掀開屋頂,段樞白聽了半天都沒聽到正題上,“停停停,到底出什麽事了?”
張長樂在一旁解釋道:“将軍,陽城東南方向幾座山的盜匪襲擊了上西村,打傷了好幾個村民,不但搶了他們家裏的糧食,還擄走了幾個人家的女兒。”
“将軍,你一定要救救我們的女兒,那殺千刀的盜匪,他們不得好死。”
“将軍,他們搶了我們的糧食,我們可要怎麽活啊!”
“幸幸苦苦種的糧食就這麽被搶了,我這一年的心血全都白費了!”
張長樂:“秋天野獸肥,我們天天上山打獵,同樣的,村民秋收糧食肥沃,那群匪盜也把村民當圈養的野獸打了。”
“一到秋天,就極盡騷擾作亂。”
“除了上西村,下棠村、明渠村也受到了侵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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