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春風得意馬蹄急

顧尋川對讀書沒有什麽興趣,不過他在張家家學的表現卻堪稱是可圈可點。

張家大老爺很快發現,這個顧家小子雖然愛呆在自家小閨女身邊,不過他這個當爹的也需要承認,大多時候,是自家小寶貝兒在打攪人家。

比如在孩子們休息的時候,顧尋川總會自己一個人沉默的讀書,好幾次張家大老爺都看見,是自家小閨女伸出小胖手揪了揪人家的衣角,人家這才将目光從書上挪開,轉而看向他們家小閨女的。

所以,其實這小子一開始只是因為妙妙熱情邀請,而他不好拒絕,因此才坐到妙妙身邊的?張家大老爺狐疑的又一次看了一眼這件書堂的角落,只看見顧家那小子正在安靜的讀書,偶爾提筆在紙上寫一些什麽,而自家小閨女正在研墨,她手邊也是一摞寫滿了正楷大字的宣紙。

怎麽看,這都是一副兩個孩子在認真讀書學習的樣子,張家大老爺收回了目光,在心中檢讨了一下自己胡亂緊張。是了,那不過只是兩個不滿十歲的孩子,縱然再是親昵,也應該只是單純的玩伴而已。

心裏減少了對顧尋川的“偏見”,張家大老爺很快就發現,其實他這位老友的幼子,實在是個很好學很勤勉的好孩子。

他啓蒙的時間比尋常的孩子晚了一些,不過平心而論,其實顧家尋川的學習進度與同齡的孩子相比并沒有落下許多。尋常人家的孩子啓蒙,無外乎就是用《三字經》、《百家姓》之類的簡單書籍識字,而随着幾日的接觸,大老爺很快發現,顧尋川雖然并沒有學習過那些詩書,不過他識字的程度已經堪比一個成年人了。

只是顧尋川偶爾會寫幾個“錯字”。最初大老爺只當他還年幼,難免有所謬誤。可是漸漸的,大老爺便發現,那并非是孩童的謬誤,而是顧尋川寫的幾個字猶有古風——它們的寫法全然正确,只是使用它們的年代一直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由此大老爺大概猜測,這孩子在算天塔內未必是沒有人教,只是教導他的那人與世隔絕日久,教導他的方式也和如今又許多不同罷。

并沒有從顧家的這個“在算天塔內長到六歲”的孩子口中窺探算天塔的具體情況,大老爺只是根據顧尋川如今的水平,在他的課業方面提升了些許難度。

這種課業難度的提升是循序漸進的,初時還沒有人發現,直到一直在外祖家準備科考的顧雲城偶爾歸家,看見幼弟竟然和他在寫同一篇題目的策論,而且寫的正經不錯的時候,顧雲城簡直吓得要蹦起來。

只是顧雲城在李老爺子身邊長大,行事已然有幾分沉穩。所以他沒有蹦起來,而是将自家年幼的弟弟舉起來轉了好幾圈。

第一次被人舉高高的顧尋川懵了一瞬,繼而沒有說話,只是一臉忍耐的看向了親自端着水果點心正邁步進來的顧夫人。

小兒子臉上求救的意味太明顯,顧夫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這有些突兀的笑聲讓顧雲城的動作一僵,有些僵硬的頓了頓,顧雲城就這樣舉着顧尋川,卻又手足無措的看着他娘,十七八歲的少年兒郎尴尬得不知道該如何動作的模樣,看起來當真有幾分可憐。

顧夫人将手中的托盤遞給侍女,轉而用手帕掩住了自己上揚的嘴角,輕咳了一聲,顧夫人嗔了大兒子一眼,終歸還是笑出了出來:“還不把你弟弟放下?都快科舉的人了,怎麽也沒有個穩當勁兒?”

顧雲城偷偷看了一眼被他舉在半空中,一臉生無可戀的幼弟,又看了一眼明顯是在看熱鬧的他娘,顧雲城讨好的沖着顧尋川扯出了一個僵硬而又讨好的笑意,接着趕忙将人放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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撓了撓頭,顧雲城眼光游離,好歹是看見了方才顧尋川在寫的那篇策論,顧雲城終于抓住了重點,對他娘興奮的道:“娘,小川一定是個天才!他……他現在跟我寫同一篇策論呢!”

“雖然為娘不要求你才高八鬥,诰命什麽的你爹也給為娘掙了,可是你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跟自己六歲的弟弟學習進度一樣,你也好意思?”顧夫人翻了個白眼,伸手揪住顧雲城的耳朵,一把将人按進了一旁的椅子裏。

顧雲城張了張嘴,剛想要跟他娘解釋,可是旋即口中便被塞進了一顆頗有分量的、完全沒有削過的梨子,直接将顧雲城想要說的話全部噎進了口中。

顧夫人當然是在故意曲解兒子的意思,可是她的這個小兒子自然與旁人不同,顧夫人少不得要為顧尋川遮掩一二。而且他們小川還生的那麽好看,所以顧夫人毫無愧怍的做出了“險些用一顆梨子噎死親子”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在顧雲城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中,顧尋川這種與普通孩子明顯是不同的地方竟這樣被遮掩了過去。

臨近科舉,一直對待外孫和孫子們都很嚴厲的李老爺子給幾個孩子放了假,讓他們輕省一下,到時候精神飽滿的上考場。李老爺子是主張“功在平時”的,所以極其反對兒孫們臨陣磨槍,也正是因為如此,顧雲城才能在許多學子都在最後埋頭苦讀的時候,反而晃悠回了自己家中。

聽了自己娘親的話,顧雲城也不再糾結他家幼弟的異常之處了,見過了父親母親和弟弟,顧雲城就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溫書。

顧尋川在張家家學的時候聽說了科舉之事,張家的大小郎君們之所以會關注此事,是因為今年他們家六郎七郎都會下場一試,張家六郎張彥岳是文試,而張家七郎張卿淵則是武試。

因為這兩位郎君,就連小妙妙都大概了解了科舉是怎麽一回事兒。原因無它,因為妙妙進宮的時候,她家大姐姐曾經逗她,問她“妙妙啊,七弟和六弟如果都被點中了什麽榜眼探花狀元郎的,你要坐在誰的大馬上跟着他游街啊?”

昔年張家二老爺高中狀元,打馬游街的時候忽然頓住,直接從人群中抄起一個小姑娘,就這麽抱着他年僅三歲的小侄女一同游街。此事曾在錦城引起不小的轟動,一直到後來張家璨璨被聘為太子妃,又被尊為皇後,還一直有人說她是沾了狀元郎的喜氣。

以當年張家二老爺的壯舉為開端,此後的每一位狀元、榜眼和探花都要帶着家中最受寵愛的一個小輩一起游街,以此來讓孩子們也沾沾喜氣,日後有所出息。說來也巧,也許還真有這“沾染喜氣”的說法,凡是被抱着一同打馬游街過的孩子,女孩子當真都嫁的要好一些,而男孩子也大多都很有些靈氣,日後再為家中掙一個魁首的人也是有的。

妙妙原本不懂什麽打馬游街,不過在聽了她家姐姐的解釋之後,妙妙半分猶豫也沒有的說道:“坐六哥的~”

好歹七郎是他們嫡親嫡親的弟弟,小妹這麽幹脆,張璨璨都有點可憐他了。給小妙妙理了一下松散的碎發,張璨璨終歸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妙妙,為什麽不要跟你七哥坐啊?他又咬你臉了?”

張家七郎上有一個姐姐,下有一個妹妹,張家百年難得出一位女郎,這一輩出了兩個不說,還都跟他是一奶同胞,簡直要讓他的一幹叔叔都險些嫉妒得紅了眼。

長姐如母,他和張璨璨差了不過三歲,但是張璨璨從小就很有長姐的樣子,張家七郎喜歡他這個姐姐喜歡的不行,卻也最多只敢揪着人家衣角求牽手,半點在不敢造次。

可是妹妹不一樣啊,他母親生他妹妹的時候他都十多歲了,已然成長為結實強壯的小少年。他家幼妹又那樣小,知道妹妹被起名“妙妙”的時候,張七第一反應卻是“喵喵”——那麽一小團,可不就跟他家後院的橘貓下的小貓崽一般麽?張七對這個小妹妹是疼到了心坎裏,簡直有一些不知道該怎麽親近才好的意思。

一開始他在妙妙身前的時候都是屏住呼吸的,生怕把妹妹吹散了。後來小姑娘臉上漸漸生了一些小愛人肉兒,張七便有了個怪癖,趁着他爹不注意,他就愛在小妹臉上輕輕咬一口,好幾次沒控制好力道,直接就将妙妙咬哭了,直氣得他爹追打他追出了兩條街去。

以為是弟弟的“欺負”給幼妹留下了陰影,張璨璨連忙替她的蠢弟弟解釋:“你七哥是喜歡你呢,不是真的要咬我們妙妙。”

妙妙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的點了下頭,道:“我知道噠,哥哥最喜歡我啦。不過十六哥喜歡跟哥哥一樣,嗯……打拳拳,所以讓哥哥抱十六哥,讓六哥抱我,這樣十六哥也會很開心的。”

聞言,張璨璨微微一怔,繼而忽然笑了——她的妹妹啊,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因為她人愛着,所以哪怕妙妙還那麽小,可是她卻總會用自己的方式同樣愛着她的每一位親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姑娘們有沒有那種喜好,反正叔家裏肉嘟嘟的小朋友,叔總是想戳一下小肉臉,或者咬一口什麽的……粉嫩嫩肥嘟嘟的小寶寶實在是太萌啦。

以及,見證了國師大人從學渣逆襲成學霸,求他每天累死累活拼命讀書的同學們的心理陰影面積。

最後,熏疼以為自己冤枉了小顧同學而心裏愧疚的張家大老爺三秒鐘吧,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說的就是您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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