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了結
段樞白點頭笑道:“是這個理。”
他手托着下巴, 拿着筆轉了一圈, “如果他們願意棄惡從善,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張長樂從懷裏拿出一封信, 交給段樞白,“對了, 這還有一封那邊卧底送過來的信,說是要交給将軍您親自看。”
段樞白神色淡淡的接過信, 随手打開扯出信紙, 鳳眸一一掃過紙上的字, 紙上的字寫得并不好看, 如今寫字越來越好看的段樞白也有了一份欣賞字體的閑情逸致,他先在心中評價了這手字, 然後接着看內容。
他盯着上面的字體,等看清了信裏的內容後,臉色越發沉重, 幾乎到了面含如霜的地步,一旁的張長樂瞬間就感受到了段樞白身上隐而不發的怒氣。
段樞白拿信的手在顫抖。
信上說, 齊康虎和蔡業成意圖謀害欺辱他的夫郎……兩人間的淫-詞穢語完全不堪入耳。
段樞白冷冷地将手中的信紙撕成一塊塊碎片,一旁的張長樂見狀欲言又止,開口問道:“将軍,怎麽了?”
“信上說,白虎寨想要對我夫郎下手。”段樞白眼神血紅, 那群惡心的盜匪膽敢意淫他心愛的夫郎, 段樞白恨不得現在就挑破白虎寨, 一槍要了那兩人的狗命。
“将軍,新陽城如今嚴加戒備,夫人身邊更是有好幾層士兵把守,準叫賊人得不了手,他們要是敢來,當場就讓他們血濺三尺!”
“玉和身邊的人手再加一倍。”段樞白咬牙切齒,“咔”地一聲掰斷手中的筆,“七天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什麽白虎寨,我要親自送這個白虎将軍上西天。”
“他這麽急着下地獄,本将軍送他一程。”
“長樂,讓姬成禹那邊人動作快點。”
白虎寨裏燈火招搖,站在高樓上,能看到遠處森寒的鐵索橋,地面上燈火輝煌,擡起頭來月色凄清,風吹在臉上,比往日還要寒冷。
姬成禹回憶起剛剛蔡業成那一副猥瑣的神情,驚覺自己那憨厚的蔡大哥面容越來越陰郁油膩,幾乎達到陌生的地步。
跟着他留在這白虎寨真的好嗎?
他不禁低下頭喝了一口酒。
一口酒下肚,姬成禹的神色非常迷茫,已經有好幾個熟悉的兄弟起哄暗示說要反叛投去段将軍那裏,他惶恐地發現,自家兄弟中居然有不少人對蔡大哥不滿,甚至——他自己心底也是。
可他和蔡業成,之前是那麽好的兄弟,他們幾個兄弟從前情同手足,自己怎麽又能?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姬成禹緩步轉身,沿着走廊上行走,他路過一個房間,忽然聽到裏面傳來的人聲,只聽得有人羨慕地說道:
“聽說他們新年家家戶戶不僅能吃白米飯,還能有肉吃。”
“段将軍人好,還親自發春聯,搞百家宴,上元節還有湯圓吃,聽去過的小六子說,路邊的烤魚,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如果我還是那個窮苦的村民,我也想搬去這樣的地方,做盜賊有什麽好,安安心心的有塊田地,種地施肥,再娶個媳婦兒,多麽幸福的小日子。”
……
姬成禹心有所感,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是啊,誰不想過安穩的日子呢。
“新陽城裏還有免費的學堂。”
“我從小在地裏刨食,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要是給我個機會,我也想認點字。”
“據說,段将軍手底下,也有許多改過自新的盜匪,我還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惡事,我其實挺想……”
“你快別說了,我也想……”
裏面說話的人聲音漸漸變小。
靜默了一會兒,姬成禹看着月色,以為裏面的人不會再說話後,打算移步離開,卻又聽裏面傳來的點點話語聲。
“我們前幾年不是跟着蔡大哥好好的嗎?還幫助鄉親,現在到底是怎麽了?我聽這邊白虎寨的人說,他們曾經教訓一個惹怒大當家的人,逼他吃下了自己不滿三個月的嬰孩……還有那齊康虎,最是以欺辱好人家的女兒為樂,這種事情,我實在做不來。”
“齊康虎還曾經逼着人拿刀架在父母身上,讓他在父親和母親兩人中殺掉一個人……”
“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做得出來?”
“聽說他和海寇的交情好,就是從那邊學來的。”
“……那些殺千刀的海寇,就是他們害得我家破人亡才跟到蔡老大手下,如今——”
“等些年,我們也會變成那樣嗎?”
姬成禹喉嚨裏像是堵了一顆核桃,真要跟着齊康虎一夥化身狼豺虎豹?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弟弟姬成越,他還小,他可以識字看書——他,他可以不像自己那樣,不能讓弟弟重蹈自己的覆轍!
姬成禹握緊了拳頭,一扭頭走向蔡業成的房間,蔡業成還在和幾個人喝酒取樂,勸說他的周偉一等人被臭罵了一頓。
姬成禹偷偷叫來幾個兄弟,說道:“我欲投往段将軍手下,不知你們意欲如何?”
姬成禹說得直白,他和這些弟兄感情好,不怕他們背叛他。他以為自己這句話說出去,幾個兄弟會開口勸說他三思,讓他壓下這種沖動的想法,卻沒想到最先開口的周偉說的卻是:
“我早就受不了蔡業成的作風,如果不是看在姬兄弟你,我們……我們早就走了。”
其他幾人,也紛紛稱是。
“在我們心裏,你才是那個大哥。”
“蔡業成哪裏還把我們當成是兄弟?他和齊康虎才是兄弟吧!”
姬成禹神色震驚,微微張開了嘴巴,他沒想到這些兄弟居然個個有了反心……就等着他點頭答應。
“我心裏早就怄着一口氣,孟安曾是我最好的兄弟,蔡業成欺辱了他的妻子,他妻子不堪受辱,懸梁自盡,肚子裏還帶着兩個月的孩子,一屍兩命,孟兄弟氣急之下出走,還被蔡業成侮辱成叛徒。”
“他要來和齊康虎結盟,我們都不答應,他還怪我們不是兄弟。”
“齊康虎這厮,就是個狼豺虎豹,和他結盟,不異于與虎謀皮。”
“齊康虎和海盜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我們的兄弟大部分和海寇有仇,聽說他年年還要上供給那群王八蛋許多錢財異寶,和他們扯上關系,我們寧願歸順了段樞白。”
姬成禹看着往日的兄弟們一個個意志堅決的臉龐,內心五味雜陳,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他們堅決的話語,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終于沉聲道:“好,而今你們做下了決定,我立馬派人去和新陽城那邊的人聯系。
“将軍,千席已和九黎一族談妥。”
“将軍,姬成禹派人前來投誠。”
段樞白收到符千席和姬成禹那邊的消息,和幾個隊長開了一夜會後,布置完所有事情,斷言道:“明日就将那白虎寨連根拔起!”
白虎寨又是一晚賭博醉酒到天明,天色還未大亮,屋外冷風呼嘯,寒風如刀一樣割在山石屋宇之上,守夜的人已經堅持不住睡去,窗戶将外面的風聲隔絕,屋內酒香氣暖,三三兩兩幾夥人坐在地上,賭了整晚的人神色靡費,眼下青影一片,忍不住爬上來的瞌睡蟲作祟,不由得打起一連串的哈欠。
“堅持不住了,我去睡會兒。”
“我也去睡一會,嗝。”
“老子去放個水。”
嘴裏說着要“放水”的那人神色迷糊地推開門,外面的冷風吹得他一個哆嗦,他朦朦胧胧睜開眼睛,向遠處眺望,看到的卻是一片火光!!!
“着火了,着火了。”
“有人在放火!”
“快救火救火!”
“九黎族的人反了!”
九黎王帶着人按照原本的計劃放火燒寨子,自己的族人和齊康虎的手下拼殺起來,段将軍說想要知道他們九黎一族猛士的威力,等他們立下功勞,段将軍就會同意他們的請求。
姬成禹帶着人偷偷摸摸的偷襲控制鐵索橋的部下,那鐵索橋是白虎寨與外面溝通的要地,将守在橋邊的賊人殺了之後,換上自己的人,姬成禹派人通知早已在外面守着的段樞白一行人。
“将軍,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凜冽的寒風中,段樞白穿着一身金色甲胄,長發高高束起,金冠粼粼,英俊堅毅的面容凝成一塊波瀾不驚的古鏡,射出來的光芒仿佛能震懾住萬千邪祟,他沉着冷靜地指揮兵馬,“方達,你帶人守着鐵橋,其他人跟我進去。”
白虎寨在自己的地盤上稱王稱霸安逸慣了,幾乎是潰不成軍。
外面驚呼聲不斷響起,齊康虎這才從女人的身體上爬起來,他發洩一般擰斷女人的脖子,捶着床板憤恨道:“九黎王,一窩子的王八蛋,老子早該把他砍死。”
“不好了不好了,段狗賊帶人殺進來了。”
“姬成禹帶着人投靠段狗賊反了!!!”
齊康虎拎起蔡業成的衣領,“姬成禹,那可真是你養的一條好狗。”
“你手底下的狗都不聽你的話,你可真是個孬種!”
蔡業成惶恐忐忑:“成禹他,怎麽會?這一定是誤會,大當家,讓我帶人去勸說。”
氣急的齊康虎一刀子将蔡業成砍了,“老子再也不信你們這群混蛋,來人啊!白虎寨的兄弟們,把外人都給老子殺了!”
混亂聲,女人的尖叫聲,混合着遠處的雞鳴,清晨暮色下的白虎寨,就和滾燙的油鍋一樣熱鬧沸騰。
齊康虎提着刀出去見人就砍,他心中憤恨無比,好似山裏一頭暴怒的老虎。他能當上白虎寨的大當家,手底下确确實實有不少本事,不多久,他的白色巨刃上沾滿了鮮血。
砍飛了一個九黎族的藍衣人,齊康虎喘着粗氣,這時候,天邊突然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雨水嘩啦啦流下,雨水越下越急,流水不斷沖刷着地上的血跡,地上溫熱的屍體被雨水打濕得冰冷。
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眼前都是瓢潑的大雨,齊康虎一把抹掉臉上的雨水,遠處烏雲陣陣,如同地獄凄慘的灰黑,隔着分湧而下的雨水,他看見一個提着槍的男人向他走來。
咽喉被冰冷的鐵器穿過——
龐然大物轟然倒在地上,雨水啪嗒啪嗒無情地抽在他身上,耳邊聽到巨大的一聲響動,長-槍立在他跟前,齊康虎死前最後的記憶,便是那槍上一顆琥珀色的灼目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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